第9章
第九章
雖然十七儲物袋裏有許多那個世界裏帶過來的金銀,卻并不好拿出來惹眼,只用賺取的一些錢幣買下一艘外表破破爛爛的小漁船。雖然嫌棄,不過在船體刻錄下一些符文加固後覺得也能用,随後十七卷起水流從裏到外狠狠清洗幾遍,洗幹淨了那一股子魚腥味,終于稍稍滿意,覺得能登船了,便拉着虛開啓了偉大航海之路。
潦草粗糙的地圖上只有一個大致的輪廓,不過她顧不得那麽多,總之他們肯定不會葬身海底的——要是有她這個擁有水靈根的金丹修士在這裏還能讓他們淹死,那她也可以不用修仙了,反正活着也是浪費靈氣。
這片海應當沒有對他們來說算是危險的生物,能稱得上一些麻煩的,只有這片廣闊的海洋本身、變幻無窮的天氣,以及毫不認路兩眼一抹黑的現狀。
順帶一提出場了9話的女主角是個水木雙靈根修士,年齡不方便透露,但幾百歲總是有的(心理年齡未知),目前修為金丹後期,正在一邊跳腳一邊想方設法突破元嬰。
再插一句基礎五行法術什麽靈根都可以用,只是用對應自己靈根的法術消耗更小,威力更大,所以十七想過普通人的生活的時候大大省事——即使沒有火石,她也可以點火燒飯;即使沒有菜刀,她也可以凝煉一把小匕首;即使沒有住的地方,她也可以搞出一個半圓形的中空土屋,不過因為外表難看又容易塌(因為學藝不精),所以她從來不住這個,而是找山洞。
通過日月星辰判斷大致的方向,保證船體雖然偶爾嘎吱嘎吱但不會散架,十七便放手不管,往甲板上一躺,枕着手臂眺望天空……那片大陸傳來的文字和原先世界簡直一毛一樣,不知道此行能不能找到回去的契機,或者,元嬰的機緣呢?
如果要回去的話,肯定會告訴他的吧,如果他願意一起的話再好不過了,但如果他不願意去她的那個世界呢?
十七搖搖頭,為什麽會不願意,他在這個世界受夠了苦楚與歧視,應當沒有任何留戀才對。想到可以拐一個這麽好看的對象回去就有點小激動,然而已經沒有可以炫耀的親人了。十七的眼神黯淡下去,歸鄉之心也被一陣壓抑和窒悶沖淡了。
“十七。”
面上投下一片陰影,虛淡漠的臉出現在上方,擋住了大片視野,他俯視下來。
十七眨眨眼作為回應,微妙地側過眼試圖讓視線的焦點從那張臉上移開,重新回到天空上,虛垂目俯視半晌,突然也坐了下來,躺在她身旁。
過了一會兒,十七靠過去,頭枕着他的肩膀,握住了他放在身側的手。一點兒也不冰冷,暖暖的感覺,和他給人的感覺一點兒不像。
應該這樣吧,她也習慣了這樣。
雖然最初是虛率先打破從親近到親密的距離,但他并不知曉什麽是親密無間,悲哀的是,童年壓抑成年灰暗被動斷情絕愛母胎單身的十七也不知道如何與戀人相處,何況她根本從虛的身上找不到和這個身份有關的感覺,只是憑本能地去貼近。
虛很少或者不會主動做一些親密的小動作,比如牽手、擁抱、輕蹭,也許是他從未感知這些跨越邊界的行為中的樂趣,過去也從未身處能夠做出這些行為的情境之中,就好像一塊封凍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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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十七會有一種身邊人過于冷漠的感受。
可他也不會拒絕她的親近,比如現在。
已經遠遠超過半生的時間,能夠彌補內心空虛的只有他,唯一能抓握之物只有他的掌心,雖然這對于一個人來說這樣的世界也許過于狹窄,但這樣的關系是一切的根基,是把她牢牢連接在這個世界上的線,因而不至于被吹上天空或墜入地底,是絕不能失去的東西。
何況他們別無選擇。
人永遠會追逐沒有之物,無論擁有之物的多寡。有的人會更容易感到滿足,有的人無論得到多少終生只想要未曾擁有的東西,但無論如何“得寸進尺”總是共有的天性——永遠追求更多。
但虛想要什麽呢?他沒有表達過滿足與不滿,也沒有表現出對外物的半分興趣,就連吐露對人類的憎恨,也以輕柔和緩的語氣。在他還是一個少年的樣貌之時,尚能偶然有情緒的流露,然而随着山中枯燥漫長的修煉、在人世中倉促地穿行,他的心仿佛越來越沉寂,對人世的疏離感越來越深重。
有時候逆着他的目光看向他的眼底深處,仿佛積壓了深沉的黑影,這時十七會覺得痛苦,仿佛身體被大山壓住。
然而即使是痛苦,她也日漸沉迷于那血色雙目之中。
她覺得極致美麗。
天空漸漸被陰雲籠罩,風浪陣陣翻湧而來,小船被一浪高過一浪地拍打,不過卻一滴也沒有落入甲板。船上升起一個光罩,保護住船艙和甲板不被濺入海水,十七仍然惬意地靠着虛,甚至覺得這樣的搖晃十分舒适。
聽着風聲呼嘯、浪濤聲湧,飄搖在巨浪之間,十七忽然翻身而起,俯下頭打量着身旁之人。已經從一個小孩子長到成年男子的模樣了,時間無法在他身上留下痕跡這句話并不正确,只是窮極一個普通人的一生也無法察覺……應該慶幸自己也能活個幾百年嗎?
多麽想一直活到他生命的終點啊。
十七注視着虛被寓為不詳的眸子,與他對視。這個人……這個存在是如此的特別,自從她一見之下的隐恻起,便潛移默化地融入了她的生命裏。已經分不清究竟是因為他本身的獨一無二,還是因為時機的只此難求。
“虛。”十七似乎是嘆息了一聲。
……
迷路幾個月後。
“虛,你覺得還需要放什麽調料嗎?”十七遞給虛一碗鮮香撲鼻的雪白海鮮湯。
虛接過來嘗了嘗道:“已經夠了。”
于是十七把花椒放在一邊,丢了一把香菜進去:“好的。”
聞着撲鼻的鮮香味,十七忍不住口水直流,鯊魚真是太香了!不,所有的海鮮都鮮美!以前怎麽沒有發現海鮮的魅力呢,蝦、貝、蟹、鱿魚,每一種都自帶着她無法拒絕的鮮味。只怪自己不是海的女兒,一直長在內陸的山山水水之間,都不知道鹹水裏有這麽多奇形怪狀但又好吃的東西,果然多出來走一走是沒有錯的。
被食物勾起欲望的某個愚蠢的修士把附近游動的活物一股腦地兜上來,堆成了一座小山,本人則拿出鍋碗瓢盆、架起了烤架。
因為某人的口腹之欲,調料配菜從來不缺,其中有許多因為香味辛辣或奇特而收集的根莖葉、花果實種子,反正不怕中毒,可以只論味覺,随意亂配。
刷上香油、灑下辛香的不知名植物粉末,十七将鱿魚串放在虛面前的托盤裏,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雖然虛一直是沒有表情的樣子,但也給面子地拿起一串品嘗,片刻說道:“還不錯。”
早就想胡吃海塞的人立刻收工,将炖煮或燒烤的食物滿滿裝在容器裏擺放在兩人中間,先興致勃勃給自己乘了一碗湯,又一手抓起一串烤肉蓄勢待發。
端起左邊的碗喝一口,十七頓時皺起了眉;拿起右邊的肉咬一下,臉色忽然變得難以形容。
天哪!這是人吃的東西嗎!那個調料是不是放錯了,湯又酸又苦,烤串甜的發齁。
為什麽呢?為什麽呢?十七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料理一到自己手中就會出現無窮無盡的狀況和巧合,讓它變得難吃,難道就這麽不想入她的口嗎豈可修!
關鍵是,十七一個眼刀橫過去,這個家夥居然還說可以吃,擺明了是在耍她,哼!自己這一天都不要和他說話。
一個時辰後。
“對對對就是這個味道!沒想到你的手藝又精湛了,再烤個一百只我就不計較你之前騙我的事了。”十七埋頭吃得不亦樂乎。
“我之前并沒有騙你。”虛淡淡地說道。
“胡說,嘗不出味道你怎麽能每次做出好吃的東西來。”十七表示他在說笑話。
“我不覺得難吃。”
十七一下子嗆到了,唉,心裏有點感動怎麽辦,沒想到自己的手藝也能得到認同,他偶爾也會說說好聽的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