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原來那些是被你收起來了啊……”十七一直以為是被他銷毀成灰灰了,沒想到他居然只是沒收到了自己身上,“你想玩的話不需要用這種方式,我們一起玩啊!”十七非常高興地提議道,覺得自己發現了真相,進而發掘出了兩人的第一個共同愛好,內心正自雀躍無比。

以前都沒感覺到他有什麽喜愛的呢,沒想到只是不好意思表現出來。如果他早一點表露出這種跡象,玩雞的時候就可以更加大膽了……

最為重要的是,本以為所有的富貴将重複埋在樹下泥土裏的竹蜻蜓相同的命運,卻在之間某一個的時候打破了這無終的循環了嗎?

虛回過頭,十七覺得他此時的神色十分高深莫測,只聽他低沉的嗓音微含露水的涼意,輕巧地奪走了她剛剛到手的樂趣:“比起胡思亂想,不如把最近教你的古詩背出來,背完吃飯。”

他是魔鬼嗎?!!

這種時候!讓一個餓着肚子,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孩子背詩?!!十七生無可戀地躺了回去,手上還緊緊捏着(以為已經屍骨無存的)富貴n(n∈N*,1<n<36)代,覺得自己頭昏腦脹,四肢無力,病入膏肓,無藥可醫,即将不久于人世。

最近教古詩都是好多天以前了!她還沒受傷的時候,在那間和室裏。這麽久了腦子早已不記得什麽內容,可惜身體還記得背書就死的病。

話說回來這個地方是哪裏呢?為什麽他們兩個還不回家……

另一邊,金色翅膀的鷹率先沖了過來。虛拔刀揮斬,刃與爪碰撞出金鐵交鳴的節奏。

卻聽身後的家夥忽然發出一聲呻/吟:“小妖精,遲早被你折/磨死。”

虛側過頭面無表情地躲過鷹嘴噴出的風刃,橫刀側斬,瞬間劈裂了它的一側翅膀骨節。

幾百年前,她還是個正常人!

……

十七還沒看見過虛打鬥的場景,在奈落那裏,面對作為歷史本身而存活至今的他,加上天道衆的身份,從沒有人敢于當面忤逆這樣的存在,他們俯首躬身,宛如無法背負起上天賜下的恐懼。他們也确實恐懼這樣的存在。

恐懼使人順從,也使人背叛。天道衆對于奈落的需要在這個嚴密的組織開了一道缺口。一方面是虛所圖謀的絕對掌控,一方面是他與天道衆同舟離心的關系,那些倒向天道衆的奈落刀們難逃折斷的命運——虛還能用自己的小秘方把他們循環利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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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置人的時候虛很不介意有個走路需要抱腿的崽子在場,他甚至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正在将一個可以生活在陽光下的靈魂拉入他殘酷□□到黑紅分明的世界,但他只能如此。他只能如此,因為他無法進入她能觸及到的那個陽光明媚的世界。

然而在奈落裏虛沒有任何對手,宛如死神一般猩紅的目光俯視之下,沒有人會生出反抗的意願,十七看了很多次手起刀落、刀落手起,他只需要這一個簡單的動作。而此處他終于有了一點戰鬥的姿态。

也有了一點戰鬥的表情。

漠然的審視與觀察,源于殘存本能的野性,還有……面對未知敵手些微的興奮——原來他并不讨厭這種搏殺。只可惜來者雖然兇猛,但仍然遠遠敵不過這個從全民凡人的異世界到來的異類——他還修了仙,你說氣不氣人。

很快幾只獸類就傷痕累累倒在了地上,它們似乎是半路遇上的,互相之間仍然争鬥不休,金鷹對着蛋花湯憤怒嘶鳴,十七覺得說不定就是虛偷了它的蛋,翼鳥的目标也是蛋湯,但它沒有憤怒,只有垂涎,黑狼的利爪帶着一股炎氣,自從被虛擊中腹部以後便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十七覺得時間大概可以了,把富貴放在腿上就去端面前的湯,手指摸到碗突然想起什麽,張口欲背,兩只鳥類見到她取湯的動作又騷動起來,翼鳥忽然伸長了脖子像蛇一樣咬向了木碗,眼中滿是貪婪,能看見節節頸骨間被硬生生拉長的凹陷。

只見被端在幼童手中的湯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已經能夠感受到蒸騰的熱氣了……它的頭最終停在了那裏,心髒被風刃穿透,然後頭顱脫離長如蛇身的脖頸,後知後覺地摔落在地。

虛的刀上還是沒有沾上一點血跡。

鷹惡狠狠地瞪着十七手中的碗,十七想了想當着別人的面吃別人未出殼的後代好像有點不好,于是把裝着蛋湯的碗放下了,擡頭一瞧順手抽出虛的刀鞘就将湯碗推了過去。

鷹仰頭發出一陣長長的嘶鳴,甚為凄厲,十七心中的愧疚翻了個倍,正想着把鍋裏的湯還過去也不能補全它失去的孩子,卻見鷹嘴一吞,連湯帶碗下了肚。

十七目瞪口呆,伸手拉了拉虛的和服下擺,顫抖地指着那只拍拍翅膀準備回去的鷹:“那個蛋是它窩裏的嗎……”

虛給了肯定的回答,他露出饒有興味的笑容:“這就是你的世界啊……”刀身輕輕嗡鳴了一聲,似是回應。

十七看見鷹走的時候順嘴叼走了被遺棄在外的蛋殼,手裏緊緊拖着虛的衣角,清了清嗓子,開口就背:“故人西辭黃鶴樓,此地空餘黃鶴樓。昔人已乘黃鶴去,黃鶴一去不複返……”

虛:“…………”

十七:“我知道,下來抄十遍,我這就抄。”十七摸了摸刀鞘,真的好有親切感,說着拿起刀鞘在地上寫了起來,寫的還是她背的那玩意。刨起來的土灑在虛的腳背上,白襪瞬間灰灰白白。突然她擡起頭小聲嘀咕:“我覺得意思很通順啊……”

虛臉上的陰影似乎深了些,不知道是不是被氣的,或是被哪一個行為氣的,他的聲音裏有一絲咬牙切齒的味道:“不必了,回去再補上。”

“那多不好意思,我不是一向最聽話了嗎?”

對于這個言論,虛只用了一個音節來回答:“呵。”他擡起猩紅的眼睛,遠飛的鷹只剩下天空中一個模糊的斑點,偷摸到鍋邊的黑狼忽然感受到一股森寒殺意,一時難以動彈,虛随手一擲,長刀插進黑狼的胸腔,從心髒中穿透而過。

黑狼幾乎被擲刀的力道帶出巨石下,又難以遏制地向前踉跄幾步,僵硬的腿機械地牽動肌肉,終于絆在一塊石子上,向前栽倒。好巧不巧,前方是一個陡坡。

狼帶着刀滾入熒光閃爍的花海之中,極美的飛絮如散落的蒲公英,飛舞、停駐、又緩慢回落,藍紫的光點似漫天繁星,幾乎使人忘記花海中那正在消融的屍體。

很快只剩一柄雪刃橫卧晶瑩花葉之間。

十七在虛背上說道:“我覺得俗話說得對。”

“什麽俗語?”

“美麗的東西往往致命。”十七感嘆道,忽然反應過來,這句話好像在罵他,因為他好像也屬于美麗能夠形容的一類,而且對于大多數生物也足夠致命,于是連忙補救道:“當然你不是個東西。”

虛手一松,背上死活要跟出來的十七就滑了下來,她見虛跳下的時候連忙去拉,然而掌心裏剩下的只有風聲與空無。

“不過是一把刀——”她喊道,不過是一柄武器而已啊……只是一件外物而已,值得以半身的傷口來換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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