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14
14
“一直下雨的話,感覺人會變成海綿。”
聞風打開圖書室的推窗,對着外面下個不停的冬雨,深深吸了一口氣到胸腔裏。
還殘留在鼻息間的寒氣,瞬間化為了冷冽的枯冬之味。
周子康站在一邊,正用條碼儀将昨天新還的書籍一本本錄入到電子名冊上。
聞風的聲音,讓他分出目光看見倚靠在窗框的她。
他随口叮囑一句:“小風,別站太久,這風頂頭吹久了容易頭痛,你不是感冒才好?”
聞風唔了聲,聽話地将窗頁關了,然後揣手,慢慢走回到登記臺自己的工位上。
圖書室還未到營業時間,但今天兩人不約而同地,都早早到了。
聞風開了電腦,打算幫周子康分攤一點任務,打開網頁卻自動還原到上次她未關的自己的畫手微博號。
習慣性點開了私信箱,她鼠标滾軸下滑,随機看了一兩條粉絲私信,內容大致相同——又是催更。
她無奈地笑笑,正要關閉界面,忽然瞥到最新的幾條裏,有一位粉絲的私信消息是:
【小風,好久不見。我是娜麗,你還記得我吧?】
除了工作上接觸到的人,生活裏基本沒人知道她就是畫手“蚊西”。
她向來對三次元隐私看得謹慎,這條來自娜麗的問候,想必是周寅白走漏了風聲。
但聞風倒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想要避開的情緒,只針對RIOT四人,對于娜麗,她的心情又不同。
娜麗是她離開後的這段時間,一直想要再見到的人。
于是她放下了手裏的活,在對話框裏快速輸入:
【當然記得!】
消息發出後,她記起周寅白送她回家那晚,他同她說的他和娜麗已經結婚的喜訊,于是她又寫:
【娜麗姐,聽說你結婚啦?祝你新婚快樂。】
微博消息提示總是不夠即時,害她以為這條回信要等許久。
然而正當她要離開去辦公時,聊天框浮上來一條消息:
【哈哈哈謝謝,我還以為你會看不到我的消息呢。這還是我抱着僥幸的心理試着給你發的,沒想到你居然回我了。】
【我也是偶然翻到的。】
聞風在句末添加了一個捂臉的表情符號——畢竟她并不是每條私信都會點開來看。
娜麗沒立即回,大約過了三分鐘,她發過來一段很長的文字:
【聽小白講了你們見面的事,害得我好想去他們公司跟你見一面。但是你知道我跟他的戀情還沒公開,這段時間又撞上他們的回歸期,所以做什麽都得小心翼翼,就怕一個不小心,被媒體拍到了。
但我還是很想見見你,你去美國的事我是很久之後才知道的,那時候沒能去送送你,一直都覺得很抱歉。】
聞風讀完,也有些傷感。
那年她的離開,之于娜麗,可以說是留下了不少遺憾。
娜麗因為身份問題,往來的女生不多,交心的更少,聞風應該算得上唯一一個。
她們也曾約定好一起去美甲和染發,但最終都因為聞風的不告而別,而成為發黃的記憶裏,一個個未能完成的少女美夢。
思索後,她回娜麗:
【我也很想你。你平時有時間的話,我們可以約出來吃個飯啊。我短時間內都會留在徽城,除了上班之外,在這邊也沒其他的事。】
那邊很快回複:
【太好了!那你看看你哪天方便,可以到我家裏來吃個飯,順便聊聊天敘敘舊。】
對娜麗的熱情邀請,聞風沒猶豫,一口答應下來。
上午到圖書室來的人不多,事情慢吞吞做着,不知不覺便到了中午。
周子康按時挂牌打烊,順口問一句她中午有沒有安排,是想要她跟他一起點外賣。
聞風将自己的包收拾了一下,穿外套的同時,朝他擺了擺手說:“我不點了,待會兒得去高鐵站接個朋友,就順便跟他一起在外面吃了。”
“哦哦,”周子康聞言點點頭,不免又有些好奇,“哪個朋友啊?我認識嗎?”
聞風笑了笑,“你不認識,我清城的老鄉,我跟他一塊長大的。”
“噢,青梅還是竹馬啊?”他有八卦的勢頭。
聞風沒回答他,借着急去高鐵站接人,她只說來不及了,便将他的好奇敷衍了過去。
去高鐵站的路上,她先孟玉回了通電話。
她要去接的人,是她跟母親住在清城時,住她家樓下,跟她同齡的朋友——宋海。
母親一直有意撮合他們倆在一起,總是找了各種由頭,強迫她跟宋海聯系。
今天的高鐵站接待活動,正是孟玉早早就囑托好她的。
跟孟玉的電話不多時便通了,她喊了聲“媽”,直接說:“我去了,別催了,行嗎?”
孟玉催她去高鐵站的消息發了一上午,她早看到了,只是故意沒回。
“去了就成,”孟玉這才滿意,後說,“你待會兒跟他一起吃個飯啊,逛個街什麽的,聯絡聯絡感情,別把你們小時候那點情分都丢了。”
“宋海可是我見過這麽多年輕小夥子裏,最靠譜最實在的。人現在是大律師了,你啊,要努把力……”
聞風知道她後面的話是什麽,這類論調聽得太多,難免頭痛,她索性打斷:“哎呀,我知道啦。”
孟玉的話,讓她聽得心裏煩亂,因此只匆匆說了幾句,她便把電話挂了。
出租車在入站口停下,她則從西廣場進去,按照宋海微信裏發給她的出站口號,比他囑咐的到站時間提前了十分鐘,到圓柱下等他。
然而,她的準時卻換來他的遲到。
她在柱下約莫等了宋海半個鐘頭,才遠遠見他從樓梯口下來。
聞風先看到的他。
他一襲長黑風衣,襯得人身形勻稱且高挑。
她隔一段距離,确認過是他,才迎上去。
在聞風走來時,宋海也看見了她。他腳下步伐加快,放下手裏的行李箱拉杆,到她面前先給了她一個短暫的擁抱。
聞風面露欣喜,打趣他道:“宋律師這回來,真是讓徽城蓬荜生輝啊。”
宋海笑了笑,回她:“不敢當,我這是鄉下人進城——你看,這不還要你來給我做向導。”
“算了吧,我一個路癡就別說給你當向導了,待會兒能不能走出高鐵站都難說。”
宋海拉回自己的行李箱,眼睛裏含着笑,望着她,沉聲道:“咱們也有兩年沒見了吧。”
“是吧,”聞風走在他旁邊,眼睛向上瞟着,在注意出站的指示牌,嘴上應着,“上次見好像還是我回我媽那兒過年。”
她說着,想到什麽,于是問:“诶,你今天高鐵晚點了嗎?怎麽這麽晚出來。”
“噢,不是,”他搖頭解釋,“箱子被人拿錯了,下車的時候被人推到了後面的車廂,差點弄丢。”
“那要是弄丢了怎麽辦?”
“找服務臺呗。”宋海回答。
“那要找不到了呢?”
宋海為她的問題想了會兒,後說:“從法律層面上來說,不論這個箱子找不找得到,它兩年內都還是屬于我的。”
臨了,他又多說一句:“但如果一件原本你所有的物品,丢了兩年還沒找到,那這件物品的所有權就會轉移,也就是說,那時候它就不屬于你了。”
聞風睨他一眼,點評道:“你這是職業病又犯了。”
他不置可否,聳了聳肩。
兩人在附近找了一間西餐廳解決了中飯。
因為聞風下午還得趕回圖書室打卡上班,而宋海還有案子要處理——他此行到徽城就是為了到公檢廳上交部分物證的。所以吃過午飯,兩人便分道揚镳,要回去各忙各的事了。
在她上出租車前,宋海突然喊住了她。
聞風回身,有些詫異地等他接下來的話。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說:“小風,我們沒可能試一試嗎?”
聞風沒想到他會提起這茬,稍稍有些吃驚,但也還在預料內。
她跟宋海認識這麽多年來,縱使她再遲鈍,也早就從他一些逾越界限的關心和體貼裏察覺了異常。
她想了想,語氣認真地婉拒他:“宋海,你知道的,我現在還不想……”
他們認識如此之久,如若真的有可能,“試一試”這句話沒道理等到這一刻才說。
宋海也想明白了這一點,他面露釋懷,故作輕松地笑了笑,一面替她開了計程車的車門,說:“我知道了——回去注意安全,到了給我發消息。”
聞風站在車門前一一答應下,由于不想再讓司機等太久,她提着包很快上了車。
車開在去往圖書室的路上。
……
“造星計劃”公司三樓聲樂練習室內。
席至從外推門而入,裏面RIOT另外三人等了已有一會兒了。
四人集結要開一個小會,主要讨論哪些歌放在專輯的B面。
“聽說你見到小風姐了,”尤文宇原本坐在窗邊落臺的位置練琴,見席至進來,第一件事便問起他和聞風,“情況怎麽樣?”
席至走到周寅白的鼓架旁,找了個單人沙發坐下。
“不怎麽樣。”他微低頭,回答尤文宇的問題時,語氣聽上去興致并不高。
吳璜玩了玩放在鼓架旁袋裏的木槌,适時插了一嘴:“他家裏亂成一鍋粥的,你說還能怎麽樣?”
吳璜早從徐岱那裏聽說,幾天前,負責他們專輯封面的畫手,到城村拜訪了席至的家。
關鍵詞明确,讓人不難猜出,那天都發生了什麽。
尤文宇經吳璜一說,一拍腦門,臉上換上頓悟的表情,“喲我都忘了——不是,至哥,你城村那地兒亂成那樣,你居然還讓她去那跟你見面?也虧你會盤算。”
他看着席至,不由地深感佩服。
“老徐給的地址,”席至仰頭倒在沙發上,手蓋在眼睛上,語氣有些無奈,“我都不知道她會來。”
周寅白看他一眼,問:“demo給她了嗎?”
席至點頭。
練習室內倏爾安靜下來,一下沒了人說話。
吳璜看了看尤文宇,又回眼看向席至,不免覺得奇怪。他問:“不過話說回來,你們仨都認識這女的啊?”
“那可不。”尤文宇點了點頭,按住手下剛剛被他撥響的琴弦。
吳璜挑眉,起了興趣,“她什麽來頭啊?”
“至哥初戀女友。”尤文宇對吳璜擠了擠眼,後他又望向席至,提議道,“至哥,我建議你最好每天請個鐘點工給家裏打掃衛生。真不說準的,要哪天小風姐又來個突然襲擊,你就——”
席至聽他說起這事,心裏沒由地煩。他朝尤文宇擺了擺手,沒好氣地說:“滾滾滾。”
忽而席至想起她寫在黃色便簽上,那一行囑咐他少喝酒的小字。
他心裏一時沉沉的,靜了會兒,他又重新振作,組織起四人開始讨論正事。
一番挑選,在選定的九首歌曲裏,他們協商挑出了幾首不甚出彩,但仍有亮點在的歌曲放入B面。
會議在一個小時之後,不帶任何紛争地結束。
周寅白在錄音棚還有其他事,他交代了句,起身便走。
原本他人已走到了練習室外,在走廊裏,他突然記起來一件事,沒辦法,中道折返回來。
他推開門,在門邊探了個頭,向裏邊說:“噢對了,娜麗喊你們明晚上來家裏聚一下。”
席至剛要說不去,就聽見周寅白添了一句:
“小風也來,”他說時,看向席至,“她不認路,到時要個司機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