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16
16
漫長的雨期終于結束。
等到清城再次放晴,那已是聞風期末考結束之後的事了。
她的高二同樣似這個雨季般漫長,做所有事總是雷聲大雨點小。
細細想起這一學年做了哪些值得回味的事,竟一件也不能想出。日日是單調的讀書、上課和不合時宜的各種瞌睡,以及踩在這個時段的尾巴上,她遇見了席至。
沒有了學業的束縛,她做任何不務正業的事都有了理由——暑假來了,而且是她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個暑假。
她在面館混過最繁忙的中午飯點,到下午人不多的時候,她便抱着從家裏帶來的畫本,背上書包,腳步輕快地去往音樂工廠。
孟玉的面館和工廠相距不遠,大概十分鐘的腳程。
哼着不成譜的曲調,聞風心情愉悅。
她用手摸了摸背帶裙的口袋,直到觸碰到裏邊的MP3,才放下心來,嘴唇翹得老高。
席至上次答應她,會幫她下歌,所以她特地捎上了MP3.
但下歌只是一個幌子,她只是想多一個見他的機會。
樂了一路,不知不覺人就到了工廠。
她按照上次的路線慢慢摸索進去,在最後一個入室的牆洞,她停住,先探進去腦袋,看看裏面有沒有人在。
尤文宇昨晚在□□上跟她通過消息,說下午RIOT四人都會在工廠排練。
尤文宇誠不欺她——她往工廠內看去,首先看到的便是因為天氣太熱,将上衣脫了散熱的席至。
由于工廠修建年代久遠,因此四壁有舊樓房為通風而鑿的數十個圓孔。此刻正值下午,日光傾斜,有細碎的金色灑進室內,無序鋪開在空間裏的各個角落。
席至是背對她而站的,從她的角度看,能看見他閑散地立着,眼睛看的方向,是擺放在他跟前的樂譜架。
他可見的後背皮膚偏白,卻不顯得病态。少年手臂肌理分明,不似平時他穿衣服時,那般痟瘦,唯有突出明顯的一對蝴蝶骨,扳回她對他的固有印象——他還是太瘦。
坐在席至旁邊的尤文宇,原本正在擺弄吉他,正活動手腕關節時,他察覺到聞風這邊的動靜。
他下意識回眸看過來,發現是聞風,忙擡手招呼:“小風姐,你來啦!”
其餘三人都在這聲呼喚下,朝聞風看去。
聞風對着四人笑了笑,後指着席至說:“我來找席至的。”
馮洲看着聞風跨過牆洞朝裏走進來,不忘調侃她:“不用說我們就知道,你肯定是來找他的啦。”
聞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腳步未停。
席至見她進來,第一反應是從旁邊的舊沙發上拿了自己的襯衫,不動聲色背身穿上。
他在系扣子時轉身,再次回到聞風視線裏時,他是一身米杏色襯衫搭配黑色工褲的打扮。
他有些疑問,挑了挑眉,看向聞風,問:“找我幹嘛?”
聞風從口袋裏拿出MP3,提示他說:“上次你說的,幫我下歌。”
兩人上次的見面距今已有一段時間,席至回想了一下,記起自己似乎是答應了她這麽一回事,于是伸手接過,說:“下次你再過來拿,我現在手邊沒電腦,也沒碟。”
尤文宇好奇,在旁問:“下什麽歌啊?”
“石玫瑰的。”席至語意簡短地回答。
說完,他将MP3放進了自己下褲的大口袋裏,轉身,又研究起了架子上放着的琴譜。
馮洲和周寅白在一邊談論貝斯,只聽見馮洲在訴苦:“唉,別說了,昨天在店裏,我老板家的熊孩子把我那把NG2的琴頸給磕壞了,當時我那暴脾氣就上來了,但一想那是老板的孩子我也打不得,只能咬碎了牙往肚裏吞。”
周寅白反問:“你沒讓你老板賠啊?”
“他說賠給我,”馮洲嘆了口氣,“但我總不能跟他說那把琴要兩萬吧。外行人,我要照實說,他估計以為我訛上他了。”
“呃……”尤文宇想說什麽,卻也一時無話可接。
“我想着修一下算了,”馮洲說着,又是一聲嘆息,“罷了罷了,唉,心如刀割——把琴頸一換就相當于整容了啊,音色會不會變還先不說,關鍵老子他媽就喜歡純天然的!”
席至也在聽,聽馮洲說完,他輕飄飄來了一句:“換一把呗。”
“拿命換啊。”馮洲沒好氣地應。
“換把便宜的啊。”
“就我現在這樣?換把燒火棍取暖?那還是算了吧——那我不如彈我這把壞的。”馮洲拍了拍放在自己懷裏的貝斯箱。
聞風默默聽完,忍不住小聲感慨:“一把琴要這麽貴的嗎?”
尤文宇回答她:“好的貝斯比較貴,吉他還行。”
聞風懵懵懂懂地點點頭,目光從坐在最邊上的周寅白慢慢流轉,到席至,最後停在他們面前的一張矮桌上。
桌面東西陳列雜亂無章,多的是A4的樂譜、變調夾和一些粗細不一的琴弦。在一堆物品之下,她還是眼尖發現了墊在最下層的RIOT的旗幟。
那面她暗暗吐槽過多次的,上面繪有RIOT符號的隊旗。
這也是她今天來工廠的第二項任務。
趁着四人不再交談的空隙,聞風忙從書包裏找出自己的畫本。
“那個……”她快速将畫本翻到最新的畫的一頁,遞給了離她最近的馮洲,“這是我畫的RIOT的隊标,你們看看怎麽樣?”
馮洲詫異地接過她遞來的畫本,周寅白和尤文宇也都在她話完之後将頭湊到馮洲身邊,好奇地一同觀看。
席至回頭,與她對視。
他臉上沒有表情,叫人猜不出,他此刻在想什麽,因此讓她沒由地感到緊張。
馮洲看着畫紙上,采用紅黑配色的logo——RIOT四個字母用花體筆筆勾連,做成噴濺的效果,用紅色油畫潑在方形的黑色底圖上。
比起之前單調的黑白隊标,這個圖案的設計顯然更抓人眼球,搖滾元素也強調得更為明确。
周寅白先給出評價:“老實說,我覺得這比六兒畫得那個好。”
“好太多了好嗎?”馮洲不滿他這中規中矩的言論,直接感嘆出聲。
被拉踩的尤文宇踹馮洲一腳,“喂,多少給我留點面子吧。”
馮洲挨了那一腳,沒理,而是将畫本反手遞給了席至,“你看看。”
在席至端詳的片刻,馮洲看向聞風,不可置信地再度感嘆:“看不出來呀,小風,你居然還會畫畫。”
聞風笑了笑,“以前學過一點,不過後來我媽不讓我學了。”
“為什麽不讓你學了?”
聞風正要解釋原因,席至的話打斷了她,他說:“确實畫得還可以。”
馮洲見大家都對這個logo表示喜歡,四下看了看,試着提議道:“要不咱們把隊标換了?”
“我覺得可以。”周寅白點頭。
尤文宇舉手附議。
“可以換啊,”席至同意了,但他的關注點是,“你這個要多少錢?”
他問聞風。
聞風一愣,後抓了抓頭發,忙搖頭說:“不用……不要錢,我就是随手畫的。”
話至此,她又小聲補了一句:“我看你們之前那個畫得挺一般的,沒什麽設計感。”
她看向尤文宇,尤文宇聽到這話立即抱頭,假裝出委屈的表情。
“談錢就見外了,”馮洲從席至手裏拿回了畫本,一邊笑着看向聞風,“是吧,小風。”
聞風回:“對啊,我原本就是想着畫了送給你們的……”
席至看了她一眼,複而說:“那謝謝了。”
“不客氣,嘿嘿。”聞風笑。
馮洲在翻看聞風畫本裏的其它作品,一邊問:“诶,小風,你們應該放假了吧?”
“嗯。”聞風點點頭,她在尤文宇給她找的一把折疊椅上坐下,一面翻看着桌上放的看不懂的譜子,一面說,“不過放假了也挺無聊的,兩個月,那麽長,我就想找點事兒做。”
“想幹暑假工啊?”
尤文宇聽着兩人聊天,插話道:“至哥兼職的奶茶店好像在招工,”
說完,他扭頭向席至确認,“至哥,是吧?”
席至從琴譜架前離開,搬了把椅子在聞風旁邊坐下。
他坐下之際,聞風聞到他身上很淡的柑橘味道,聞着竟讓人覺得犯困。
“是吧,不知道。”他在回答尤文宇的話。
聞風回神,問他:“在哪裏的奶茶店啊?”
“工院後街那邊。”
聞風表示了解地“哦”了聲,繼續問:“工資高嗎?”
“還行吧,”他說,“比一般奶茶店高,不過人多事多,沒什麽休息時間。”
聞風臉上帶着思考的表情,點了點腦袋。
尤文宇搭話:“小風姐,你要是想幹點輕松的活兒,我可以幫你去我們店裏問問。”
“嗯,我再想想看吧。”聞風若有所思。
這邊,馮洲翻到了一張聞風的紙面塗鴉,他想到什麽,突然說:“小風,你要是有空的話,其實可以來我們這裏玩油彩塗鴉。”
“嗯?”聞風有些疑惑,她看過去,正好看見馮洲停留的那一頁畫紙——她随性發揮的一頁塗鴉。
馮洲看了看席至,又看了看她,後說:“席至跟燒白一直想在工廠搞個巨型牆繪來着,不過一直沒動手,顏料桶買了好幾個月了,還堆在牆角積灰。”
說着,他指給聞風看牆角放置着的數十個顏料鐵皮桶。
“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可以過來工廠指導指導席至嘛,”說完,他還意味深長地對聞風擠了擠眼睛,“我們就缺你這樣的技術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