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依舊紅塵違心願

依舊紅塵違心願

1

汪小超結婚了,是在筱筱結婚後的一年,他結婚了,那年他三十歲,剛好是而立之年,在農村的話,這個歲數也的确應該結婚了。

“那時候,初中讀完就讓你出去打工,該多好。”26歲那年,母親馬秀蘭一邊削着蘋果,一邊對躺在病床上養傷的兒子汪小超這樣說。

汪小超不解納悶的問:“為啥。”

其實,母親說這話時,汪小超心底隐約大概猜出母親八九分說這話的意圖。

母親笑着說:“你看張峰,曾經和你一塊念書,現在人家孩子都兩個,大的都可以打醬油了,你呢,快三十的人了,還光棍一個。”

“咋,後悔讓我念那麽多書,上大學了?”汪小超挪了挪綁着繃帶,打着石膏的胳膊,苦澀的笑了一下。

“我就是想早點抱孫子,也不看自己多大了,也不讓我,還有你爸省點心。”母親撿起掉在床沿的蘋果皮,放在桌沿,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兒子。

“不想結婚,一個人挺好。”汪小超接過蘋果,咬了一口嬉笑的說着。

其實汪小超知道自己的情況,很少有女孩子看的上,無趣、木讷、老實、榆木疙瘩一樣的自己,不會讨女生歡心的男生,怎麽會有女的喜歡呢。

母親白了他一眼,拉着臉生氣的說:“不結婚,我和你爸生你有啥用,說這沒出息的話,你給我滾遠點。”

護士進來查房,手裏拿着記錄的紙筆,聽見了母親訓斥汪小超的話,抿住嘴微微一笑,當注意到負傷的汪小超時,護士臉上人性化的表情就消失了,像是看到什麽可怕的怪物一樣,換成無感情機械式但禮貌,冷冰冰的表情。

護士長得不錯,身段、臉蛋都不錯的那種,一身白色護士服,更增添了幾分誘惑,這讓汪小超不禁多看了一眼。

護士查完房,轉身就離開了,像一陣秋風一樣,冷酷絕情。

也是,人家這種穩定工作的白領小護士,長得又好看,不知有多少有錢人追呢,哪裏會看得上無車無房,煤礦工作的自己呢。沒看人家手腕上的小手表,耳朵上小小但精致的耳釘,淡淡的妝容無不透露出小資的高貴與傲氣。那些無不在告訴自己,人家不是誰都可以妄想得到的紅玫瑰,甚至汪小超自己心裏也暗暗覺得自己配不上,雖然自己很喜歡。

目送護士離開,汪小超咬了一口蘋果,笑呵呵說到:“難道生孩子,就是為了孩子再生孩子,不娶媳婦,不生娃就不是你兒子了呗。”

母親冷着臉,白眼瞪了兒子一眼,生氣的說:“你快給我滾,沒看誰家兒子不結婚,說這話也不怕別人笑。”

雖然母親狠狠地數落兒子,但拿起汪小超脫下來的襪子,放在盆裏去洗襪子了。

看着母親離去的背影,汪小超心裏又酸又甜,嘆了一口氣。

“難道我不想結婚嗎,可現在結婚,女孩需要的車子、房子、禮金首飾我們能負擔的起嗎,更別提結婚後,生孩子等諸多問題,想想都可怕,我不想為了自己結婚,而讓全家人債臺高築,苦巴巴的過日子,再說現在張口問誰能借錢,誰不躲着窮人呢。”汪小超看着母親走出去的門口,暗暗的自我想着:“自己能力還不夠,我不想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

其實從母親訓斥的語氣也能聽出,她是既愛又恨又心疼擔憂兒子,作為母親的職責、義務,使她對兒子汪小超有各種複雜的情感,這是誰也沒有的,是獨一無二的,汪小超怎麽會不明白呢。

2

汪小超的新娘叫鄒莉莉,比汪小超小8歲,是老家不遠的分水鎮人,相距也就三四十分鐘的車程吧,倆人是由中間人搭線認識的。

三十而立的年紀,汪小超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此時汪小超從大學畢業剛好六年。

汪小超感覺這六年時光,恍惚如夢一般,就像筱筱一樣,汪小超都不知道自己怎樣走過來的,似乎自己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給拖拽着就到了現在的地步。這麽多年,和筱筱幾乎都沒有任何聯系,但他還是會時常想起她。

二十六歲,汪小超在煤礦井下負了傷,造成右胳膊一段粉碎性骨折,養了大半年的傷。

自從工作以後,要不是負傷,汪小超還真沒機會,有這麽長時間好好休息,與父母親人在一塊相伴,親情的溫度,讓汪小超有了一種莫名的溫暖與勇氣,給自己那灰蒙蒙、黑乎乎的生活以新希望。

身體養好以後,汪小超也考慮是否還去鄂爾多斯的煤礦,畢竟離家太遠,他試圖想在離家近的地方看能否找份工作,但搜查問訊一通後,汪小超接受了冰冷的現實,自己喜歡看上的工作,不具備技能,老家更是窮鄉僻壤,沒有實力本事根本玩不轉,也沒啥機會。

二十六歲的自己,似乎只對礦上那些活路熟悉,外面的工作、世界,似乎令自己感到害怕,害怕與人打交道,害怕問東問西,而煤礦井下堅硬、厚實的黑煤,似乎很适合自己,挖煤似乎比和人打交道,舒服安全多了。

生活還要繼續,父母一天比一天年老,家裏艱巨的重擔他們還能堅持苦熬幾年,自己長大了,也應該挑起,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了,汪小超咬了咬牙,還是決定又回到煤礦上班。

再次回到煤礦的汪小超,早已經沒了剛出大學校門那會的激情與動力,再加上這次意外的負傷,讓他似乎有點害怕了,也可以說是有點麻木、怯懦了,沒有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那股牛氣、虎氣。

這時汪小超會想起父親汪耀祖,為自己曾經心中鄙視、嘲笑父親的唯唯諾諾,畏首畏尾而感到羞恥,懊悔。

當初的自己就像一個無知的蠢貨,朝天上撒尿,卻不知最終尿會落自己一身。

父親王耀祖半生辛苦,支撐起這個家,把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都給了兒子汪小超,而自己卻偏偏是哪個最瞧不起,還埋怨他的人,他卻從來沒怪過兒子。

3

在離開老家,去往內蒙的綠皮火車上,汪小超終于明白,體會到什麽是父愛如山,才知道自己罪孽深重。

汪小超默默把耳機塞進耳朵,反複播放着崔京浩和筷子兄弟的《父親》,耳邊傳來:

“那是我小時候,常坐在父親肩頭,父親是兒那登天的梯,父親是那拉車的牛,忘不了粗茶淡飯将我養大,忘不了一聲長嘆半壺老酒,想兒時一封家書 千裏寫叮囑,盼兒歸一袋悶煙滿天數星鬥,都說養兒能防老,可兒山高水遠他鄉留,都說養兒為防老,可你再苦再累不張口,兒只有清歌一曲和淚唱,願天下父母平安度春秋。”

“總是向你索取,卻不曾說謝謝你,直到長大以後,才懂得你不容易,每次離開總是裝作輕松的樣子,微笑着說回去吧 ,轉身淚濕眼底,多想和從前一樣牽你溫暖手掌,可是你不在我身旁 托清風捎去安康,時光時光慢些吧不要再讓你變老了,我願用我一切換你歲月長留,一生要強的爸爸我能為你做些什麽,微不足道的關心收下吧,謝謝你做的一切 ,雙手撐起我們的家”

火車哐哧哐哧在黑夜中前行,汪小超不覺的心頭一酸,眼睛就濕潤了起來,一路悲傷,一路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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