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人間多少事堪愁
人間多少事堪愁
二十二
1
小摩托停在家門口，汪小超看了一眼手機，手機屏幕顯示11：22，還不到十二點。
馬秀蘭聽到屋外的摩托聲，從屋裏走出來，看見兒子正從摩托車上下來，她面帶慈愛的微笑，驚奇的問：“咋回來的這麽早。”
“怎麽樣，那姑娘怎麽樣。”
“成沒成。”
母親一連串的發問，使汪小超一路因大自然的美麗風景而治愈的心情又煩躁起來，他悶聲悶氣的說：“不怎麽樣。”
“姑娘不好嗎？”母親問到。
“不是。”汪小超拔出車鑰匙，沉思、愣了一下，又改口到：“嗯，不好。”
“哦。”馬秀蘭一向很相信兒子，上一秒臉上慈愛的微笑略帶了幾分憂慮，納悶的說：“你黃嬸平日說媒不都挺靠譜嗎，成功的挺多，這咋回事。”
汪小超把打包帶回來的兩份涼皮拿進屋：“我爸呢，帶了兩份涼皮，你和我爸吃了吧。”
“放廚房吧，早飯剛吃不久，沒地方吃，你爸不知去哪了，估計跑去下棋了吧。”
“你黃嬸不是說那姓張的姑娘挺好麽，她父母我和你爸也認識，有印象，也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麽，咋就不行呢。”
母親的疑問，似乎在表示是兒子汪小超的眼光要求太高，提示兒子不要對姑娘挑三揀四，差不多就行了。
汪小超也聽出來母親話裏的意思，這使他原本就煩躁的心又氣又惱，可看着憔悴，發間有了縷縷白絲的母親，他心中憤怒的焰火，又瞬間熄滅了，只是平靜的對母親說：“不是你兒子我看不上人家姑娘，是人家嫌棄我沒上進心，沒車，沒房，不能給人家安全感。”
“張豔麗長得是有點漂亮，她父母可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可未必她和父母一樣，人家年輕靓麗，心高氣傲，不是咱能高攀養活的主。”汪小超又補充的說了自己這次相親，對張豔麗的感覺。
2
馬秀蘭聽了兒子說的話，基本也就知道了是什麽情況，現在年輕人結婚，那一個不要車要房，現在不流行一句順口溜：“現在結婚的标配是：要車要房，還要父母雙亡。”
雖然平日裏馬秀蘭活潑開朗，經常拿段子和鄰裏鄰居說鬧開玩笑，惹得大家笑聲滿天飛，笑的合不攏嘴，可當自己兒子結婚面對這事時，她覺得一點也不好笑，似乎自己平日裏開的玩笑，說的無心話，就像一個回旋镖，此刻無情的打在自己的腦門上。
馬秀蘭似乎也明白，這一切不能全怪兒子，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自己教育養大的孩子，自己能不了解嗎，自己的兒子最聽話，最懂事，沒上進心更是無稽之談。
此刻，馬秀蘭有些後悔自己從小嚴加管教，約束打罵兒子了，把兒子養的溫順如綿羊，毫無個性，以至于這個家，現在還要自己一個女人家頂立門戶，她甚至覺得當初兒子初中畢業，就應該讓他去闖蕩社會，說不定現在自己也報上孫子孫女了呢。
馬秀蘭有點激動的說：“我和你爸那個時候結婚有啥，就一臺縫紉機，幾床被子，把婚就結了，現在這啥世道。”
“你們啥年代，現在啥時代，那時候大家都窮，不管嫁誰幾乎都差不多，現在呢，改革開放幾十年，人與人的貧富差距很大，嫁的不同，以後生活那可大不相同，那個女的願意嫁給窮人家，陪你吃苦受累。”汪小超平靜的分析。
馬秀蘭聽了兒子的話，覺得有道理，神情不那麽激動了，看着帥氣精煉的兒子，馬秀蘭又憂愁、焦慮、忿恨的說到“哎，瑪德，現在結婚不要車不要房該多好，這該死的車、房，真是害死人。”
3
晚上，堂屋的白熾燈亮着，昏黃的燈光打滿整個堂屋，屋內一摞摞糧食口袋，證實着這家主人的勤勞，金黃色的玉米粒從口袋縫漏出，散落在地上，像是一粒粒金子，可惜它們只是糧食玉米，而不是那令人暴富的金子。
王耀祖、馬秀蘭、汪小超一家三口坐在大門口乘涼，蚊蟲飛蛾繞着白熾燈不停地撞，似乎一點也不知道疼。
平日沉默寡言、不善言辭的父親汪耀祖，憂愁的看着坐在不遠處的兒子汪小超，率先開了腔：“呀，該給小超說個媳婦了。”
汪小超被父親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給搞得心頭一震，他看向了父親汪耀祖，發現白熾燈下，謝了頂的父親似乎更加枯瘦、蒼老、可憐了，可他此刻卻還在為兒子操心婚姻大事。
一旁的母親結果話茬：“結婚，現在就要在縣城裏買房，城裏沒房那個姑娘願意嫁給你。”
聽到買房，王耀祖瞬間就低下了頭，舔了舔幹裂的嘴巴，面露為難不悅之色。
而馬秀蘭看見丈夫頹靡、退縮的樣子，頓時來了氣，白了丈夫一眼，似乎恨鐵不成鋼，又看了一眼兒子，以一種更加堅定的語氣神情說到：“買房，一定要在城裏買房，買不起新房，買個二手房也行，縣城一定要有套房子。”
汪小超看見父母的交鋒，心裏感到煩悶，自己頭都大了，懂事的汪小超既理解父親，也明白母親。
他知道現在的房價高，買房可不是一句玩笑話，那是真金白銀要往出掏的，要掏空父母大半生一輩子的存款積蓄，都不夠的啊，甚至還要伸手向親戚借錢，再背上沉重的貸款，那以後的日子還過不過了，再說現在是金錢社會，為錢鬧出矛盾、翻臉、不愉快的親戚還少嗎。
父母雖是貧苦的農民，可一輩子不欠人、不欠國家，汪小超不想因為自己娶媳婦的事，而讓他們求東告西，自己最不願的就是這樣，汪小超心裏暗暗的想：“自己就算不結婚，也不會強迫父母為了自己，而求東告西，在城裏買房子。”
“城裏房子買的起嗎？我不要，不準在縣城裏買房，我不要。”汪小超斬釘截鐵的說。
馬秀蘭、汪耀祖都被兒子這斬釘截鐵的話給聽愣住了神，一時都沉默不說話。
“不準在城裏買房，買了房，沒有正式穩定工作，不想以後的生活問題了嗎，在城裏吃根蔥，喝口水都是要錢的，不比咱農村老家。”汪小超激動的說。
“買房的錢你不用操心，我們不買大的，夠住就行，房我和你爸給買好，以後就靠你好好工作過自己的日子。”母親語重心長的給兒子說，父親王耀祖依舊眉毛愁的簇成一團。
“嗐，我說了不買房，不買房，你咋不明白我的意思，誰要買，誰住去。”汪小超氣憤的說。
馬秀蘭、王耀祖都憂愁、郁悶、愁容滿面的看着兒子汪小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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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小超看了一眼愁容滿面的父母，又掃視了一眼老舊、昏暗的房間，堅定的說：“畫買房那個錢，還不如把老房子好好收拾一下，比城裏買房強。”
父親王耀祖看着兒子說的話，點了點頭，笑着輕輕的說：“是，就是的。”
馬秀蘭聽了兒子的話，覺得又道理，又看見丈夫笑着應和，她本也同意的心情就生氣的對丈夫汪耀祖說：“诶呀，不讓你買房，頓時就高興了。”
一旁的父親，王耀祖頓時拉起臉，皺着眉頭急躁的說：“哎呀，你還不讓人說話了，你說買房我也沒說不行木。”
“哼，我看你就是不想買房，剛才說買房，你眉毛皺的比山還高，兒子一說不買房了，你就高興笑的不行，你一輩子能幹成啥事......沒用的東西.....”馬秀蘭當着兒子面，不顧及丈夫的情緒臉面，就厲聲的訓斥到。
對于母親對父親如此強勢兇悍的訓斥，汪小超早已見怪不怪，他早已适應了父母這樣的交往，父親王耀祖也适應了母親那暴烈脾氣，識趣知相的閉嘴不言，皺着眉頭、拉胯着臉，以表示自己的倔強與不滿。
馬秀蘭從訓斥丈夫的情緒中平複過來，語氣平緩而又平靜的試探般，對兒子汪小超說：“要是收拾重蓋老家的房子，那我和你爸在縣城就給你買不起房了。”
“把老家的房子收拾好就行，沒不要在城裏買房子，以後我自己有能力，有本事了，我自己買，老家房子弄好就行。”汪小超意志堅定的說。
馬秀蘭、汪耀祖聽了兒子如此堅決的話，心裏都為之一震，愣了半晌，那一瞬，他們似乎感覺面前的兒子長大了，同時又感覺自己似乎不是多麽的了解自己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