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Chapter3
這些年季安旸設想過很多次再見到喬予柒時的場景,但沒想到最終是在這麽一個倒黴的情況下,還是在審訊室這個十分不浪漫的地方。
然而最諷刺的還不是這個,季安旸隔着一張桌子在對面的人臉上逡巡了好幾圈,才從那張已經舒展開了的臉上找到了些他記憶中的影子。那個他思考了很多年的問題,在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他才發現,再見到喬予柒的時候他居然認不出她來了。
不過現在這個場景顯然不是敘舊的好時機,更重要的是喬予柒顯然也沒有認出季安旸。
“警官,這到底是什麽情況,我犯了什麽罪嗎?”喬予柒茫然的看着對面一臉冷峻的警察,冰冷的桌面上反射出來的白光晃得她有些眼花。
她是從自己家裏被帶來的,看到警察的時候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看她的狀态,确實不像是犯罪嫌疑人。如果她是故意想要脫罪的話,那麽簡單粗暴的處理證據的方式顯然和她這樣裝出對事情一無所知的強大心理素質不太匹配。
當然不排除這一切是她設計好的,畢竟現在還無法确定案發時的全部經過,也許當時發生了什麽意外,讓她沒機會處理證據,只能把證據都擺在那裏,然後借審訊為自己脫罪。
總之什麽都有可能發生,不能放過一切可疑的點。
看着季安旸就那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了好一會,不發一言,看得她心裏直發毛。遲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的問:“究竟發生什麽了?帶我過來的時候,我聽到你們說淩伯父去世了?”
聽到這句話,季安旸收回目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公事公辦的問道:“你最後一次見到淩峻是什麽時候?”
“昨晚宴會開始的時候。”喬予柒沒有再多問什麽,老老實實的回答問題。
“宴會是下午六點準時開始的嗎?”季安旸問:“淩峻是什麽時候離開宴會廳的?”
“宴會應該是晚上八點五十開始的,前面都是儀式流程。前面儀式進行的時候淩伯父一直都在,沒有離開過。”喬予柒回想了一下:“宴會開始的時候他也在,後來過了一段時間,我覺得有點頭暈,就去了休息室休息了一會。我回到宴會廳的時候,他就不在那裏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後來也沒有再見到過他。”
“你是什麽時候離開宴會廳的,又是什麽時候回去的?”
“我離開宴會廳的時候宴會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了,可能是九點半左右。回去的時候,應該剛過十點半。”
季安旸擡眼在她臉上掃了一圈:“回去的時間為什麽這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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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半的時候酒店停電了,我想用手機照明的時候看了一眼時間。之後宇深來找我,我就和他一起回到了宴會廳。”
宇深就是淩少爺,喬予柒的未婚夫。季安旸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眉間微微抽動了一下,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他看着喬予柒的臉停頓了一下,拿起了那件從她的休息室裏找到的那件查出了血跡的衣服:“這件衣服是你的嗎?”
“是我的,是我昨天穿的禮服最外面的那層外套。”喬予柒看到衣服的時候明顯有些疑惑,好像不明白這衣服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你昨晚是否清洗過這件衣服?”
喬予柒停頓了一下,臉上閃過了一絲不自然,再開口時聲音不自覺地低了幾分:“洗過。”
“為什麽清洗?”
“因為它……”
“因為沾上了血跡。”季安旸沒等她說完就搶先替她回答了。
喬予柒明顯僵了一下,臉上清楚的露出了驚訝的神情:“血跡?”
季安旸不說話,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喬予柒直到這時才好像才意識到了什麽,頓時慌亂起來,忙不疊的解釋:“我不知道那是血跡,我看到這件衣服的時候它已經在水池裏泡着了。我是看到上面有些污跡,但我真的不知道那是血啊。”
“你身上穿的禮服,會自己沾上血跡,然後自己跑到水池裏泡着?”季安旸輕輕笑了一下:“你這件衣服成精了?”
“不是,這件衣服沒有一直穿在我身上。”喬予柒下意識坐直身體,上身向前探過去,急切的解釋:“我離開宴會廳到休息室的時候就把這件外套脫下來搭在了椅子上,後來我發現我進錯休息室了,就出去回到了我的休息室,這件衣服就落在前面那個休息室沒有拿走。”
“衣服落在了其他休息室裏,你就沒有去找過嗎?”
“我沒發現。”喬予柒搖搖頭:“我是在回到宴會廳之後才發現外套沒有穿的,想着剛回到宴會廳就離開不太好就沒有回去找。直到我準備離開酒店的時候,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才發現這件衣服就泡在衛生間的水池裏。”
喬予柒昨天穿的那身禮服非常繁瑣,大概是因為冬天氣溫低的原因,禮服的層數非常多。最外面的這層外套裝飾性大于實用性,沒有太多的保暖作用,但在大多數人看來其實裝飾的作用也不算太大。
在喬予柒被請過來之前,季安旸看過這件禮服的展示圖,反正就他而言,他看不太出來那件外套穿不穿有什麽區別。所以在他看來,喬予柒在發現沒穿這件外套之後沒有立刻去把外套拿回來,也不是沒可能。
喬予柒見他們還是不相信自己,正想再解釋什麽,就看到季安旸拿起了的證物袋裏有一個小玻璃瓶。
“見過這個嗎?”
那個玻璃瓶本身沒有任何可以做标識的記號,但瓶子的形狀有點特別,并不常見,所以喬予柒一看就能認出來。
“見過。”喬予柒看到瓶子的時候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下意識的解釋了一句:“但這不是我的。”
季安旸面色沒有任何變化:“既然不是你的,這上面為什麽會有你的指紋?”
“我看到我的那件禮服外套的時候,這個瓶子就在衣服的口袋裏。”喬予柒望着季安旸注視着她的目光,小心翼翼的問:“這是什麽?”
“你不知道這是什麽?”季安旸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依然緊緊盯着她的眼睛:“那你為什麽要扔掉它?”
喬予柒搖搖頭:“我從來沒見過這個東西,和我沒有關系的一個空瓶子,我難道不該扔掉嗎?”
季安旸移開視線,看了一眼在旁邊做記錄的姜珆,再次将目光轉回了那件禮服外套。
“昨天你在回到自己的休息室之後,看到了你落在另一間休息室的禮服外套泡在衛生間的水池裏。衣服上面有一些污跡,口袋裏還裝着一個空的玻璃瓶。于是你扔掉玻璃瓶,洗幹淨了衣服晾好,然後離開了楓火大酒店,是這樣嗎?”
“是,就是這樣。”喬予柒忙不疊的點頭。
“你為什麽要洗衣服?”季安旸問:“禮服應該不需要像你這樣的準新娘親自來洗吧?”
“因為這件衣服很貴,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只穿了幾個小時就把衣服弄成了那副樣子。”喬予柒深吸了一口氣,也冷靜了下來。
她到現在才徹底弄清楚眼下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情況了,她昨晚淩晨才回到家,在被警察請到這裏來的時候她才剛剛起床,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從這一系列問話中可以看得出,淩峻應該是被殺了,而她現在是警察懷疑的嫌疑人。
清楚了這一點,她的思路頓時清晰了不少:“我昨晚穿的那件禮服是定制的,沒有第二件,只要看到這件衣服就會知道是我的。如果我真的想要做點什麽可能會在我的禮服上染上污跡的事情,我為什麽一定要穿着這件禮服去做?為什麽不想任何辦法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
季安旸只是擡眼看着她,并沒有對此做任何解釋。
其實他從一開始就察覺到了這些證據之間的矛盾性,所有對喬予柒不利的證據都顯得有些刻意。就像是某些小說裏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生搬硬湊的條件,不能說它完全不合理,但這絕對不是一條完美的證據鏈。
他低頭把那個玻璃瓶放在了一邊,越發覺得這些證據就像是針對喬予柒設計好的,對她十分不利。而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喬予柒是有一個可以算得上明确的動機的。
但現在無論他的感覺如何,根據現有的證據,喬予柒仍然是嫌疑最大的。
對喬予柒的審訊暫時結束,季安旸還有一些時間來尋找更多的證據,來證明她是兇手或者不是。
姜珆将剛才的審訊記錄看了兩遍,擡眼看向了季安旸:“老大,你這問的挺溫柔的,不是你風格呀,怎麽你覺得不是她幹的?”
“如果是她做的,她剛才的審訊表現也演的太真實了。有這樣的心理素質和缜密的思維,她應該可以找到更完美的處理證據的方式,甚至是作案手法,也不至于把對自己不利的證據明目張膽的擺在誰都可以找到的地方。她還把這衣服挂在明面上,對于一個心思缜密的人來說,她應該不會天真地認為,衣服上的血跡只要清洗過就一點都查不出來了。”
“可如果這事和她沒關系,她又怎麽能在這麽核心的線索上留下痕跡?”姜珆說到這裏,忽然恍然大悟了似的:“不會有人想陷害她吧?”
季安旸對她的反應如此遲鈍表示痛心:“這個裝毒藥的玻璃瓶上只有她一個人的指紋,這結果難道還不夠赤裸裸嗎。”
“可這陷害也太不走心了,我們只要稍微多想一點,就能發現其中的不合理之處,這陷害不就沒有用了嗎?”
季安旸痛心疾首望了她一眼:“可我們現在有确鑿的證據可以證明喬予柒一定不是兇手嗎?”
姜珆再次恍然大悟。
“楓火大酒店內的監控昨天全都沒有開,所有人的行動時間只能靠人證。根據酒店服務員的回憶,喬予柒是在九點半左右由宴會廳的服務員送至淩峻遇害的那間休息室,在十點半之後和淩宇深一起回到會場的。沒有人能證明她中間這一個小時在什麽地方,即使淩宇深可以證明他是在喬予柒的休息室找到她的,也無法證明她是什麽時候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的。”
姜珆在白板上畫了一條時間線:“淩峻離開宴會廳的時間在喬予柒離開之後沒有多久,據酒店服務人員回憶應該是在九點四十左右,淩宇深親自送他去休息室的。”
“這中間只有十分鐘的時間差,時間很緊啊。”
姜珆又看了一遍喬予柒的審訊記錄:“按照喬予柒的意思,她當時完全不知道淩峻也去了休息室。”
“只有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差,喬予柒需要在進入休息室的時候立刻脫掉外套,讓服務員馬上離開,并且在服務員離開後也馬上離開房間,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才能完全看不到淩峻回休息室。”
季安旸說到這裏,眉間就沉了幾分。這個行動線不是不可能,也不是完全不合理,但總覺得不太對勁。
他擡筆在白板上畫了一個圈,點了點中間的那個名字:“看來我們有必要去見見這個淩少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