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沉迷
沉迷
耳邊的聲音似乎消失了。
陳望卿捏了捏鼻梁,開始夾肉。饑餓不斷地在腹間蔓延,敦促她不斷地進食,她吃了幾塊肉後,不知為何感到有些寂寞。
其實她能感知到自己的心理變化。
不管如何厭惡,可一旦被關進了密閉的空間,僅存的社交就會變得格外珍貴,即便這個社交對象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鬼。
陳望卿伸出手指,繞着自己的額發,心不在焉,她喝了口伍佑叫的豆奶,不知為何,放下杯子的時候,她聽到叮當一聲響,仿佛是有什麽東西在杯底沉澱。
出于好奇,她咕咚咕咚地喝完了整杯飲料。
沉在杯底的東西也露出了真面目。
金戒指。
純金的。
陳望卿眨了眨眼睛,将那戒指倒出來,只見锃亮到土氣的戒指內側,镌刻着CWQ&SBY,前一個名字大概是她的名字的縮寫,後三個字母又是什麽意思?
伍佑的名字縮寫是WY,那這三個字母代表什麽?
想到他頑劣的本性,她的思緒發散,腦海裏出現了網絡上罵人的詞彙。
莫不是罵她傻逼吖?
她剛想到這個可能性,伍佑就回來了。
“喲,這就喝到戒指了?”伍佑提起唇角,“你的速度還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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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意思?”陳望卿補充道,“就是你戒指內側刻的字母。”
“顯然是我倆的名字。”
哦對,陳望卿恍然大悟,這人只是披着伍佑的皮,但到底不是伍佑本人,所以這個名字應當是他的真名。
可她實在想不出符合這縮寫的名字,索性也不再想,而是将戒指戴在了左手的無名指上,戴完之後,她端詳了片刻,心裏暗自感嘆。
不愧是姐,這麽土的戒指也能戴的這麽好看。
不過,看着金戒指,陳望卿倒是莫名想起了以前。
陳家村不是個富裕的地方,母親最貴重的首飾,也不過是結婚的時候,父親送的一個銀戒指,那銀戒指陳舊,有的時候還得充當一下縫衣服用的頂針。
但母親卻很珍惜,直到死了都還戴着。
可惜她不是個孝順女兒,在母親死後,那銀戒指被她換成了路費,不然她說不定只能爛死在陳家村裏。
從小,她就知道金子比銀子值錢,所以夢想也就是擁有一個很重很重的金戒指,最好能閃瞎別人眼的那種。
不過,認識李瑞之後,她的戒指都變成了鑽石。
因為金戒指太土了。
“沒料到你居然會送金戒指,”陳望卿眯了眯眼,難得被取悅到了,她下意識地試探道,“莫不是我們曾經認識,不然你怎麽會知道我曾經喜歡金戒指?”
伍佑翹着腿,他屈起食指,敲打杯沿:“喂,你現在是愈發無法無天了,試探都這麽明目張膽嗎?”
陳望卿眯起眼睛,她繼續吃肉,笑眯眯地說:“或許吧,如果你傷害我,我就帶着肚子裏的孩子去死好了。”
她話剛說完,周圍的空氣就冷了幾分。
男人惬意的表情瞬間就變得狠厲:“你是在威脅我?”
陳望卿的表情凝滞了,她歪了歪頭,好笑道:“你說能保證我的命、保證孩子是健康的人類,但事實上,這些保證都不過是你的口頭承諾,于我而言,并不可信。”
這也是陳望卿一直想說的。
伍佑顯然也理解到了這一點,好不容易升起的好心情瞬間湮滅,取而代之的是無可奈何:“既然如此,等孩子出生之後,我們再談結婚的事吧。”
這麽好說話?
前面那麽多天,他可是連門都鮮少讓自己出的,今天怎麽突然轉性了?莫非是打張俊打爽了,終于不發神經了?
但無論如何,結局是好的。
她也不再杞人憂天,而是看着火鍋,開始大快朵頤。
轉眼就到了傍晚,陳望卿吃飽喝足後,正準備起來走走,可站起來的一瞬間,肚子就微微往下沉。
可能是吃多了。
陳望卿沒有在意,轉頭去結了帳,就任由伍佑喚司機将他們送回去。
回去的路上,伍佑難得沒有黏在她身邊,而是離陳望卿一段距離,開始閉目養神。
付款的時候,伍佑将手機還給了陳望卿,她甫一打開社交軟件,裏面就沖出了一連串的消息。
且大多數消息都來自于楊坤。
【坤子:姐,你沒事吧?有事的話回個消息,我有點擔心你!】
【坤子:姐,我先去張俊媽那兒看看情況,你先不要急!他媽現在當人小三呢,我去抓點把柄,雖然有點可恥,但張俊還是挺在乎他媽的。】
陳望卿匆匆掃了一眼這些消息,然後,視線定在了最後一條。
【坤子:......李芳芳死了。】
【坤子:警方聯系不到張俊。】
死了?
陳望卿愣了愣,她不敢相信似的,反複扒拉了幾下聊天紀錄,還沒看出個所以然,社交軟件突然出現了一條新的好友申請。
頭像是一個李字,申請的消息欄裏也寫了李志強三個字。
是店長死的時候,處理案件的警官。
陳望卿觑了眼伍佑,趁着他沒注意,迅速通過了好友申請。
【李志強:柳城這一片與玄學相關的案件都是由我負責,但現在有一樁案件沒有眉目,我只能天馬行空地猜測聯想。】
【李志強:受害人是李芳芳,也就是你前男友張俊的母親,她死于道法的反噬。】
陳望卿沒有回複,她看着消息框上的“對方正在輸入中”,焦躁地咬住下唇。
這次李志強輸入的時間格外漫長。
良久,他才繼續傳遞消息。
【李志強:我絕對沒有懷疑你,但是這次實在蹊跷,張俊剛剛出獄,就買了房,他沒有找工作,而是漫無目的地到處瞎跑,這些或許可以解釋為他剛剛出獄,感覺幾年後的柳城有些陌生,要熟悉環境......】
陳望卿想起前段時間,總是嘀咕耗子煩人的伍佑,心情驟然低沉。
果然,下一秒。
【李志強:但他出現的地方都與你的行蹤有關,或者說是與伍佑有關,所以我們不得不猜測兩者之間是否有聯系。】
【李志強:不過,這次不存在嫌疑人,因為李芳芳的法術遭到反噬已經持續了好些年,其實她不作惡,大抵也能茍延殘喘,可這次也不知道抽什麽風,非要試圖幫她的兒子轉運......】
轉運。
陳望卿垂眸,張俊剛出獄就來找她,甚至還裝作餘情未了,叫她卿卿,很明顯就是沖着她來的,而轉運顯然是一方的好運轉給另一方。
答案顯然易見,李芳芳在幫張俊,她想要把陳望卿的好運轉給張俊。
不過,既然李芳芳人死了。
那就說明,這法術八成是失敗了。
陳望卿松了口氣,可這口氣還沒完全吐出,就見李志強繼續道。
【李志強:不過,她在臨死前施展的陣法卻是成功的,張俊怕是已經獲得了那人的運氣。】
心煩意亂。
陳望卿咬了咬拇指,可這回還沒咬下去,手就被攥住。
“你這一緊張就咬指頭的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改?”伍佑無奈地抓過她的手,含着倦意的眸子望向陳望卿,“跟我在一起,你還能緊張?我早就跟你說過,有我在,你不可能遇到任何的危險。”
因為別的危險都大不過你嗎?
陳望卿用腳踹了踹伍佑的小腿,蘊着焦躁的桃花眼一睨,透着不經意的嬌俏。
于是這一眼過去,她的小腿被攥住了。
伍佑似乎特別喜歡捏她身上有肉的地方,譬如軟軟的大臂和放松了肌肉的小腿,這兩個部分,經他狎昵的把玩,總滲出暧昧的觸感。
兩人目光一撞,呼吸的頻率都不約而同地發生了變化。
陳望卿是因為感知到危險而下意識地屏息,而伍佑則是因為亢奮而急喘。
沁涼的手指鈎住了陳望卿的下颌,她被迫微微仰起臉,在男人的攻勢下,發出微弱的喘息,一時間,兩人氣息相交,端的是親密無間。
陳望卿似乎落在下風。
但長久處于惡鬼的欺壓之下,她不可能毫無長進。
不過一分鐘後,陳望卿就伸手環上了伍佑的脖頸。
柔軟的鼻尖主動地去碰男人挺翹的鼻頭,她跪坐在座位上,大膽而又放肆地坐在了惡鬼的大腿上,此番動作之下,被迫仰起頭部的人就變成了伍佑。
隔着衣料,兩具身體的溫度開始逐漸統一。
原本氣定神閑的惡鬼開始慌亂,他的雙手伸到陳望卿肩胛骨的中央,手背上的青筋鼓起,似乎要将她揉到自己的身體裏。
“今天的望卿,真是主動的讓我害怕。”這是伍佑第一次敗下陣來,黑沉沉的眸子既又幾分欣喜,又含了些嫉妒,“只是這熟練的吻技,真是讓我這個惡鬼都差點窒息呢。”
檀香的氣息裏似乎摻雜了些許蓮花的清香。
陳望卿雙手捧着伍佑的臉,拇指輕擦對方嘴角,笑盈盈地安慰道:“怎麽,覺得我水性楊花,打算抛棄我嗎?”
休想離開我。
陳望卿從伍佑的眼裏讀出了這五個字。
人鬼殊途,是多少小說的母題。
陳望卿也知道。
可剛剛得知張俊轉運成功的後怕,在這一吻之下迅速消弭,是啊,她已經被最厲害的惡鬼纏上了,其他的牛鬼蛇神,想要動她,總得消滅這條為她着迷的惡鬼吧?
那她,是不是,就得主動一點。
讓這個已知的恐怖存在,愈發為自己沉迷呢?
從而颠倒兩者間的權力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