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風起
風起
游園會當天，府裏一大早就忙碌了起來，雖說這種宴會辦了許多次，可二夫人是個嚴謹認真之人。
每次都要再三确認每處細節，把管事丫鬟們折騰得心裏叫苦。
謝清妩懶懶的睡到了自然醒，她地位低，因此不用晨起請安，府裏全當養了個閑人，謝清妩倒也樂得自在，反正也住不了多久。
明年入秋之前，她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
普通人家的婚姻嫁娶，沒有那麽多繁瑣的程序步驟，三書六禮一套流程下來最多不過六月。
三月春闱，四月放榜，順利的話，十月前就嫁了。
未來再差也差不過從前了。
謝清妩收拾好自己，看到院中有個丫鬟在認真的掃地，動作麻利又迅速，掃完地後又給院子裏的桂花澆水，一刻不停的幹活。
是個勤勞踏實的姑娘，謝清妩喚她上前，“你是姨母撥過來的丫鬟嗎？喚什麽？”
那丫鬟上前回道，“回姑娘，是的，奴婢名喚青九，青草的青，因在家中排行九，故喚青九”
“青九，倒是與我有緣，你可知曉落風去哪了？”
“奴婢見落風姑娘去了大廚房，想是去為姑娘端膳食了”
青九話剛說完，就見落風風風火火的拎着食盒進來。
見着謝清妩就開始大倒苦水，“姑娘，你是不知道，我去拿姑娘的膳食，大廚房裏的人根本就當看不見我，
我只不過想要些粥，沒人理我就罷了，我看見明明有蓮子粥，想去拿些就被制止，說是為宴席準備的，不讓動，最後只給了幾盤冷掉的糕點”
“她們也太看不起人了”
“她們還說她們忙死了，沒功夫管什麽旁的事情，閑雜人等不要打擾他們”
落風的劉海都被風吹歪了，吹胡子瞪眼的學得有聲有色。
謝清妩倒是被她逗笑了，“好了，随便用點就行了，我們本來也就是閑雜人等，不怪她們看不上”
“可是，姑娘好歹是客，哪有這樣的待客之道”
“客不客的，不過是個說辭罷了，好落風，快吃吧”
“姑娘你先吃，我去給你沏壺熱茶”
落風急急忙忙沏茶去了。
謝清妩失笑，落風就是這樣簡單直率，有些事情倒也不必跟她講。
保持一顆赤子之心，也是難能可貴。
一旁的青九只是靜靜的看着，等到謝清妩随手叫她退下，她才悄無聲息的離去。
過了晌午，謝清妩才到園子裏去轉一圈，這次因為不需要相看什麽人的緣故倒是轉得很是輕松惬意。
話說她也一直沒有來過國公府的花園，因為不想多生事端，能避則避。
這次來到游園會她還特意叫上了青九，這丫鬟挺沉着冷靜的，瞧着很是穩重，謝清妩就讓她在前面先看着。
若是有二公子或者五姑娘就換條路走。
一路上倒也沒遇到她們，估計都有自己的玩伴，犯不着特意來找她麻煩了吧。
謝清妩來到園子的一角，準備坐着賞賞風景，再過一會兒就撤。
沒想到一個身着桃紅對襟短衫的圓臉姑娘過來和她打招呼。
“你是哪家小姐？我以前怎麽都沒見過你呀？”
女子的眼神澄澈，語氣溫和，只是帶着正常的好奇和疑問。
“我是國公府的表姑娘，剛來上京不久”
“你好呀，我叫旬若淳，兄長是禦庭衛旬參将，很高興認識你”
“我剛從新州外祖家回來，也沒有什麽認識的人，可以和你聊聊天嗎？”
謝清妩沒有想要主動結交朋友的意願，但要是有主動找上門的當然也不會推拒。
畢竟要是以後夫家在上京發展，她也得和夫君同僚的夫人們打交道，有幾個說得上話的姐妹也是好的。
“當然可以了，我正好也無聊呢”
“沒想到上京的花開得這樣好，在新州早就是滿眼枯黃了
不過新州的山上有許多野果，還可以進山打獵，可好玩了”
“打獵？姑娘家也可以去打獵嗎？”
“當然了，在新州就沒有不會打獵的姑娘”
“你們好厲害”
“其實也還好啦，我外祖父說因為在邊城，将士們常年和北狄作戰的原因，新州人民個個都從小習過些武的”
“那你也習過武？”
“那是當然，我都習武十年啦”
“你真了不起！”謝清妩發出由衷的敬佩，若是她也能有這樣的好體魄和武力，上次也就不會被推到池子裏了吧。
雖然武力終究敵不過權勢。
不過女子習武，确在少數，旬若淳真是個特別又有趣的姑娘。
“雖然新州沒有上京這麽繁華，可是我還是最喜歡新州！”旬若淳真心的發出一聲贊嘆，轉而好奇的問“對了，你是從哪來的呀？”
“我是從江州來的”
“江州？聽說那裏風景美如畫，好山好水出美人呢！”
“難怪你長得如此美”
旬若淳瞪大了她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眼裏的真誠和贊嘆滿得快要溢出來，反倒是謝清妩被誇得不好意思起來。
“江州多水，也多雨，下起來總是沒完沒了，那可真是愁人呢！”
“我先前可想去江州玩了，可惜……”
……
兩人不知不覺中聊到了日暮西垂，分別是旬若淳還依依不舍的眨巴着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看得謝清妩驀的想起了從前院牆外的一只小狗。
那只小狗也有一雙澄清透亮的眼，不知從哪來的，整日在牆角嗚咽，謝清妩可憐它喂了幾回。
後來也不知去了哪裏。
謝清妩去到行止院時嘴角都還是帶着笑的。
謝璟臉上的笑意莫名更甚。
“這是遇到了什麽好事？“
“只是結識了一個新朋友”
謝清妩從小就沒有朋友，自她記事起就是孤單的待在小院，只有逢年過節才有機會出去看上幾眼。
也因此養成了她清寒的性子。
只是她現在才明白，原來她也是渴望玩伴的。
以前是因為從未有過，便也不渴望擁有。
“表哥今日何時回的？可去過游園會？”
“我看你啊，是早就樂不思蜀了，哪還有空理我”謝璟帶着笑意調侃道。
“表哥！我哪有！”謝清妩臉色微紅，不自覺嬌嗔起來。
“剛回來不久，路過院子瞧見你們聊得正開心，也就沒去打擾”
“好吧，表哥可是要說話算話，過幾日帶我出去玩的”
“既是答應好的，放心便是”
……
謝清妩安心在院子裏等着，閑着無事繡了幾個荷包，有給蘇氏的，也有給謝璟的。
不過沒兩天，謝清妩的月事到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原因，謝清妩的月事每次都來得格外嚴重。
上月是最嚴重的一次，也許是因為落過水着涼的緣故，疼得她幾要暈厥過去，度日如年。
因此來月事的時候謝清妩就沒再去行止院了，她蔫蔫的躺在榻上，想看書轉移注意力都不行，腹痛得讓她無法專注。
偏偏這時，一聲砰的門開聲震耳欲聾。
一身紅色盛裝的謝思敏怒氣騰騰的走進來，她站定在謝清妩榻前，又是居高臨下的态度，
“是不是你不要臉的去找大哥，求大哥把你帶去溫泉山莊的”
“溫泉山莊也是你能去的？”
“你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點兒也沒把我的警告放在眼裏”
“你最好自己去跟大哥說不去，不然我不會讓你有好果子吃”
謝思敏吐字如炮的說完，狠狠的瞪了謝清妩一眼，本來說完就要走。
看到謝清妩屋子裏燒着暖融融的炭火忽的就轉念一想，接着便開口，
“把她院裏的炭火都搬到我院子裏去，正好我怕冷，向表姑娘借些炭火”
謝清妩沒法拒絕，謝思敏來去如風，半點不由她開口，雖然她開口也沒用就是了。
因為精神不濟的緣故，謝清妩根本無力理會，只是沒了炭火，深秋的天裏，到底還是冷了。
冷得謝清妩腹痛更是加劇，疼得冷汗涔涔了。
落風在一盤急得團團轉，“不若我去找姨娘借些炭火吧”
“不，找姨娘無用，去找表哥吧”
謝清妩忍着不适還不免多思，如果找蘇氏，蘇氏拿謝思敏無可奈何，最終也只能勻一些炭火來給她。
這會導致她也少了炭火，蘇氏不是愛挑事的人，最後也只是她們二人默默咽下苦果。
可是找表哥就不一樣了，通過表哥的作為她也好判斷表哥對她的關心程度。
炭火只是一件小事，可表哥若是不在意她，那就只會口頭問候幾句，安慰一下。
若是沒那麽在意，就會拿自己院裏的炭火來貼補她。
可這樣做會導致行止院用碳多，也許會讓二夫人生疑，屆時二夫人自然查得出來炭火去處。
那就會懷疑她和謝璟之間的關系，屆時她就不可能再過這樣的安生日子。
若是謝璟真的在意她，以他的智謀，就會想一個萬全之策，隐去他們之間的關系。
全看謝璟如何，也好看看這段時日的行止院，去得有沒有效。
謝清妩思慮重重，腦袋感到越發沉重，最後，竟是暈厥了過去。
等落風帶着侍從回來，見到的就是謝清妩面色虛白，動作不自然的躺在榻上。
落風着急的看了看謝清妩，眼眶溢出了淚水，“姑娘——，姑娘！”
那侍從見狀，趕緊回了行止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