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風起
風起
謝璟趕來，看到面無血色又不省人事的謝清妩，一向溫和帶笑的臉也變得黑沉如鐵。
“怎麽回事，你們就是這樣照顧表姑娘的嗎？”
落風一雙眼已經哭得通紅，她哽咽着說清事情經過，又說到謝清妩來月事素來嚴重。
謝璟面無表情聽完了所有，他撫上謝清妩的手，發現一片冰冷，讓侍從拿過暖手的湯婆子，又吩咐手下拿來炭火。
……
等到謝清妩醒來，已經是晚上，屋子裏又恢複了暖意。
“落風？落風？”
落風很快從門外進來，端着膳食，小臉上面帶笑意。
“姑娘你醒啦，世子吩咐了小廚房溫着粥，說是姑娘醒來就可以喝”
“表哥來了之後，發生了什麽？”
“哎呀，姑娘你一邊喝粥一邊聽我跟你說”
“世子來了之後先是查看了你的情況，然後就吩咐青九去找府醫，我去找二夫人。
不過世子告訴我如果二夫人問五姑娘為何要刁難姑娘的時候就說姑娘素來和五姑娘并無接觸。
最後就是二夫人重新撥了炭火，府醫也開了調理的藥”
謝清妩一邊思考着一邊喝粥。
平心而論，這确實是最好的方法，讓青九去請府醫，再讓落風去找二夫人，合情合理的說明事情的嚴重性，卻也沒把事情鬧大。
讓二夫人妥善處理了炭火問題，也不會覺得是她不安分。
更甚者，讓二夫人把她和五姑娘的私人矛盾隐約聯想到二房和三房之間的矛盾中去。
從事情發生的結果倒推到邏輯都合乎情理，不留後患。
畢竟她和五姑娘在府中确實沒有任何交集，唯二兩次是在中秋宴和世子院前。
世子院附近向來沒人，院裏又都是世子的人，在二夫人那裏，她确實是和五姑娘毫無交集的。
既然事情處理妥善，謝清妩也就不用多問。
耐人尋味的是謝璟的态度。
謝璟是在意她的，至少願意站在她的角度處理問題。
謝清妩安下心後耐心等了幾天。
等月事來完就去了行止院。
“我也不知道這是多少次和表哥道謝了”謝清妩尚無血色的臉上是羞赧的笑。
似是琉璃瓦片上的一抹新雪，襯得瓦片格外剔透，清透易碎卻又美得不可方物。
謝璟的目光在她臉上多停留了片刻，而後在筆下的畫中加了一只蝴蝶。
一只幼小的，纖細的蝴蝶。
在巍峨的山崖，魁奇的古木間蹁跹。
“表妹不必多禮，身體可好些了？”
“好多了，張大夫開的方子很有用”
“張大夫說過，平時也要一直服用，調理身子絕非一時之功，調理好了，以後也可少受些苦楚。”
“我知曉了”
謝清妩乖巧說道，這是她第二次看見表哥作畫，這次明明是副崖山古木圖，氣勢雄渾，意境恢宏，可卻偏偏加了一只小小的蝴蝶。
小小的蝴蝶在天地景色間顯得渺小又蒼白。
“表哥的畫果真是和旁人不同”謝清妩感慨。
謝璟但笑不語。
……
到了十一月底，向來體弱畏寒的雲雙郡主就要前往上京城外的溫泉山莊過冬了。
謝璟身為其子自然是要護送的，而國公府的其他女眷也跟着沾了光，可随同去溫泉山莊住上幾天，享受一番。
畢竟這溫泉山莊是皇家園林，尋常勳貴也都是不能享用的。
随行名單是一早确定好的，謝思敏也正是看見了名單才知道謝清妩也要一起去溫泉山莊。
謝清妩原本還擔心如果她的名單是謝璟要求加上的二夫人一定會多想。
沒想到臨行前才知道，她是名單是蘇氏求的二夫人。
因為二爺這幾日賦閑在家，她要陪着二爺，因此把随行的名額給了謝清妩。
謝清妩不知道謝璟在其中有沒有作為，畢竟他之前也是答應了要帶她去莊子上玩的。
謝清妩路上是跟着四姑娘謝恣意、二姑娘謝文珠和三姑娘謝萱寧一起坐的馬車。
因為大姑娘謝寄月已經出嫁，五姑娘謝思敏吵着要騎馬。
國公府幾個姑娘歲數相近，感情也都不錯
大房和二房并無龃龉，一個有着最高名譽，一個有着國公府權柄，多年來都是相安無事。
唯有三房不忿，多生事端，五姑娘謝思敏深受母輩影響，嫉妒大房又瞧不上二房，因此和其他姐妹都不怎麽親近。
三個姑娘自上了馬車就開始和恰的閑聊，聽說了謝清妩和謝思敏的事後，也對她表達了親切的問候。
連一向清高孤傲的謝恣意都朝她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
謝清妩都有些受寵若驚了。
“沒想到五妹妹還是那般肆意妄為，嬌蠻無禮”二姑娘謝文珠長相頗為富貴嬌豔，因國公府待庶子女一視同仁，性子也沒養得軟弱。
平時她和謝思敏的矛盾也是不小，因為她的容貌屬于明豔那一挂，對璀璨招搖的飾品更是格外喜愛。
偏偏謝思敏也是，她的長相不算明豔，也不知是偏要和謝文珠作對還是真的喜歡，好幾次謝文珠看上的首飾都被謝思敏搶先一步。
次數多了，謝文珠和謝思敏還大吵過一架，謝文珠譏諷謝思敏容貌寡淡配不上那些首飾，謝思敏嘲諷謝文珠妖豔做派小妾作風。
從那之後，兩姐妹都沒好好說過話。
“二姐別那麽說，五妹妹聽了定然又要同你吵了”三姑娘謝萱寧倒是性格溫和，長相也是溫婉秀氣，很有古韻氣質。
她一向不會與人生事，說起來也是謝思敏在好友面前嫌棄謝萱寧木讷呆板，寡淡無趣，被傳到了謝萱寧耳裏。
便是脾氣再好的人，也不會一直忍讓，熱臉貼冷屁股的。
于是謝萱寧也不再和謝思敏打交道。
可以說謝思敏完全是自作自受。
比起蠻橫無禮又自視甚高的謝思敏來說，謝清妩這個容貌過人又淡然無争的表姑娘更得兩位姑娘好感。
她們心裏都清楚，是謝思敏在沒事找事。
謝恣意雖然對謝清妩無感，可至少她也是她們二房的人，被謝思敏欺負也是在打她的臉。
于是也加入聲讨，“此事是謝思敏有錯在先，便是說破了天，也是她無理”
謝清妩并不參與讨論，只是溫和笑笑。
這畢竟是她們姐妹之間的關系問題，她只是個筏子，若是冒冒然加入，義憤填膺的附和，反倒成了戲文裏的醜角。
三姐妹也沒說幾句，很快就換了話題，講起世家小姐們的趣事來。
謝清妩微笑着聽了一路，倒是覺得世家小姐們的關系真是豐富多彩。
她不是個喜歡鑽營的性子，但也不是全然不懂，人情世故，懂得越多，就對人性越失望。
只是人生在世，不可避免。
謝清妩安靜的性子倒是讓謝萱寧格外關注了一下。
到了地方以後，莊子上的奴仆早就分配好了活計，把不同的客人帶往不同的院子。
謝清妩分配到的當然不是什麽好院子。
地方偏僻，不過畢竟也是皇家制造，哪怕是最次的也差不到哪去。
至少謝清妩還是很滿意的，地方偏僻，環境又清幽，正适合她自己想幹嘛幹嘛。
溫泉山莊就是以溫泉出名，大大小小的泉眼都被劃作了一個個院子。
最大最好的當然是雲雙郡主享用，接着就是夫人姨娘和幾個小姐。
其實來的人也不多，溫泉院子分配完了都綽綽有餘。
不過在選院子這件事上，謝思敏和謝文珠起了矛盾。
事實上每個人住哪個院子早在向莊子管事交了名單之時就開始分配了，在她們到來之前，哪個人住哪個院子就都分配好了。
只是謝思敏在經過謝文珠院子的時候不知怎的就看上了謝文珠的院子，于是就吵着要換。
謝文珠當然不肯換院子了，本來就是她的院子，她不想換，憑什麽要換。
而且這莊子本來就是沾了她們大房夫人的光才能來的，她三房的謝思敏憑什麽還這麽嚣張。
謝清妩也不知道謝思敏鬧事的底氣在哪，這事她也就是聽個樂子，本來也和她無關。
只是謝思敏是個能鬧騰的，管事無法，就要禀告到雲雙郡主那去，而作為兒子的謝璟，不想讓母親被這些瑣事煩擾，于是做主的就成了他。
謝璟面色和悅依舊，開口給的卻是讓謝思敏要麽安靜住下，要麽直接回國公府的選擇。
謝思敏當場氣紅了眼，大聲嚷着謝璟偏心，就帶着怒氣回了自己的院子。
如果現在灰溜溜的回去，那她在世家小姐的圈子裏就丢臉丢大發了。
這時候謝清妩已經收拾好物件，準備開始泡溫泉了。
在這寒冷蕭瑟的深秋，泡上這樣溫暖宜人的溫泉，真是再惬意不過。
這樣的日子是頂級權貴才享受得到了，她不過是沾了個光。
……
第二天早上，作為客人是要去拜見一下莊子的主人雲雙郡主的。
謝清妩沒什麽好準備的，就給郡主做了個冬日的抹額，用的都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面料。
在大家齊聚一堂時，謝思敏的臉色依舊不好，倒是謝文珠穿了身大紅色衣物，襯得她面色紅潤，人比花嬌。
好巧不巧和謝思敏撞了色，謝思敏臉色更加難看。
等雲雙郡主出來後，謝思敏就親熱的迎了上去，“伯母，你昨晚休息得可好”
原來謝思敏和雲雙郡主關系不錯。
雲雙郡主是個長相溫婉端莊的婦人，面色和藹，就是瞧着就有些體弱。
她此時看了看屋子裏顏色各異的年輕姑娘們，瞧着她們身上的生機活力，心情也很是不錯。
“你們不用記挂我，倒是要好好泡一泡這泉子”
“母親說得是，我可是昨晚就泡上了，您瞧，是不是氣色紅潤了不少”
謝文珠同樣站到了雲雙郡主身邊，雲雙郡主是她的嫡母，又一向善待庶子女，關系也是不錯。
雲雙郡主更喜愛活潑開朗的性子，謝思敏和謝文珠一邊一個一句接着一句逗得她很是開心。
相比起來謝恣意和謝萱寧就只是坐在一邊淡淡的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