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林動
林動
事後回想起來，謝清妩臉紅心跳的同時，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一個性格溫和，如清風朗月般的謙謙君子，怎的在這方面這般強勢？
她在無知無覺中就喪失了清醒的意識，和掌控自我的權力。
但是由于對男人的了解不足，此事又羞于啓齒，謝清妩不确定的把這歸為男女的差異。
也許男人在此事上都是一般的禽獸？
轉眼就到了元宵燈會，府中早已挂起了大大小小的彩燈，節日的氛圍早已被烘托至頂峰。
在這樣的氛圍裏，就是沒那麽期待的也開始迫不及待起來。
更遑論早就對上京燈會期盼已久的謝清妩。
這樣的日子裏，照例家中的小輩都是一同出游的。
謝恣意謝思敏幾個姐妹和謝璟他們也是一同逛燈會的，旬若淳也和她的兄長一起逛。
謝清妩想着，她就不去湊國公府兄妹們的熱鬧。
今天蘇氏為她約了李庭軒在茶樓相會，謝清妩想着自己逛燈會也孤寂，就應了，若是此次相看順利，兩家就可以開始走禮節了。
想到謝璟若是知曉她暗度陳倉，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大約會覺得自己被戲弄了，惱怒氣憤然後再也不想見到她了吧。
謝清妩嘆了口氣，倒是希望能夠早點塵埃落定。
就算她對不起謝璟吧，以後她會年年為謝璟祈福，祝願他心想事成，一生順遂的。
謝清妩今天是花了心思打扮的，平日裏她總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穿着也是以素雅為主。
今日，她卻穿了一身大紅大紫，朱紅的夾襖不僅沒把她壓下去，反而襯得她膚白如雪，配上鎏金深紫色馬面也不顯老成，倒是端莊又明豔。
氣度樣貌都像個大戶人家的小姐。
面上也是帶了時下上京最火的紅绡妝，待她打扮好，都看呆了落風。
謝清妩一向知曉自己的美貌，只是美貌也該用在刀刃上，若是時時出彩，反倒沒了那份驚豔之感。
在已有好感的基礎上，加之驚豔一瞬，更能讓人印象深刻，恍若突逢重寶。
男人浮于淺表的喜愛，不過色之一字。
等到嫁娶之後，再有意培養相同的興趣愛好，顯露出女子的貞靜淑婉，大抵就能拿下夫君了。
至于之後的日子，只要過得不出預料，她大可裝一輩子。
真正的她，是什麽樣的？
她自己也不知了。
到了要出門的地步，要帶誰出去？想了想，謝清妩還是帶上了流照。
和謝璟知道此事比起來，還是人身安全更重要，外面魚龍混雜的，真出了事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至于躍躍欲試的落風，當然也是帶上了，落風最喜這樣的熱鬧繁華，不讓她見識見識，要念叨半個月呢。
謝清妩不曾注意，在她走後，在院子裏掃地的青九來到外牆一側，遞了張小紙條出去。
一來到茶樓，李庭軒的小厮遠遠就瞧見了謝清妩，機靈的把她帶到了包廂裏。
這間包廂占據了高位，臨窗就是最繁華的大道，此刻在包廂裏就能一覽燈會盛況，可見李庭軒是用了心的。
見到謝清妩，李庭軒是狠狠的驚豔住的，他甚至停滞了一秒，眼神直直的盯着謝清妩，一時忘了要說什麽。
逗得謝清妩啓唇一笑，李庭軒才回過神來，耳朵都紅了。
“謝姑娘勿怪，是在下冒犯了”
李庭軒把謝清妩迎入座，不敢再看她。
謝清妩倒是真心露出的笑意，無論如何，這是一個男子最誠摯的心意。
“若是這也算冒犯的話，李公子難道以後都不正眼看人了？”
謝清妩有心想讓氣氛活躍輕快些，便也說些打趣的話，聽到此話的李庭軒也笑了起來。
兩人氣氛很是融洽。
若是謝清妩想真心讓一個人感到愉悅，她總能做到，只是大部分時間，她都只喜歡在一旁看着，裝作自己是個木頭。
兩人一邊聊着天，一邊用了些茶點，見外面氣氛已然達到高潮，便也按捺不住了。
“不如下去賞燈？”李庭軒有些小心翼翼的提出，似是擔憂謝清妩會拒絕。
“正有此意”謝清妩笑吟吟的應了，她的心思早就飄到燈會上去了。
兩人一同來到大道上，兩側的小攤上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數不勝數，看得落風應接不暇，摸摸這個摸摸那個，驚奇不已。
謝清妩也是有些好奇的，只是大多數情況下她只會看着，不會輕易上手。
直到她看見一支很特別的手工簪子。
那是一支由銀絲制成的蝴蝶形狀的簪子，也許是制作者技藝實在高超，把一只展翅欲飛的蝴蝶形狀刻畫得栩栩如生。
轉動簪身，蝶翅好似在翩翩飛舞。
一下就正中了謝清妩內心。
李庭軒見狀就要為她買下這只簪子，謝清妩拒絕了，她希望能是自己買下這只簪子。
它是屬于她的。
李庭軒被拒絕了還有些納悶，不過下一刻，謝清妩就讓他為她簪上這只簪子，李庭軒頓時手腳局促起來。
他屏氣凝神，鄭重其事的為謝清妩戴上了這只簪子。
一低頭就看見謝清妩燦若神仙妃子的明豔笑容，又不自覺的癡了。
“清妩妹妹？”
一道驚疑不定的聲音打斷了兩人融洽和樂的氛圍。
謝清妩轉頭，僵住了。
是國公府衆人，謝思敏首當其沖，“我道是誰呢，對一個男子笑得那般燦爛，就是魁仙閣的花魁都比不上吧”
謝思敏陰陽怪氣的聲音剛落，謝恣意就淡淡道，“五妹話多，就是山間的黃鹂鳥也比不上”
一旁的謝萱寧早就默默的打量着二人了，尤其是李庭軒，竟然很有清隽的文人氣度。
于是她才看着謝清妩開口，“五妹妹應是有什麽誤會，總是這般心直口快，清妩妹妹可不要放在心上”
一個心直口快，不就是承認了謝思敏所說，把她和青樓妓子相比。
謝萱寧的心思，什麽時候這麽顯而易見了。
謝清妩沒有回應，在她印象中，謝萱寧的性子溫和，總是充當着和事佬一般都角色。
在謝文珠大罵謝思敏的時候，她就在一旁偶爾附和，聽上去似乎是和謝文珠一個陣營，仔細想來卻什麽相關的也沒說。
謝清妩覺得，她不是簡單的人。
這個時候，她不應該也是說些無關緊要的話麽，是什麽讓她改了主意？
謝清妩敏銳的察覺到謝萱寧的目光，原來是李庭軒啊。
此時李庭軒也察覺到了來者似乎不善，當即出面，“女子名節事大，姑娘怎可胡言亂語，是不通文墨嗎？”
謝文珠聞言嗤笑出聲，謝思敏怎麽聽得了這樣的話，“你說什麽？關你什麽事？”
“我說近日怎麽不見清妩表妹了，原是佳人有約啊”
一旁的二公子也要摻和一腳，目光垂涎的盯着謝清妩，眼露驚豔癡迷之色。
他的目光粘稠又惡心，和李庭軒純然的欣賞完全不同，讓人心理不适。
謝清妩退後半步，側躲在李庭軒身後。
忽然，她察覺到了一道更加灼熱到不可忽視的目光，她知道那是誰的，只是刻意不去注意。
李庭軒又對上二公子謝喚，目光澄澈又銳利，“我與謝姑娘清清白白，不曾逾矩，謝公子不可妄言。”
“好了好了，我們不要打擾人家的雅興，就此別過吧”謝文珠見雙方你來我往止不住的樣子，收起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态，見周圍越來越多的目光，不想被人認出，趕緊分道揚镳才好。
謝思敏和謝喚可不想息事寧人，作勢還要再言，沒想到謝璟卻先出聲，
“行了，若是不想再逛，就此回府”
一句話成功閉上兩張嘴。
謝思敏敢怒不敢言，怒氣不減的朝謝清妩冷哼一聲，率先向前走去。
謝璟作為世子大哥，管好了國公府的人，未對謝清妩道只言片語，就與其他人一道向前走去。
謝清妩一直低着頭不說話，此時才擡起頭看向李庭軒，朝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由此可見，他不是一個膽小怯懦，沒有擔當的人，這就夠了。
李庭軒剛剛目睹國公府衆人的不友好态度，又見謝清妩不言不語全然承受的低下姿态，瞬間腦補她寄人籬下的凄慘日子。
此時見謝清妩猶對他勉強一笑，覺得她又堅強又可嘆，不禁憐惜加倍，暗暗下定決心，早日娶她過門，助她脫離苦海。
大概男子總有一種英雄情節，總覺得自己是個大英雄，要去拯救美人庇護美人。
謝清妩看透了他的所思所想，卻面色不改，雖然陰差陽錯，卻正好助了她一臂之力。
“我們繼續走吧”
謝清妩并沒被影響心情，仍然帶着新奇輕快的心情接着逛燈會，倒是李庭軒像只開屏的孔雀般，加倍展示起自己。
只要謝清妩落眼某物，他就急不可耐的拿着東西要付錢，讓謝清妩實在是哭笑不得。
不過最後，落風與流照還是拎着滿滿的物件回府了。
謝清妩手上也拿了一盞兔子小燈，和李庭軒欣然告別。
臨別之時，她送了他一方前幾日繡的手帕，見他珍而視之的收好，笑容加深，美得晃人眼。
李庭軒莫名的産生了一種不真實感，總覺得她似乎下一刻就要羽化成仙，離他遠去，于是他總想再多看幾眼，一步三回首的看。
飄飄然的雀躍之感包裹住了他全身。
謝清妩拎着小兔子燈開心的回到院中，卻見一片暗色之中，坐着一個人。
心裏響起一聲‘咯噔’，該來的總會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