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林動

林動

謝清妩鎮定自若的坐下,目光從容的接受其他人的注視,不閃躲,不避諱,臉上揚着與謝璟如出一轍的微笑。

等到最後兩位重要人物登場,謝國公和郡主先後入座,這場小家宴才正式開始。

謝國公有一張嚴肅冷峭的國字臉,因早些年上過戰場,作風強勢,看人的眼神如刀鋒般銳利,開口冷硬刻板,是個不茍言笑的人。

入座之後,他視線徑直掃過在座衆人,經過謝清妩時有明顯的一頓,最後才停留在謝璟身上。

“你求了聖旨,怎麽未曾與我商議過”

“回父親,恰逢聖上賜恩,兒子認為已無所求,便求了婚事”謝璟答得随意,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那你就這樣随意對待你的親事?”謝國公對他的态度并不滿意,對這門親事也是。

“兒子從未随意對待親事,聖旨也并非兒戲”

謝璟此言一出,謝國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聖旨是他求的,求仁得仁,沒人能強迫他做不情願的事。

謝國公知道這個兒子自小就極有主見,聰慧過人,想要的物件,千方百計也要得到,想做的事,不擇手段也要完成。

他擔心他這樣的性子過于執拗,也曾施加手段加以幹預,可是最終失敗了。

他們父子之間的相處從來缺少溫情,只有的理智的交談。

在他進入官場之後,性子就更加深不可測了,許多時候就連他這個父親也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

“罷了,現如今國公府已呈烈火亨油之勢,此時娶一個對你毫無助益的妻子,也可安一安聖上的心”

謝國公雖面上仍舊強硬,但語氣卻顯而易見的放軟了。

一旁的郡主此刻悠然開口,“衍略做事,自有自己的道理,無需旁人置喙”

“是清妩吧,先前有過一面之緣,沒想到你與衍略修得良緣,本宮這有一只翡翠東珠軟镯,與你氣質相符,正适合你戴,便贈與你”

雲雙郡主是個溫柔如水的女子,她笑意盈盈的看着謝清妩,像是一個和藹的長輩看着可親的小輩,讓人不自覺的就彎起了眼。

她常年禮佛,身上還有一種出世的淡然随和之感,像是包容萬物的神佛,悲憫萬物,卻也不會有太過強烈的情緒。

對于謝璟,她從來不憂心,無論他要做什麽,只管自己去做就是,她從不評價也不幹預。

謝璟與母親之間也是敬愛有餘,親近不足。

她們的親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謝國公都沒了意見,其餘人自然也是紛紛送上祝賀,國公府的人們在此之前對謝清妩都沒什麽印象,今天才算真正記住了她。

因着謝璟是大哥,幾個弟弟輪番祝賀,幾個姑娘們也是随聲附和,連謝思敏也是僵硬的笑着,瞧着一派阖家歡樂之相。

待到小宴散去,謝璟和謝清妩并肩往回走去,謝清妩才發現,她們的院子和其餘人的院落離得很遠,遠到都不是一個大方向。

要知道,福壽堂可是位于國公府中軸線上的。

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事,畢竟國公府很大,宛若一座小型園林。

……

因是聖上親賜之故,她們的親事可以省去納采、問名兩步,六禮行程直接從納吉走起,謝璟選的吉日在九月,據今只有五個月了,她也該有所準備。

不過也無需準備什麽,謝璟早已把一切事項都安排妥當。

量了尺寸,嫁衣已讓繡娘開始趕制,嫁妝也不用她親自添持。

只需親手繡些喜帕,錦囊類的小物件,當做吉日送吉的吉物。

于她而言最大的改變就是因為訂了親,不能同先前那般時不時出府游玩了。

正巧旬若淳也被拘着,兩人差不多半月才能見一次。

自從旬若淳知道這個消息後,震驚得人都恍惚了片刻,

她不可置信的追問,“那可是舉世無雙謝世子,是無數上京少女夢中的情郎!竟然!竟然就這麽被你拿下了?”

“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老實交代,一五一十說出來”

看見旬若淳那八卦的小眼神,謝清妩就知道不說些什麽,今日是不得安生了。

可真要說些什麽,卻也無從說起,她們之間并沒有什麽驚心動魄的事件,也沒有纏纏綿綿的時刻。

平淡得好像一杯忘了加茶葉的茶水,寡淡得令人震驚。

誰又能知道,無數上京少女夢中的情郎就這麽不明不白被拿下了呢。

沒從謝清妩這得到什麽勁爆消息的旬若淳大失所望,不過提起謝璟,她總有種莫名的興奮。

“……你可不知,謝世子高中狀元那年,街邊有多熱鬧,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女子們的瘋狂……謝世子十六入仕,十八任吏部尚書,是我朝史上最年輕的二品官員,可想而知,他的實力有多強!他是上京這一輩官宦子弟們的楷模,也是無數學子們學習奮進的榜樣!

這樣一個活在傳說裏的人,竟然就要成為我好友的夫婿了,我怎麽能不震驚?”

旬若淳一段話說得那叫一個抑揚頓挫,情感充沛,聽得謝清妩忍俊不禁。

看得出來,她是把謝璟當成別人家的孩子來崇拜了。

“好了,我們好不容易相見,謝璟有什麽可聊的……”

……

接下來的日子好像沸騰過了的開水,恢複了平靜。

就是謝萱寧也定親了,聽說對方是個武将,白手起家的,雖說家底薄弱了些,但長相英俊,為人正直,有着國公府這一層關系,未來的路也不會太難。

聽說謝萱寧原本是不同意的,後來不知為何改了心意。

國公府的姑娘們年齡相近,繼謝文珠和謝萱寧定親之後,二夫人也早開始為謝恣意相看了。

上京城裏最不缺的就是達官顯貴,年輕一輩的青年才俊卻是寥寥。

不靠祖上蔭庇,靠自身才華聞名的,更是屈指可數。

謝恣意作為二房嫡女,自然不能配了差的,家世、長相、人品、才能樣樣都不能缺。

有了謝璟未婚妻這個身份後,謝清妩不免就得和國公府的衆人親近起來了,特別是年輕一輩。

因此,謝文珠謝萱寧也時常結伴來尋她,幾個姑娘在一起,說說閑話,繡繡花,下下棋,也不會冷場。

關系也是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偶爾也能說上幾句玩笑話了。

在謝萱寧納采那日,她們一同去了她院中,湊了熱鬧,見了納采禮,也打趣着她,謝萱寧少見的羞紅了臉,吶吶的說不出話來,少了幾分平日裏的穩重沉靜,多了幾分少女的天真活潑。

這樣熱鬧的日子是謝清妩從未有過的,江州的宅院裏,姐妹兄弟也不少,可從來不與她親近。

因為母親不允外人來訪,也不讓她出去,從小到大,她只知道她的兄弟姐妹們的名字樣貌,具體脾性喜好是一概不知的。

除了血緣關系,她像是完全被剝離開的獨立個體,是謝家兒女裏的另類。

對此謝清妩其實稱不上遺憾,因為身份地位不同,感受待遇也會不同,嫡姐向來瞧不上庶出的子女,姿态高高在上,庶女們在嫡母的管教下畏畏縮縮,膽怯文靜。

而她,就是見證這一切的局外人,看得清楚,也想得明白。

這樣的日子要是能一直過下去也是不錯,謝清妩想要的平淡和樂,在這段日子裏體現得淋漓盡致。

熱鬧有熱鬧的好,幽靜也有幽靜的妙,日子從來不是靜止的水潭,而是一直奔湧向前的河流。

到了五月,新官上任的謝璟才有真正屬于他的旬休。

他說要帶她去游湖,外出游玩放松放松心情。

謝清妩自然應允,還有些小小的期待,謝璟辦事向來讓人放心,她可以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做,安心被安排就是。

這麽一想,和謝璟在一起的日子還挺不錯。

“姑娘,可以用膳了”傳膳的人是流照。

自從她們定了親,流照就自然而然的接管了捧雪院管事一職,雖然捧雪院并無繁雜事物。

但相比于之前事事都要請教的落風而言,她有主見并且能把事情幹好,盡管只是一個小小的院子,也能打理得井井有條,不得不說,她的生活更輕松了。

從流照的處事方法中可以看出,她的能力不止于此,這麽一個能文能武的得力幹将被派給她,也真是屈才了。

謝清妩為流照惋惜着,流照本人是并無半分怨言的,她從小就被訓練,最核心的意願,就是為主人效忠。

生死搏殺是效忠,打理事物也是效忠,在她眼裏,事情沒有難易之分,只有主人滿意與否。

只要是主人吩咐的事,她都會傾盡全力去做好。

而她的主人是謝璟。

在謝清妩的囑咐下,流照會有意的帶領教導着落風如何處理各項事物。

落風的能力不是很強,一件事往往要說好幾遍才能記牢,可她态度認真,為人真誠,對謝清妩最重要的是,她很忠心。

落風是母親買來的侍女,是個孤兒,一開始只是個粗使侍女,每日只需幹些打掃的活,可她每日勤勤懇懇,活力滿滿,很認真也很知足的過着自己的生活。

管事嬷嬷都戲稱她是個傻丫頭,她也依舊樂呵呵的,沒心沒肺,開開心心。

兒時的謝清妩早熟,不會過分活潑,也不會過分沉穩,她從小就知道該怎麽讓母親滿意。

謝清妩識字識得很快,學什麽東西也都一學就會,書本是她最大的老師,不斷教會她很多認知以外的事物。

她對許多事情都能看破本質,可就是這樣的謝清妩第一次遇見了搞不懂的落風。

起初是出于好奇,謝清妩指定了落風來當她的貼身侍女,她想觀察一下這個與尋常人不同的女子。

說實話,落風很容易就能被摸透,因為她就像一個清澈見底的小水塘,透明而簡單。

摸透了落風的謝清妩就這樣和落風一起長大了。

她有時愚笨,最開始總是犯錯,還會鬧出許多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話。

謝清妩從來不會責備她,因為她有善後的能力,也有包容她的能力。

落風是和她完全不一樣的人,是有趣又可愛的人,是謝清妩最信賴的人。

所以,最後陪着謝清妩的,也只會是落風。

這是謝清妩的想法,随風起随風散,無人知曉。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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