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林動

林動

謝清妩自然點頭應下,等衆人散去,四個年輕一輩的姑娘或是真心或是假意,也随着謝清妩來到了她的捧雪院。

這還是捧雪院第一次來了這麽多人呢。

謝恣意倒是面色如常看不出來什麽,謝萱寧也并無什麽表現,謝文珠倒是驚訝之色溢于言表,瞧着便有一肚子話要問。

至于謝思敏,她最是激動,震驚中帶着不解,不解中帶着憤怒。

她是最先憋不住的,“你!你是什麽時候勾搭上大哥的,我的警告你是一點也不放在眼裏了!”

“果然是鄉下來的窮酸貨,就知道使些下作手段,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謝思敏越說越來氣,語氣也不好,看上去好像下一刻就要動手。

果然沒有腦子,謝清妩根本不欲與她糾纏。

“五妹妹,你這是說什麽,清妩妹妹可是我們未來的大嫂,這是聖上賜的婚事,自然是天作之合”

“清妩妹妹可別在意,五妹妹說話向來不中聽,日後我們定要和和美美的相處才是”

謝萱寧開口圓場,言語中刻意強調了‘聖上’二字,這是提醒謝思敏,這門親事已成定局,若無特殊情況,她們成婚是必然的。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對她不敬,謝思敏也是橫行霸道慣了,思想轉變不過來,還以為她是那個寄人籬下,孤苦無依的表姑娘。

“既然五姑娘不是來祝賀的,自然也沒有留在這裏的必要,流照,送五姑娘一程”

有什麽樣的身份做什麽樣的事,謝清妩的适應能力向來不錯,她若是無權無勢自然要暫避鋒芒,不惹人注目。

可當她有了身份,自然也不能擺出一副軟弱姿态,委曲求全。

順勢而為,才是做人做事最中正的标杆,不一定是最對的,但一定不會出大錯。

謝思敏與她的關系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她從來看不上她,她也不在乎她看不看得上。

以前改變不了,現在也不用強求。

“你算什麽東西,這是國公府,是我家,你憑什麽趕我出去?”謝思敏聽到謝清妩的話更是氣沖上頭,不管不顧就要繼續開罵。

這時流照上前,鉗住謝思敏的手臂就把人往外帶,謝思敏不可思議的推搡叫罵,“你個賤婢,怎敢如此對我,我可是國公府五姑娘……”

随着謝思敏的聲音漸行漸遠,明眼人都看得出流照不是尋常侍女。

最有可能的,當然是謝璟留下的人,為了保護謝清妩的。

謝清妩強硬的姿态餘下的三人都看在眼中。

剛才說了話的謝萱寧最是僵硬,她是想做個中間人,調和一下二人的關系的,奈何雙方皆不領情,這種情況下,她就成了最尴尬的,兩邊不讨好。

走了一個謝思敏,小院裏安靜下來,原本有話要問的謝文珠似乎也沒了開口的欲望。

不冷不熱的寒暄了幾句後,謝萱寧和謝文珠就先告辭了。

最後留下的謝恣意,也是國公府姑娘裏和謝清妩最親近的,她眼神流露出些許複雜之意,

“你們,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秋獵吧”謝清妩其實不在意外人怎麽想。

“不算太意外”謝恣意語氣輕快。

“你當時瞧出什麽不尋常了?”謝清妩倒是好奇起來。

“大哥從未教過我們騎馬,卻親自教了你”

謝恣意看着謝清妩,說得堅定,又思考了片刻,才繼續道,

“大哥從不管教我們,卻因為你訓斥了思敏”

謝清妩笑道,“原來如此”

因為太與衆不同,所以輕而易舉的被看穿。

謝恣意頓了頓,又繼續說着,“其實我們和大哥之間很少有機會相處,我覺得大多時候他更像……一個疏離旁觀的局外人,與我們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我們沒見過他發火,也沒得到過他的寵溺……”

“……所以,你是特別的,我很好奇,為什麽大哥選擇了你”

謝清妩回想當初,她也沒做什麽特別的事,“其實,你們若是有心,多去幾趟行止院,應該就不會是這樣了……”

謝恣意聽笑了,她搖了搖頭,“大哥不喜歡我們去行止院”

謝清妩張了張嘴,卻發現說不出來,起初她以為謝璟是個溫潤君子,待人寬和,所以接近得毫不費力。

可是現在想來,或許是早有預謀,他若不想幹某件事,便有千百種方法可以避免。

所以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容許範圍之內。

謝璟是個能夠掌控自我的人,也能掌握與自我相關的一系列事物。

“我明白了”謝恣意見她這樣就明白了,她不明白感情,卻也知道,感情有時候是沒有理由,沒有邏輯的。

感情是超脫理性的存在,是一種很偉大也很可怕的情緒。

謝恣意走後,謝清妩才重新回想起當初的點點滴滴,是什麽時候開始的,連她也不清楚。

因為事情發展是自然又平和的,或許她的目的不純,可并沒有往這方面使過手段。

所以沒有一個突然爆發的節點。

在馬背上的表明心意也是随興而至,沒有經過長久的考量,也沒太想過後果。

現在想想,她很少有這種大膽嘗試的時候。

是為什麽當初會選擇這樣做的?

謝清妩問着自己,歷歷在目的畫面抽絲剝繭。

是因為騎馬帶來的澎湃感情,速度與激情飙升,讓她整個人陷入了興奮狀态,沖動之下表明了心意。

可又是為什麽會想要騎馬呢?是因為若淳提出的呀,若淳是武将世家,會騎馬再正常不過,這和謝璟并無幹系。

所以,是機緣巧合促成了現在的情況?

正想着,謝璟就來了。

他還身着官服,绛紫色的蟒袍顯得他矜貴神秘,不笑的時候像極了高高在上的判官,疏離淡漠的俯視着底下人,不管你是慷慨激昂、怒發沖冠還是痛哭流涕,都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而他常挂在嘴邊的微笑卻很好的中和了這種疏離感,好像他是公正廉明的權臣,許多事情都有商量的餘地。

現在,他是笑着進門的,那比平時弧度更高幾分的笑因為真心而增了幾分罕見的傻氣。

像是初入官場的學子,帶着幾分少年人的赤忱。

“阿妩,我求來了聖旨,安心等着我來娶你”

謝清妩有些呆滞、無措,不知如何開口。

謝璟大步跨入屋內,很輕易就把她攬入懷中,她聽見了他強而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了他胸膛的溫熱。

像是演練過千百次,他輕而易舉的捕捉到她的唇,侵入,糾纏,掠奪。

這次他吻得溫柔,如溪水般和緩。

她好像被分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沉浸在謝璟的強勢親吻中。

另一部分則游離在外,冷靜到近乎殘忍的想着,明明昨日還質問過她的真心,表現出那樣的氣憤,為何今日就能全無芥蒂,滿心歡喜的與她擁吻呢?

這就是愛嗎?

愛讓一個人可以失去自我,上一刻憂傷,下一刻就能歡喜。

所以娘親是因為愛麽?一時腦熱做了妾,後半生全在懊悔中度過,把自己隔絕在小院裏,扼殺了自我。

謝璟呢?會後悔嗎?

他現在愛她,可以為她求來聖旨,若是後來又愛上了其他女子,也會為她如此嗎?

那她該怎麽做呢?

這或許是以後該考慮的事了。

謝璟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專心,不滿的加重力道,謝清妩便有些承受不住了,想要掙紮,卻被禁锢,只能無力的承受住他的全部。

一吻畢,謝璟的眼神如狼似虎,視線猶停留在被蹂躏得泛紅的唇瓣上,好像随時就要發起二次進攻。

謝清妩趕緊捂住了嘴,“等會兒還要見人呢!”

謝璟的目光移到了她清澈透亮的雙眼中,因剛才的激烈不自覺溢出了些許淚水,微微浸濕了眼眶,襯得她更加我見猶憐了,讓人恨不得把她攬在懷中好好疼愛才是。

果真是哪哪都稱他心意,自從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想要她。

那是一種全然陌生的情緒,在他二十幾年的人生裏從來沒有出現過。

心跳加速,刺激得整個人陷入戰栗,熱血沸騰,像是激發出了動物的本能。

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想要她。

被他看上的獵物,從來沒有逃脫過,她也不例外。

只不過因為是她,許多過于強勢的手段不能使了,只能迂回曲折的,靠近,接近,到最後享受她。

因為是她,他願意等一等。

謝璟朗笑道,“好了,和我去行止院換身衣服,再去福壽堂用膳,可好?”

他安排妥當,她也沒什麽可反對的,于是點點頭。

謝璟的喜悅之色被壓下幾分,牽着她的手走出捧雪院,光明正大的前往行止院。

待他換了一身青色常服出來,謝清妩一眼便知曉了他的心思,她今日便穿了一身青色衣裙。

因為青色素雅,不會引人注目,因此她的大多衣裙都是青色為主。

之前謝璟曾給她送過許多料子,個頂個的流光溢彩,奢麗華貴,都被她壓在了箱底。

那時候不适合她,而現在,好像也可以開始裁制了。

哪有姑娘不愛錦衣華服呢?

謝璟送過許多,但她從來不用,他也不曾過問。

二人行至福壽堂,大堂的圓桌前已坐了許多人。

二房,三房的人已齊了,大房唯剩郡主和國公爺未來。

此時桌上衆人的視線投向她們二人,實在有些過于矚目,謝璟牽着她安然入座,明晃晃昭示了他的态度。

這是她第一次和謝璟一起以謝璟未婚妻的名義在衆人面前亮相,這次亮相于她而言無疑是重要的。

她的身份依靠着謝璟,謝璟的态度自然就決定了外界衆人的态度,若是謝璟足夠愛護尊敬她,其他人又怎會輕視她。

對于這個時代而言,女子更像是男子的附庸。

沒有獨立的地位,卻又不同于屬下,明明有着獨立的思想,卻沒有能夠獨立于世的權利。

女子嫁人是必須的,是天經地義,是綱常倫理。

世俗的目光容不下獨身女子。

而嫁人後,女子又多了另一個身份,誰的妻子或母親,從此榮光寄于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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