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樓外的雨似乎比她在窗前看到的更大一些,她撐起傘出門,雨聲裏完全聽不到她的腳步,只有澆在傘面上的噼噼啪啪聲,昭示着她的存在。

水滴順着傘骨下滑,落在地上後彈起,一點一點的在她的長裙和毛絨拖鞋的邊緣上洇開。裙擺逐漸變得透明,随着她越來越快的到最後接近小跑的步伐貼在了她的小腿上。

分不清是地上濺起的還是裙擺上攢下的載不動了的水珠,蜿蜒在她的小腿肚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祝慈慢慢放緩了步子,小指上勾着警報器的手攏着外套的領口,平複着因為跑動而有些微喘的呼吸。

他還保持着她在手機裏看到的姿勢,頭埋在胳膊上,連她走近了也沒有反應。

祝慈近距離觀察着,慶幸他坐着的位置上方有一處延伸的屋檐,除了他伸出去的胳膊上落了水,其他地方看着都還算幹爽。

“你還好嗎?”她用中文問,但沒有收到任何回答。

難道是韓國或者日本人?

猶豫着,她又用英文問了一遍,回複她的仍然只有雨聲。

祝慈在心裏給自己打氣,來都來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每日積德行善功德無量。

她壯着膽子更靠近了他一點,在蹲下來後又往後稍稍挪了兩步,給自己預留出逃脫空間,然後伸手去碰了碰他的袖子。

“喂,你還醒着嗎?”

醒是醒着,但邝野不想理她。

他的聽力很好,在她距離自己還有十幾米的時候,他就發現了朝他這邊來的她。但他現在不敢動,一動肋骨那附近的肌肉就疼的厲害。

二對一的打架,他想贏就必須改守為攻。一拳一拳的揮出,腿別住對方将人往地上摔,另一個拿鐵棍往他身上招呼的時候,他先是架着他同伴擋了一下,将人放倒的時候顧不上再擋,硬抗了一棍子後再去對付另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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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兩個人都躺地上了,他拿起手機作勢打電話叫人,眼見他們因為他的動作爬起來跑了,他才放松下來。

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肋間靠腹部的位置抽痛,別說再有什麽動作了,冷靜下來後,吸口氣都疼。

他強忍着給肖張那淨找事兒的家夥發了位置信息,就順着牆坐在了地上,一手捂着疼的那塊兒,一手搭在膝上給呼吸都困難的腦袋借力。

他們打鬥的時間前後估計也就不到十分鐘,雙方都不想被人發現,所以完全沒有大喊大叫的行為,也不知道她怎麽注意到他們的。

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是什麽,但就憑肖張給他又打語音又發消息的問他在哪,他被人跟着找事兒這事就絕對和他脫不了幹系。

邝野憋了一肚子的火,肋間的肌肉還一抽一抽的疼,即使知道面前的女孩是好心關心他,他也沒心思回。

看他始終沒有反應,祝慈心越來越慌。

“需要幫你叫救護車嗎?”

他看上去也是學校的學生,肯定不會想将事情鬧大,所以她才想着如果他還能走的話,她可以先将他扶去宿舍樓的公共區域,那有沙發也有急救箱,如果他受傷了可以自己處理下。

但眼下他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她不得不考慮尋求醫生救護了。

祝慈下定了決心,手從他衣袖上離開,伸向放着手機的外套口袋。

“啊!”她全身一抖,驚恐的看向那顆她一直沒看見臉的腦袋,恍惚中感到他看她的眼神由暴躁和不耐煩轉為驚訝,甚至好像是......驚喜?

她被捉住的手臂在半空中僵住,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用力氣掙開還是讓他就這麽抓着。

“你......”意識到她想做什麽的邝野本能的制止,牽扯間他死死咬牙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因為疼痛龇牙咧嘴。

他想和她說他已經叫了人來,不用她管,但是看清她的那一刻,記憶中的臉與現實重疊,趕人的話堵在嗓子眼,被他生硬的咽了下去。

“疼不疼?”握住她手腕的手松開,他有點懊惱自己情急之下沒控制力道。

小心翼翼的,他看向她被頭發掩住大半的臉。

真的是中國人,聲音還挺好聽,祝慈低着頭将手揣進懷裏,沒起身也沒後退。他問的話讓她生出了一種危機解除後的松散感。

“我剛剛叫你,你怎麽不說話啊。”擡起臉,她語氣帶着些抱怨的說。

邝野皺了皺眉,為自己給她留下了一個不好的第一印象而心焦,心裏對肖張的怨怼更深了一些。

“打架的場景你是不是看見了?”他問,接着也不等她說什麽,擡了擡另一只一直放在肋間的手,示意她:“我這裏挨了一下,可能是岔氣了,也可能是拉傷了肌肉,每動一下都疼。”

邝野不想在她面前賣慘,但是也想不到別的理由解釋他剛才為什麽不說話,于是只好實話實說。

祝慈順着他手的位置看向他蜷着的腹部,再結合他一句完整的句子中途停頓了幾次才說完,想他說的不是假話,也就不再糾結他不搭理她的事了。

她現在更擔心的是,他疼成這樣,還有沒有可能只靠她回到宿舍。

“你現在起得來走路嗎?”

“你宿舍是哪一棟呀?”

“我扶你過去?”

“或者...需要我幫你打電話叫誰過來幫忙嗎?”

被她關心着一連問了四個問題,邝野忍不住唇角上揚。

“我可以走,不過可能需要借一下你的力。”

他努力調整着始終不太順的氣息,一個一個回答她的問題。

“我已經和一位室友聯系了,他在來的路上。”

“我住在伯利街那裏”,怕她不知道,他補充道:“離這裏大概十來分鐘。”

正常情況下,他從這五六分鐘就能走到,但現在的情況就是他不太正常,所以他也說不準要多久。

“你如果不介意我知道你住哪棟的話,把我扶到你宿舍樓門口就好,我在那等室友。”

這麽晚的時間,他不可能讓她離開她熟悉的這一小片範圍。

伯利街就在祝慈宿舍後面過條馬路的位置,她和信曉雅曾陪小可一起去那看過房子。因為學校安排的宿舍相對随機,可能離上課的地點近也可能被安排的很遠,所以有不少學生會選擇在教學樓附近的街區找就近的房子租一間來住。

他可能是提前就租好了那裏的房子,連語言班都不在學校的宿舍住。完全不知道邝野情況的祝慈一邊心裏猜測着,一邊把手機和小警報器塞進口袋。

雨已經小了很多,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她沒有猶豫的将傘收了起來。成年男生就是骨架子再小也肯定比她重,更何況他即使是坐在地上的時候看上去都是一大坨,她可沒有信心可以一手舉傘一手扶人。

她的認知很快便得到了驗證和超越。

她被他捉住手腕時就感受到了他的手幾乎可以握住她半個小臂,但骨節分明的手修長卻不顯壯實,她以為他僅僅是高,沒想到當他站直了身體伸展開......祝慈看着地上的影子,路燈下,她好像不存在似的被他的的身影全方位覆蓋。

別洩氣,祝慈!仰視着好不容易起了身又因為實在是疼而略微彎了點腰的邝野,她在心裏默默的對自己說。也可能是衣服寬大顯的人寬,而且他又不是完全動不了,這裏到宿舍樓門口也就幾十米,自己可以的!

她主動走到他沒受傷的那一側,盡可能輕緩的拉着他的手臂繞過自己的脖子搭在肩上。

挺好,至此都很順利。祝慈瞄了一眼邝野,他臉上的表情好像沒有因為她的動作有什麽改變,應該是沒弄疼他。

“我們現在往前走了哦。”知會了一聲,她向前邁了很小的一步。

跟着她向前的邝野抿緊了唇。

他分不清自己現在到底是因為往前走牽到了傷處難受,還是因為使勁控制自己不笑出來導致全身肌肉繃緊所以難受。

他現在唯一能确定的事是他所有的難受好像都因為她怕他疼而不那麽難受了。

一小步一小步的,近乎是用着挪的方法,祝慈攙着他走出了上一個路燈能照到的範圍。地面上的水窪不再因為有光照而透亮,前面一段路是徹底的墨色。

他已經完全适應了她的節奏,甚至覺得還可以再快一點,步子可以再邁大一點。他的目光從她的側臉移到自己架在她肩上的手臂上,剛剛只顧着努力減輕自己的重量,根本沒注意到淋濕了的袖子壓着她肩膀,已經将她薄薄的外套暈濕了一片。她的兩只手一只隔着濕漉漉的袖口握着他的手腕,一只虛抓着他前半截袖子,這是一個能将他的手臂固定在她肩頭上的辦法。

如果說三年前在藍月湖見到她時是一見鐘情的心動,那現在,他的心完全是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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