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祝慈歪着腦袋一臉微笑的從門上的小窗口看着邝野推門進來。
在他面露疑問的時候,她笑容擴大,食指比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指了指隔壁。
邝野的心情像過山車一樣沖高回落趨于平緩,他以為她聽見了他與洛翼勻的說的話,但看她的表情,應該只是被隔壁的琴聲吸引了。
《悲怆》的第一樂章結束,那位同學似乎沒有打算開啓第二樂章的意思,祝慈臉上的表情意猶未盡。
“喜歡?”
“更喜歡第二樂章,不過他好像只是在練第一樂章的快板”,她的語氣有些失落,不過更多的是不解,“他彈到快板的時候總喜歡用腳打拍子,好奇怪。”
邝野對她的喜好并不意外,第一樂章中更多體現的是經歷磨砺後,雖生活平靜,但難以自控的時常陷入沉痛悲傷情緒中的壓抑之感。而第二樂章,像是感慨物是人非,用柔和的語調訴說哀傷心痛,美好若情詩。
不過,打拍子?
祝慈見他似乎沒懂,腳下模仿着她剛剛聽到的節奏咚咚咚的踏。
“你笑什麽?”她有點難為情,她聽到的真是這樣,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那不是在打拍子,咚咚咚的聲音是因為他踩踏板太用力。”可能是踩法技巧不對,腳擡得太高,迅速踩下時慣性大,踏板碰撞琴底産生的噪音,也可能和琴有關系,練習琴用久了踏板可能有松動。
“啊...”是這樣的嗎...果然音樂雖是相通的,但樂器與樂器之間确實是有壁的。
見她眼神無辜臉微紅,邝野輕咳一聲,“古琴是文字譜?”
“嗯,是減字譜。現在的曲譜一般是減字譜加簡譜或五線譜。”說到自己的專業領域,她放過了自己鬧的笑話。
“其實簡譜或五線譜看不看都可以,因為古琴彈奏的核心是通過看減字譜的指法去辨別每一個音的陰陽虛實,而不是五線譜注重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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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節奏上是根據個人風格調整的,沒有定論?”他對古琴的了解還是這兩天補的。
“對的。相較于大多數樂器而言,古琴在節奏上确實随性一些。”不同流派的節奏就完全不一樣。
“不過琴音本就是悅人悅己之用,所以流派也好,節奏也好,聽着舒服,能引起共鳴就好。”她一手托腮,一手撫在琴上,眸光閃耀。
戲本裏的顧盼生姿美目流轉在這一刻有了參照,他沉迷其中,一時無話。
“那個”,終究是遭不住他的注目,她低頭看琴,“你車上放的那首吉他曲是今天彈的這個嗎?”
“嗯,你之前聽過嗎?”意識到自己盯的過火了,他側了側目,強迫自己正常些。對她來說,他們認識不過幾天,太熱烈了只會讓她把他隔絕在交往範疇之外。
“好像沒有,叫什麽名字?”這個曲子她感覺很熟悉,但她想不到自己在哪聽過。
“《stand by me》。它是《伴我同行》的主題曲,原唱是Ben E. King,一位美國歌手。”見她不再低着頭回避視線,他裝着自然的樣子,“我在原曲上做了一點改編,在學校的錄音棚裏錄了一版。你剛剛聽到的是改編後的曲子。”
原來是這樣,“很好聽”,她說。
“嗯。”
邝野再次沉默,但這回他沒再緊盯她不放,他的眼眸低垂,手指輪動着擊在腿上。
他第一次見到她時,游船上放的就是這首歌。
祝慈想到剛剛自己站在一牆之外時的感受,這首曲子對他很重要吧,會讓他回想起什麽?
她也不再說話,支着下巴的手移到了弦上,她今天不想再從基本功開始了,他的樣子讓她想到了一首自己練了許久的流行曲。
“53 52 321 176717 123”
“53 52 171 176717 121”
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遠的未來
我聽見風來自地鐵和人海
“51234 3432 171......”
拇指劃過琴弦,餘韻減弱,她睜目尋他,想問他今天是不是也用同一個教室,她會不會打擾到他。
“我會不會...”
“祝慈。”打斷了她的問句,他逆光站着的位置未變,深沉目光裏收斂了時常流露的玩世不恭,他用極認真的語氣問她,“明天要不要去看電影?”
“《伴我同行》。”
“在這裏?”
這一聽就是部老電影,他打算在這個教室的多功能屏上放?
“在錄音棚。”
見他不像玩笑,祝慈想起了曉雅說過的他們學校音樂生的奢侈——定棚看電影。她這麽快就有這個殊榮了嗎?
“會不會太奢侈了呀?”他們定棚真的這麽容易嗎?
“我剛問了一位錄音工程專業的朋友,他定好的棚時因為臨時有事用不上了,正好在明天,我們可以去用。”作為交換,他答應了伊恩周五晚上去他打工的酒吧免費唱一個小時。
“好呀”,她很期待,“不過,我需要注意什麽嗎?進那裏有沒有什麽要求?”專業的錄音棚配的音響設備少說也要數十萬,她從來沒去過,可千萬要問清楚,不能給他添麻煩。
“明天我在這樓下等你,你跟着我,盡量不碰設備就好,有什麽疑問可以随時問我。”他的專業涉及錄音,簡易的棚和專業的都需要用到,所以對裏面的情況熟悉操作過。
“好,那明天下午還是四點半見?”
“對。”他笑,她的聲音裏都透露着雀躍,怎麽會這麽好哄呢。
大抵真是因為在她印象裏,他們初遇時已經是最危險的時刻了,所以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對他的防備心自那晚後少的出奇。
“我帶了筆記本來做樂理題,你繼續練?”
“好。”
各自回到了原定的軌道,祝慈手上撥弄着最熟悉的曲譜靠着肌肉記憶彈奏,她的思緒飄到了同在教室的邝野身上。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有意這樣安排。
她自認為自己不是什麽敏感多疑的性格,但更不是那種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
從昨天到今天,只要她練琴,他便只會做些不需要用到樂器的事情。
她問過曉雅,他們專業沒有一個名字下只能租一間教室的規定。那邝野沒有選擇租兩間,是認為在她到之前練琴,她到之後換別的沒問題,多租一個教室分開來沒必要嗎。
這樣的話,他們每天見面的時間,将取決于她練琴的時長。假若她語言班前每周不間斷,他們還真有可能天天都見面。
天天啊......铿,她錯手彈了一個和曲子完全不相幹的音。
頓了一秒,她淡定的繼續。
她對他是有好感的,這點她認得清楚。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是她迄今為止唯一一個心動過的人。
只是這些細小的好感微弱的心動還遠沒有強烈到讓她對他産生什麽不該有的念想。
她審視自己的心,還能保持這樣清晰和冷靜的心态多久呢。
與以往的自己相比,她已做出許多異樣的決定。如果曉雅可以在她身上按個攝像頭,她怕是已經激動的高談闊論了。
“祝祝,你竟然會允許別人帶走你的琴!你不是說那是你的法器,除了要好如我,別人都不能碰的嗎!”
“祝祝,你竟然答應和一個才見了幾天面的男生一起去看電影,還是在錄音棚,這和去私人影院有什麽區別!”
“祝祝,你竟然還收了他做的炸醬,謝謝他真的很好吃,如果不是你我大概沒有這個口福了,但是!你以往的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的殘忍拒絕大法呢!怎麽就沒用在邝野身上!”
想到她那副明晃晃的寫着你變了三個字的臉,祝慈曲子都彈的歡快了起來。
有那麽一個瞬間,她甚至希望邝野對她有意,但別那麽認真,這樣她便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好意與他開始一段不期待結果的戀愛。
因為怕結局不好,怕在感情中受傷,她膽小鬼一樣守着自己的心,守着所謂的公平。她不願承擔愛情的風險,所以也不享受愛情的甜美,她害怕結束,所以拒絕開始。
她一面質詢自己為何不追逐過程,一面堅定的放任自己故步自封。
邝野并不知道祝慈的心理活動。
如果他知道,他會無所顧忌的去沖破祝慈的顧慮,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小心翼翼。
筆記本的亮度已經從暗至無,他還沉浸在那首《遇見》。
在遇見她之前,他從不知道原來心跳可以在耳邊綻放,在遇見她之後,他幻想過無數次再次相遇時該有的對白。
我遇見你是最美麗的意外,我期許這意外終有一天成為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