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深秋的早晨格外的松散惬意,土黃與绛紅的路磚拼接,行人不緊不慢的順着塔橋來往。豔陽高照在倫敦并不常見,常見的是厚而密的雲,白茫茫的天,霧氣重重的深邃靜谧的河面。
标志性的建築物就在馬路對面,綠色的施工網覆住大本鐘的尖端。以英國人的施工速度,他們畢業前是見不到它完整的樣子了。
橋下的郵輪還沒開始工作,祝慈和邝野靠着橋邊的石柱眺望着。
她一直覺得發呆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說,時光慢悠悠的滑過,水的波紋不停,雲的飄動不止,海鷗掠過眼前,遠處的玻璃幕頂與高樓大廈,紅磚與塔尖,一同被遮擋一瞬。
小孩子嬉笑玩鬧在背後的廣場,旁邊的金發丈夫伸手攬住妻子的肩膀,她撐着腦袋,餘光裏一家四口穿過斑馬線,熱鬧的往教堂方向去。
就這樣,就很好。
朝朝暮暮,不深究,不細想。
邝野從她微微偏向右望去時轉向了她。
很奇怪的,只要她在身邊,他就覺得安定。
孩童有想當敏銳的感知力,他清楚自己的父母獻于科研事業的熱情和信念要遠大于對他,而他對此似乎也沒什麽異議。三歲以前,爺爺奶奶和姥姥姥爺家輪流帶他,三歲以後,幼兒園和音樂工作室是他第二個家,高中畢業前,寄宿制完美的解決了他的生存和學習,讀大學時他成年,對自己負責是一件更簡單輕松的事情。
一路順遂和渾渾噩噩并無沖突,樂觀與悲觀也不矛盾,在形形色色的家人、同學、老師、朋友間兜兜轉轉,他好的壞的,熱烈的冷漠的,激情的平淡的事都做過,也從事情或人身上體驗過,日子反正會一天天過。
改變是他最熟悉的,無論是人、住所,還是事物。
他習慣,因此快樂,也覺得膩煩。
他無法解釋為什麽她出現就會不一樣,就好像上帝真的将從他身上抽走的肋骨還給了他一樣,她在,他的一切就有了着落。
遠處的人影已經不是她扭過頭就能看見的了,她支在石壁上的手放松,聳起的肩回落,她看向他,等他給下一個行程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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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泰晤士河,走過大片的青綠的草坪,十幾分鐘的路程就到了威斯特敏斯特大教堂。這座宏偉的經典哥特式建築經歷了金雀花王朝、都铎王朝、漢諾威等王朝的不斷更疊,一代代王室、詩人、音樂家、科學家的出現與消亡。
巍峨挺拔的教堂,高聳壯麗的鐘樓,古樸高大的弓形石壁,挺拔的立柱直指蒼穹。坐在長條的木椅上仰頭凝望,壁畫、雕琢、建構精細、玄妙又神秘。
出教堂的時候臨近中午,來參觀的人似乎達到了一天中的峰值。邝野帶她穿過兩條巷子,走進了一家像是小酒館樣的餐廳。
她點了炸魚和薯條。
老實說,她很好奇這道總被拿來調侃的餐點。
“好好吃!”她驚喜的對邝野說。
煮的軟爛的綠色豆子,切的比麥當勞肯德基粗的薯條,淋上了檸檬汁的炸魚表皮酥脆內裏嫩滑,超乎她想象的好吃。
邝野面前是一份牛扒,已經被他切出一部分的小塊,他用餐刀托着一塊放在她盤子邊。
“嘗下這個,也是他家的招牌。”
祝慈點頭,有樣學樣的切了一段魚。
她用過叉子了,還好魚切起來不用費力固定,只用刀刃一壓就分了開來。
只是不如牛肉與刀面的摩擦力大,如果她直接用餐刀送去他盤子裏,可能還沒送到就滑落了。
她盯上了他手裏的叉子,意圖全擺在臉上。
“我不介意。”不僅不介意,他還很期待。
他臉上是明媚的笑,祝慈咽了下口水,刀與叉都略微傾斜,讓魚肉穩定在斜角的中間。
旁邊吧臺的侍者正打開木桶上的龍頭讓啤酒流入玻璃杯,過道裏忙碌上菜的女人側身穿過高談闊論的一桌桌。
午餐讓她餍足,連原來還燦爛的陽光被烏雲替代,她都覺得美好。
“你昨晚坐巴士回來的嗎?”那個時間點,飛機和火車都沒有班次了吧。
“嗯,趕上了最後一輛出發的車,很幸運。”他從包裏找出傘,走在她側後方,讓她能完全在傘面的遮擋範圍內。
“我們找個地方休息會?”
“好呀。”
“要坐多久啊,你在車上有沒有睡一會?”她還挺執着于這個問題的。
“三個小時多一點,想睡,但沒睡着。”他低頭看她,在車上時想她,想今天要帶她去哪,坐什麽車和地鐵,走路的路線,提前買門票.......
他攏過她被風吹去傘外的發尾,雨有變大的趨勢,他回憶着這附近适合避雨的地方。
“我們去那吧。”祝慈四顧後指着斜對面的酒店。
如果價格沒有很離譜,最好是開間房,她想。這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他應該是淩晨到的家,總共也睡不了幾小時,下午的時間正好補覺。
邝野沒多想,隔着她的頭發扶住她肩頭,帶她避開在雨裏穿行的車流走向旋轉的玻璃門。
雨滴在他外套上的痕跡能通過顏色的深淺明顯辨別,她趁他收傘查着房間的價格。
“我們要間雙床房好不好?”只是午睡一下,開兩間房有點浪費。她已經點到了付款那一步,就等他點頭了。
“祝慈......”
“嗯?”她疑惑看他。
“我去買”,他有點無奈,她是真的一點沒有危機感,他可不可以想,如果他真的想更進一步,她也不會抵觸?
“可我到現在還沒付過什麽呢。”除去交通,她戴的圍巾,參觀教堂的門票,午餐,都是他付的錢。
“那今晚請我吃飯吧”,如果今晚她還能出房間的話,“現在把證件給我?”
“...好吧。”她嘟囔着翻包,大家都是學生,哪怕家境殷實,她也希望在能力範圍內盡可能公平一點。而且,她自己也有賺錢,本科時帶老師推薦過來的學生,做古琴的陪練,高中生的語文和英語家教,零零散散的收入加起來,若單純只算吃喝,都足夠她這一年的花銷了。
房間在六樓,她一心希望他在陰雨天好好睡一覺,如果不是電梯裏的情侶抱在一起卿卿我我,她一點旁的心思都不會有。
她咬着唇低頭看自己的腳,他開的是雙床房對吧,自己這算送上門去了嗎,難怪她剛剛和他說開房時他久久不說話,自己這時不時犯糊塗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掉......
情侶在五樓出了電梯,關上的電梯門映出在看她的邝野。
“我...那個...不是那個意思。”她局促的往旁邊挪了一點點,不到半個腳掌的距離。
說要開房的是她,這個時候把他當壞人,好像有點過分。
她不敢看他,電梯門一開就匆匆往前走。邝野攔腰固住她,她腳尖離地,整個人被調轉了個方向。
“房間在那邊。”他的氣息就在她頭頂,她雙手不安的握住橫在她腰間的手臂。
“你...”腰上的手沒松,六零三的房間在他們右手邊第二間,房門被刷開的滴聲響起,祝慈總算踩到了地面。
“我...”身子再次被他調轉,面對面站着,他順着她的頭發吻上她的耳廓。
“嗯?”溫熱的氣息繞在她耳邊,她僵着的雙手抓住了他外套的兩邊。
“我們...嗚......”她渾身一顫,聲音發抖,被他雙唇抿住的耳垂紅的似要滴血。
他右手扶着她的腰,撐住整個軟在他懷裏的人。
“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讓我做你男朋友,好不好?”
不拒絕他的表白,允許他的觸碰,願意和他單獨出行,哪怕他知道進酒店可以有一百種別的理由,他今天也只認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