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雪濃也沒覺得奇怪, 沈宴秋是欠着他家的恩情,可從沈宴秋收了王昀做學生,王昀有沈宴秋這個先生當靠山, 明裏暗裏得了多少便利, 王昀在學業上有不知的, 沈宴秋也是悉心教導, 王家原先已家道中落,沈宴秋數次去王家為其撐門面, 這些都是沈宴秋的回報。

可王昀這幾次明顯的沒把沈宴秋這個先生放在眼裏, 他高中以後, 人與以往大不相同,不僅輕狂,還不記禮規,人說先生如父, 沈宴秋沒責罰他都已是莫大的寬容了,僅僅只是私底下說了沒他這個學生,也還是看在他父親的情面上了。

廚下煨着烏雞湯,金雀使人端進來給雪濃喝,雪濃喝這湯都好些天了,喝的有些膩,勉強喝完, 讓金雀吩咐廚下,從明兒起就別煲了。

她還倚在引枕上,慵懶的支着腮,頸下有掩不住的跡印, 眉眼中也暈着情事後獨有的媚态,濃發垂鬓, 唇豔膚香,這只有在房裏才能窺見,若在外她必定要裝的極端雅矜持。

“這烏雞湯可斷不得,雲夫人交代過,要給您喝足足的,才能把身子養好,您跟二爺這麽恩愛,說不得明年這個時候您就能懷上小主子了,”金雀笑道。

雪濃難免羞一下,沈宴秋對她做的那些過分舉動,單說昨兒夜裏,她就受不住的求饒了幾回,也沒被他放過,寝衣就沒在身上穿過,哪兒都叫他掌控着,今兒下午好容易能歇一歇了,他又不消停,她都已經說了不想理睬他,也不妨礙他嘗盡甜頭,偏她對上他,根本沒還手之力,只有任他擺弄輕薄的份。

金雀端量着她的神色,打趣道,“您若真不想喝了,奴婢就去和雲夫人說一聲,她定也不會說什麽。”

雪濃恹恹道了聲算了,只說是雲氏好心,不能辜負了她,但嘴上不服氣,說道,“什麽恩愛的話,金雀姐姐可不要再說了,那不過是他強逼着我罷了。”

金雀咯咯笑,“是是是,都是二爺不好,是二爺逼着您嫁他的,您哪願意嫁他,二爺做首輔的,還幹起了強搶民女的行徑,您也真是,還讓他進房,也不知道把他趕出房門,瞧您被他欺負成這樣,奴婢看着都心疼。”

雪濃難堪壞了,捏着帕子朝她身上打,“虧我跟你說心窩子話,你也取笑我。”

沈宴秋在外頭和雲氏說完了話,回裏間正聽金雀逗雪濃,索性在裏間門口看她們打鬧。

金雀知道她身上沒勁,随她打了兩下,托着她的手放回被裏,道,“奴婢是怕您沒精神,這春尾巴最磨人,下午就只能睡那麽會子,睡太多,晚上又睡不着,可不得找找事情打發時間,二爺那是最疼您的,你們都成親了,就是二爺逼着您,那也是您自個兒不争氣,怎麽就便宜了咱二爺。”

雪濃耷拉着腦袋發悶。

金雀道,“您也說二爺儀表堂堂,清風雅正,不是奴婢誇口,這順天府還沒幾個年輕公子有二爺出挑,二爺又體貼會疼人,您做姑娘的時候,再跟二爺鬧別扭,二爺也都當金疙瘩似的寵着,就是現在您覺得二爺不好了,這大房裏還不是您說了算,二爺的全副身家都給了您,您這個祖宗還嫌他壞呢。”

雪濃立刻回嘴說,“你不知道他有多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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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想吐露,就見那門邊站着沈宴秋,正饒有興致的聽她編排自己,當即再難支吾聲,忸忸怩怩的将臉別進床裏。

金雀不知沈宴秋在身後,還說着,“奴婢才在外邊兒聽二爺跟雲夫人提起,說要給您求個诰命夫人當當。”

有幾人能當诰命夫人的,沈家也只有雲氏和沈宴秋的母親被皇帝封了一品诰命,那是沈家人慘死在應天府,皇帝歉疚之下敕封的,這京裏能被封诰命的,兩只手都能數的出來,都是家中爺們兒有出息,立了大功,妻子才能得皇帝封賞。

雪濃心口溫熱,扭過頭柔柔道,“你別說了。”

金雀看她目光有些往身後飄,一回頭見沈宴秋走進來,方知話被沈宴秋聽去了,怕雪濃尴尬,趕緊轉過話,說沈妙琴今個已經回二房養胎了。

沈宴秋像沒聽見,撩了衣擺坐到搖椅上,接着看上午沒看完的公文。

他們夫妻在房裏,金雀很識時務的起身出去。

雪濃偷偷瞄着沈宴秋,他做正事很是一本正經,不笑很有威嚴姿态,雪濃有時候會怕他,但他一笑,她就知道那只是他人前的做派。

雪濃在床上躺了會兒,腿上恢複些力氣才下地來,她記得那次在宴上,沈妙琴說過延平侯府裏發生的晦氣事,想着去看看沈妙琴。

沈宴秋搖着椅子,公文擱旁邊,招手叫她過來。

雪濃躊躇着,腳往他跟前挪,才走到椅子邊,他伸手攬着她坐到腿上,親她嘴唇,她也輕張唇縱着他探舌深吻,大手給她揉着酸軟腰肢,她綿綿的伏在他身上,被他吻夠了,才推開他的手,軟着腿下來,回頭又瞅他一眼,眸光盈盈,又怨又羞。

“那是金雀說的,殊玉也要怪我嗎?我比窦娥還冤,”沈宴秋做出無奈的神色。

雪濃沒好氣收回眼,坐到鏡臺前。

金雀進來給她梳妝,她現已不是做姑娘的時候了,做的婦人裝扮,發髻盤好再裝點一些首飾絨花,穿了藕荷色松花百褶裙,天兒熱,外頭僅搭一件妃紅織金薄褂子。

就真是個嬌俏的新婦了。

沈宴秋半托着下颌目不轉睛看她,她被看的不自在,一扭身出了裏間,沈宴秋沒看夠,啧了啧聲,又拿起枯燥的公文。

雪濃到二房來的正湊巧,小柳氏嫌沈妙琴是外嫁的姑娘,回家裏住不合規矩,才吵過,氣的沈妙琴直哭。

雪濃對這個二伯母是服氣的,先前沈雲香回家裏,她也是左嫌右嫌,現在沈妙琴回來養胎,也不是說一直住在家裏,也要為這個吵。

雪濃現在當着家,便做主把沈妙琴接到大房來住,直接吩咐沈妙琴的丫鬟收拾東西。

小柳氏抱着胳膊站在廊下,數落雪濃,“殊玉啊,雖說你如今管家,可這是我們二房的事兒,也不該你管的。”

雪濃攙着沈妙琴從房裏出來,對她道,“二伯母,你們二房的事兒我确實不該管,可妙琴姐姐懷着身孕,天大的規矩也不如她的孩子重要,您自己是過來人,妙琴姐姐這般辛苦,您是她母親,您不體諒她,反倒把她往婆家趕,那延平侯府若不是在意這胎,又怎麽會不要臉面也要讓自己的兒媳婦回娘家養胎?”

小柳氏也知道延平侯府的那些污糟,也是怕沈妙琴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帶回家裏來,說道,“殊玉你說的是,她是我姑娘,我豈會不心疼,我也是為咱們家着想,這要是招了什麽進來可怎生好?”

沈妙琴又被氣的發抖,“母親既然這麽怕我,從今往後還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好!”

小柳氏瞧她氣的臉發青,想想雪濃方才說的話,心裏也不是滋味,一時猶豫着道,“那不然請些道長或者法師來咱們府裏做場法事,也免得有妖邪潛入,我這也是為妙琴肚子裏的孩子考慮,就算住進了大房,有秋哥兒鎮着,可秋哥兒也得上值,哪能天天在府裏呆着。”

沈妙琴經她這一說,一時也有些忐忑,轉頭看向雪濃。

雪濃道,“那妙琴姐姐這幾日先住在我們院裏,我同二哥哥商議商議,看何時适合請人來做法師。”

小柳氏上前拉住沈妙琴,不禁勸道,“妙琴,你別怪母親,做母親的豈會不疼孩子,可你已是別人家的媳婦,若常回家裏,外人看着也會有閑言碎語,這回是你婆家撞邪,實在無法,你回娘家情有可原,以後可不行了。”

沈妙琴将好的心情一瞬又惱火上來,雪濃看她整個人直抖,眼看着氣上身,雪濃忙叫丫鬟扶好人,沖小柳氏道,“二嬸怎麽就跟這話過不去了,若依着二嬸的意思,咱們家也算是我的娘家,我是不是也不能回家了?”

小柳氏一噎,“……話不能這麽說,你和妙琴不同,你養在三房名下,可也不是三弟妹的親生女兒,說什麽娘家不娘家的。”

雪濃也沒想到她是什麽話都敢說,人都聽傻了。

沈妙琴又氣又急道,“母親你不要再胡言亂語了,我和殊玉妹妹走,不礙着你的眼!”

小柳氏當下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真想自打嘴巴。

沈妙琴恐她還能說出別的驚悚話,急匆匆拉着雪濃走,待回了大房,雪濃将她安頓在內院的東面次間裏,待坐下,沈妙琴不免哭了一陣,心底還是念着小柳氏,對雪濃道,“殊玉妹妹,你別跟我母親一般見識,她說話不過腦,其實沒有壞心。”

雪濃點着頭,讓沈妙琴安心,小柳氏是什麽人自己當然清楚,又不是個會使壞招的,不過是嘴上沒把門,都是一家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她也沒必要計較。

沈妙琴平複之後,便笑她道,“你怎麽還二哥哥的叫着?二哥哥也不說你。”

雪濃絞着帕子不吭聲。

沈妙琴道,“二哥哥是你丈夫,你要叫也該叫他名字。”

她又添了句,“我單說你了,我自己也是,我得記着叫你二嫂。”

雪濃更是窘的很,她嘀咕着,“我不叫他名字,我叫不出口。”

才說了話,外邊兒丫鬟喊道,“二爺來了。”

随即門上竹簾子掀開,沈宴秋慢步進來,坐到雪濃身旁的凳子上。

沈妙琴笑着,“才跟二嫂說到二哥哥,二哥哥就來了。”

雪濃探細指拉了拉沈妙琴,小聲嘟哝着,沈妙琴也沒聽清,倒是沈宴秋坐的近,他聽清了,是要沈妙琴別把前邊的話告訴沈宴秋。

沈宴秋佯作不知,噙着笑問道,“說了我什麽?”

沈妙琴便把剛剛的話複述了一遍。

雪濃頓時蔫兒了,還被沈宴秋意味深長的掃過,若有地洞,她真想鑽洞裏不出來。

沈妙琴瞧雪濃快羞得說不出話了,也不能再盯着說,沒得把人羞急了要跑,遂說起辦法事。

沈宴秋沒立即應下,只說道,“法事現在不宜辦,你安心住在大房,不必擔心其他的。”

确實不宜辦,他和雪濃才成婚,府裏就做法事,不免會惹非議,神神鬼鬼的,傳到外頭什麽都能編排。

辦法事也是小柳氏說的,算是臨時起意,辦不辦沈妙琴倒不在意,橫豎已呆在大房,她确實很安心。

沈妙琴懷着身孕精神頭不是很足,沒一會就犯起困來。

沈宴秋和雪濃便不好再擾着她,起身出了次間,沈宴秋徑自出去了,雪濃則回房裏做做針線活,下月初五是沈宴秋的生辰,她還沒想好送什麽給沈宴秋。

金雀搬了裝針線的簸箕來,雪濃坐到先時沈宴秋坐的搖椅上,金雀坐在椅子旁邊給她理線,雪濃便搖着搖椅放空腦子想,目光落在手邊的桌幾上,那兒擺着個還沒繡好絹人,是童子模樣,雪濃拿起來一看,總有些熟悉,細細查看,這絹人有些舊了,瞧針繡手法,好像是自己做的。

雪濃再想想,便想起那時自己還在宣平侯府,周氏讓她住去溫雲珠的聽楓館養病,有一回晚上就是繡這個絹人,結果就睡過去了,醒來時絹人不見了,莫名其妙多了一兩銀子,她當時沒細想過。

今時再看來,絹人竟是沈宴秋花一兩銀子買下的。

可那時她和沈宴秋并不熟,沈宴秋竟然能進聽楓館這樣姑娘家的閨房。

雪濃稍稍一想,就明白過來,恐怕周氏突然讓她住聽楓館,就是打的要把她獻給沈宴秋的主意,只是沈宴秋沒動她,單拿走了絹人。

雪濃心下暖意更甚,便把那絹人缺的一條胳膊和腿都繡齊全了,悄悄再擺回桌幾上。

沈宴秋的生辰禮雪濃也想好了,他什麽也不缺,不如再做一個絹人童女,和現在這個童子登對,他必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到晚間沈宴秋放歸,晚飯擺在堂屋裏,三人一起吃的晚飯,飯後沈宴秋給了沈妙琴一張平安符,他說是白雲觀內修行深的道士畫的,沈妙琴小心收好。

三人坐在一處閑談,還是說到了延平侯府裏發生的怪事。

沈宴秋緘默須臾,道,“應不是妖魔禍亂,更像是人為。”

雪濃與沈妙琴面面相觑,聽他接着道,“我下午遣了人去魏國公府和法源寺查問過,你大嫂去魏國公府串門那天,宣平侯夫人也去了魏國公府,你二嫂去法源寺進香那日,她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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