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驅邪

第27章 驅邪

林簡驚訝的看向跪在地上的男孩, 只見他單薄的背頸挺直,雙目低垂,緊緊抿着唇, 臉上沒有絲毫悲傷的神色。

他想問豆包是不是真的,奈何現在身體的主動權不在自己這。

“楊小俊。”時不遇突然替他開口, 清冷的聲線帶着重重的壓迫感。

“知道你父親為什麽抓着你不放嗎?”

楊小俊是豆包的大名, 他身體一顫眼裏流露出慌亂, 不過很快鎮定下來, “知道, 是我把他毒死的。”

沒想到他竟然就這麽承認了!

站在旁邊的趙秀瞪大眼睛, 不可思議的看着兒子:“豆包, 你瞎說什麽呢?!”

“媽……”

“小簡,你別聽他胡說八道, 是我下的藥, 我恨死這老王八犢子了,都是我幹的跟豆包沒關系!”

“媽!”豆包站起來想要阻止, 偏偏那只手緊緊的抓着他,怎麽甩都甩不開。

時不遇見楊喜黑色的影子又大了一些, 眉頭一皺怒斥道:“滾回去!”

豆包和趙秀吓了一跳, 以為林簡在吼他們, 僵立在原地不敢動。

“沒事,不是在說你們。”林簡又恢複原來的口氣繼續道:“豆包, 你可知弑父是犯法的。”

豆包低着頭不說話,趙秀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小簡,嬸子求你千萬別說出去, 就當是我做的,警察抓就抓我吧!”

林簡在身體裏看着幹着急, 奈何時不遇絲毫沒有動容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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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死他,他現在陰魂不散,所以才拉住你的手不放,要你給他償命。”

豆包雙目赤紅,喘着粗氣道:“他該死,既然要我償命,那我就還給他好了!”說着拿起炕邊的剪刀,竟要往脖子上紮!

“豆包!!!”趙秀吓得眼珠子都直了,瘋似的撲過去,也不知道她瘦小的身體哪來這麽大森*晚*整*理的力氣,竟然一把奪下剪刀扔到門口。

“豆包啊豆包,你這是幹啥啊?你是要媽的命嗎?”

她苦了半輩子就是為了孩子,兒子要是死了,她還活個什麽勁啊。

“楊喜你個烏龜王八蛋,你要償命,我給你償命!想要我兒子的命,門都沒有!”

她抓起楊喜的胳膊狠狠的咬上去,這一刻憋了十多年的委屈和憤怒全部發洩出來,像只惡狼一般,恨不得将丈夫的屍體撕碎!很快那只手就被她咬的血肉模糊。

“媽,媽你別這樣,我害怕……”豆包吓得直哭。

趙秀抱住兒子,娘倆再也控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門外林家父母側耳聽着裏面的動靜,聽了半晌,屋裏安安靜靜什麽都聽不見,因為時不遇已經把這間屋子封住了。

“也不知道裏面什麽情況了。”劉素雲有些擔憂。

林海源咳了一聲準備掏煙,一摸兜想起煙給兒子拿走了,“別擔心,兒子有分寸。”

“我是怕……那楊喜走的不安定,他咽氣的時候抓着豆包,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別是被害……”

“咳咳咳!”林海源瞪了她一眼,壓低聲音說:“別胡說八道!”

劉素雲趕緊閉上嘴,這種事自己心裏明白就好,說出來萬一被有心人聽見就壞了。

*

屋裏趙秀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訴說着這件事的始末。

“這些年嬸子遭的罪就不說了,咱們街毗鄰居住着你都看在眼裏,許是我上輩子欠他的,這輩子來還債來了。”

“前些年他得了病,手術加上化療花了十多萬,把家裏的錢都花沒了,還借了一屁|股饑荒。”

“每天早上我四點起來幹活,趕着農閑時上山采點蕨菜賣錢還給人家。再加上你給嬸子找了個工作,想着生活可算是有了點起色。”

趙秀擤了擤鼻涕,“可老天爺見不得我好啊,他肝癌又犯了,去縣裏檢查都擴散了。非要去省裏看病,可家裏哪來的錢啊?他還想出去借錢,也不看看誰能借給他!”

“就算借來錢,我們娘倆怎麽還給人家?眼瞅着孩子大了,上學正需要錢,他一點都不考慮!天天就知道賭錢,家裏什麽都不管,油瓶子倒了都不會扶一把!”

“昨天他打麻将輸了回來又開始發瘋,嫌飯菜不和胃口把桌子掀了,吃藥嫌水熱了,就潑在我身上,還拿晾衣架抽我,一點人性都沒有!”趙秀掀起袖子,胳膊上一條條青紫的印子,光是看着都疼。

時不遇眼裏泛起同情。

“農藥是我買的,我天天都恨不得他早點死,省得活着折磨人。原本打算這幾天給他放飯裏藥死他,反正他也沒幾天好活了,沒想到豆包提前下了手。”

她扭頭看向兒子,“你說你膽子怎麽這麽?殺人是犯法的知道不!”

豆包不吭聲,正是知道殺人犯法他才不想讓母親動手,這些年媽媽過的是什麽日子他比誰都清楚,不願再讓她擔上殺人兇手的罪名。

“你們先起來吧,我會幫你們想辦法的。”

趙秀忍不住又掉下眼淚,“謝謝你,嬸子給你磕頭了!”豆包也跪在旁邊邦邦磕頭。

時不遇側身躲開,“先想辦法讓他松開手吧,孩子的手再這麽被掐下去就要廢了。”

趙秀一聽連忙檢查兒子的手,因為被緊緊禁锢,手上的血脈不通,這會已經腫成了茄子皮色。

“哎呀媽呀,這可咋辦!”

時不遇想了想,“去找一個剛殺的豬蹄子過來,一定要現殺的。”

“哎,好!”趙秀慌忙的跑了出去。

外面的人一見門開了,一股腦的湧了過來,想要看看裏面發生了什麽事。

見楊喜還攥着豆包的胳膊沒撒手,以為林簡的本事不行。

隔壁的老吳頭說:“要我說直接把手撬開得了,省的費這個勁。”

“你去撬啊?”

老吳頭瞬間閉上嘴不說話了,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去撬死人的手,誰知道會不會招惹什麽麻煩。

劉素雲走進來問,“老兒子你困不困?要不回去睡一會再過來?”

時不遇看了她一眼,表情怪異的回了句:“不用,我把事情辦完再去睡。”

林簡在身體裏咯咯的偷笑,讓你占我便宜,這次讓我媽占便宜了吧!

已經淩晨四點多了,東北的天亮的早,外面漏出魚肚白。

鎮上有家屠宰場,每天早上都有新鮮的豬羊宰殺,趙秀怕別人買的不對,自己騎着電動車去了鎮上,直接買了四個新鮮帶血的豬蹄子回了家。

大夥紛紛伸長了脖子,看着林簡到底有什麽辦法。

只見他拿起一個豬蹄子,握在手裏颠了颠,剛切下來的豬蹄子還沒褪毛,切口處挂着鮮紅的血跡。

他将豬蹄放在楊喜手邊,嘴裏低喝一聲,“開!”那只枯瘦的手竟然真的慢慢松開了!

“快把手拿走!”

豆包急忙縮回手,“林簡”手疾眼快,将豬蹄子迅速塞進屍體的手中,豬蹄被狠狠的抓住,比剛才掐了還狠!

“哎呦我的天!”看熱鬧的人都被這番舉動驚呆了。

老吳頭指着屍體大喊:“剛才楊喜動了,他動了!你們看見了嗎?!”

大家齊齊瞟了他一眼,還用你說嗎?他不動孩子的手怎麽抽出來的?

老村書記感嘆,“這林家小子真有兩把刷子!”

趙秀緊張的拉過兒子的手上下翻看,還好孩子的手能動應該多大沒事。

“謝謝,謝謝你!”

時不遇:“先不必急着道謝,這件事還沒完,晚上我還會過來。”

說完穿過人群出了屋子,劉素雲趕緊跟在後面回了家,兒子一宿沒睡了,回去吃點東西再休息。

林海源要留下來幫忙,買棺材、擺貢品,給親朋好友送消息哪都少不了人手,楊家人口少,鄰居們都幫着操心。

回到家劉素雲去廚房做飯,時不遇低聲說:“我要離開你的身體了,可能有點不舒服,你忍一下。”

“哎,好的。”林簡話還沒說完,突然感覺身體一沉,整個人跌倒在沙發上!

這種感覺好像負重五十斤跑了十公裏山路似的,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地方不疼的!

“嘶……怎麽會這樣?”

時不遇漂在他身側道:“附身本來就是非常消耗精力的法術。你又是第一次,身體肯定會覺得不舒服,以後多來幾次你慢慢就适應了。

林簡躺在沙發臉嗖的紅起來,總覺得這話聽着有點怪……

喘了幾口氣,費力的支着身體坐起來,“晚上還要去豆包家嗎?”

“嗯,楊喜的靈魂不走,晚上肯定會作亂,得想個辦法把他送走。”

“他也真是……死了還不安生。”先不說豆包做的不對,楊喜确實是死有餘辜。

作為父親沒有盡到一丁點父親的責任,作為丈夫家暴妻子禽獸不如,如今死了還想拉着兒子給他陪葬。

時不遇:“不過有一點讓我不解,按道理說豆包弑父身上當有惡業,但我在他和趙秀身上并沒看見業障,不知道是何原因。”

“可能是楊喜作惡太多,豆包替天行道?”

“大概是吧,下午你買些彩紙,弄點稻草來給他紮個紙替身。”

“好,還有別的事嗎?”

時不遇看着他熬得通紅的眼睛搖了搖頭,“沒了,快休息吧。”說着隐去身形回到牌位裏,

劉素雲端着飯菜進來時,林簡已經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這孩子,也不吃點東西再睡。”拿了床被子給他蓋上,自己也回卧室打了個盹。

大概是累極了,林簡這一覺睡得非常實,一直睡到下午才被外面的叫嚷聲吵醒。

*

“走跟我去警察局!”

“放手,你們放開我媽!”豆包剛變聲的公鴨嗓嘶吼着,單薄的身體把趙秀擋在身後。

“老五前幾天跟我打視頻人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沒了?!”說話的是楊喜的二姐,她正拉扯着趙秀的衣服,往外面拽。

楊喜上面有四個姐姐,幾個姐姐嫁的都不遠,雖然平日裏都看不上這個兄弟,但畢竟是一母同胞,弟弟死了肯定要過來操心喪事。

也不知道聽誰說的,楊喜死了不安定,怕是被人害死的。

二姐楊換弟回想起,前幾天還跟弟弟打了通視頻電話,那會人一點事都沒有,怎麽突然就沒了?!

越想越覺得這事不對勁,她是個急脾氣,拉着弟媳婦就要去報警。

旁邊圍着許多看熱鬧的鄰居,大夥都勸她別把事鬧大了,孤兒寡母日子本來就艱難,真要是把人送進去,對她們有啥好處啊?

楊二姐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嚎喪起來:“哎呦我可憐的弟弟哎,你死的冤啊!大姐,三妹四妹,你們都不給小喜做主啊?”

楊大姐是個明白人,連忙上前拉起妹妹,“有話回家說,在外面讓人看笑話呢?!”

老三和老四冷着臉站在一旁不出聲,她們不關心楊喜是怎麽死的,只在乎借的錢還能不能還上。

當初楊喜做手術在兩家一家借了三萬塊錢,這都三四年了,半點音信都沒有。

“對對對,進屋說去。”旁邊幾個鄰居說和着,把人拉進了屋子裏。

楊喜的屍體已經搬到堂屋裏了,身上蓋着白布,一只手還死死攥着那個豬蹄。

楊二姐哭哭啼啼的被拉進來,關上房門她便大吼道:“趙秀,是不是你害死的我弟弟!”

趙秀臉色蒼白道:“二姐,這麽些年我都熬過來了,我還差這幾日嗎?”

“那別人怎麽說楊喜他死了都拉着豆包的手不放,肯定是心裏冤屈!”

豆包剛要開口被趙秀緊緊的攥住手,“旁人随口猜測兩句二姐就相信,我們娘倆說什麽你們都不信,不如你報警讓警察抓我吧!”

楊二姐還真掏出手機要報警,結果被大姐呵斥住:“行了!人活着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上心,你要真心疼他,你出錢給他辦得風風光光的!”

楊換弟一哽,臉色難看的收回手機,她家裏條件不好,雖然想幫襯兄弟但有心無力。

“人死不能複生,豆包還小,咱們能照應就照應一把,不能照應也別把人往死路上攆啊!”她走到豆包身邊,“孩子你別怪你爸,他被你爺奶慣壞了,你念着父子一場給他燒燒紙,磕磕頭。”

豆包紅着眼睛跪在地上,拿起黃紙燒了起來。

“弟妹,我也知道你這些年不容易,大姐幫不上忙但心裏念着你的好。”

趙秀泣不成聲,“大姐放心,我肯定會把豆包好好養大成人。”

“哎。”楊大姐抹了把眼淚也蹲下給弟弟燒紙錢。

楊三姐和四姐兩人對視一眼,都想等對方開口,倒是趙秀先說話了,“三姐四姐,楊喜治病從你們那拿的六萬塊錢我都記着呢,等我們緩一緩一定還給你們。”

“咳,不着急,不着急。”

兩人得了準話這才放下心,跪在大姐旁邊跟着一起燒紙。

唯獨楊換弟越想心裏越不得勁,總覺得弟弟死的蹊跷,打算私底下再問問別人,弟弟死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什麽話。

原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沒想到下午三點多,幾輛警車突然停在了楊家大門口。

林簡正在屋裏看手機呢,聽見警笛聲急忙穿上鞋跑出去詢問:“發生什麽事了?”

旁邊看熱鬧的人說:“不知道,聽說楊喜他媳婦下藥把楊喜毒死的,警察過來把她帶走了。”

壞了!以趙秀的性格肯定會把這件事全部攬在自己身上!

“豆包呢?”

“豆包騎着電動車追上去了。”

林簡二話沒說,回家騎上電動車便朝鎮上的派出所趕去。

來的時候不光豆包在這,還有村長,村書記和幾個村裏有頭有臉的長輩都在,見林簡來了,招呼他過來坐。

“怎麽樣了?”林簡看向豆包。

豆包雙眼腫得老高,啞着嗓子說:“我媽……被帶進去問話還沒出來呢……”

林簡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擔心。”

等了一個多鐘頭,辦公室的門打開,從裏面走出兩個警察。

豆包激動的沖過去:“警察叔叔,毒是我下的,跟我媽沒關系,求求你們把我媽放了吧!”

兩個警察嚴肅的說:“這件事還得調查,在此之前趙秀不能離開派出所。”

“藥真是我下午!對了,那藥瓶上還有個我指紋呢!”

村書記緊張的詢問:“警察同志,如果這件事坐實,會怎麽樣?”

“這個不歸我們管,要經過法院起訴才能判定,你們先回去等着吧。”

“真是我下的毒,求求你們放了我媽吧!”豆包急得哇哇大哭,鼻涕眼淚流了一臉。

林簡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紙巾幫他擦了擦眼淚:“先回去等着吧,警察肯定會把這件事調查清楚的。”

*

另一邊楊家屋裏已經亂成一團,大姐怪老二多管閑事,要是趙秀真進了監獄,以後孩子誰管?

“我多管閑事?那是咱們親弟弟啊!他死的不明不白你們難道都不心痛?!”

老三楊來弟冷笑一聲:“你心痛,那孩子以後跟着你得了。”

“對,還有楊喜借的錢,你也幫他還上!”四妹也跟在後面說道。

“憑什麽我還?又不是我借的。”

“你不還報警抓趙秀?你忘了楊喜小時候拿剪刀剪你頭發,把你腦袋戳了個大洞?腦瓜子戳傻了吧?”楊三姐是出了名的嘴皮子刁鑽,幾句話把老二損面紅耳赤。

“你再說一句!”

“我再說十句也是一樣!小時候爹娘慣着他,家裏啥都是他的,咱們幾個都跟丫鬟似的哄着他,伺候他,如今他死了你還舍不得,你不是賤皮子是什麽?!”

“楊來弟你找揍!”楊二姐罵罵咧咧沖過來一把薅住她的頭發,楊三姐也不是善茬,回手薅住對方的頭發,兩個婦女邊打邊罵,什麽難聽的話都罵得出口。

老四拉偏架,她打小就跟三姐關系好,見她挨欺負自然不可能善罷甘休,暗地裏擰了二姐好幾下。

姐妹三個在靈堂裏打的熱火朝天,把楊大姐氣的夠嗆,捂着胸口好懸暈過去。

*

傍晚時林簡帶着豆包和村幹部一起回來了,大夥都過來打聽事情的進展。

一起來的還有幾個警察,他們從倉房裏找到剩下的半瓶農藥,仔細檢查了楊喜的屍體,還取了口中胃中的食物殘渣。

大家議論紛紛,都覺得這事多半八九不離十。

可憐趙秀苦了半輩子,臨了還得坐法院,留下小豆包一個人孤苦無依。

劉素雲是個心軟的,眼睛登時就紅了,真是麻繩專挑細處斷,命運專挑苦命人。

林簡突然想起時不遇交代,趕在天黑前要糊個紙人出來,連忙去買了幾卷彩紙,抱着一捆幹草回了家。

“你在嗎?”

“在。”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近的仿佛貼着耳廓,讓林簡心一緊。

“紙都買回來了,這個要怎麽糊?”

時不遇現出身形,伸手擺弄起稻草,他雙手十分靈巧,不一會就紮出個人的模樣,有胳膊有腿十分逼真。

“剩下的你來弄,把紙糊在草人身上,照着豆包的模樣畫一張臉,再拿一件他的衣服給紙人穿上。”

林簡畫畫還行,中學時學過一段時間素描,幾筆就把豆包的模樣描畫出來,有個五六分相似。“這樣可以嗎?”

“嗯。”

“也不知道豆包他媽怎麽樣了,萬一警察真判定是她投毒,這件事恐怕不小。”蓄意謀殺,最少也得判個無期。

“不會有事的。”

“那樣最好,否則他們娘倆也太慘了。”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吃完晚飯已經到了晚上六點半,林簡拿上紮好的紙人去了隔壁。

白天楊家幾個姊妹打完架就都走了,家裏只剩豆包一個人,還有幾個楊喜平日打牌的狐朋狗友,在院子裏支了張桌子正在打麻将。

看見林簡來了,臉上都露出好奇的神色,他們聽說了不少事。

鄰居們添油加醋,把楊喜說的跟詐屍似的,拉着他兒子的手不放,老吓人了。林簡形容的更像是電視劇裏驅邪的老道一般,本領大着呢,幾下就把對方制服了。

“小林啊,你這是幹啥呢?”指着他懷裏的紙人詢問。

林簡停下腳步:“叔,晚上你們沒什麽事最好先回家吧,明天再來守夜。”

他這麽一說大夥麻将也不打了,紛紛起身過來湊熱鬧。

“這是紙糊童男童女?臉咋瞅着這麽像豆包呢?”

林簡捂住紙人的頭,看來自己畫的還不錯,“咳,這不是童男童女,一會做法事用的。”

“哎呦,你還會做法事呢?”他們眼裏放光,似乎更感興趣了。

晚上還不知道什麽情況,這些人留在這恐怕會起亂子,

林簡眼珠一轉,“你們要留在這也行,不過提前說好了,出了事我可不管啊。”

“啊?能出啥事啊?”

“這我就說不準了,楊喜走的不安,惡鬼害人,陰魂纏身都可能發生……”林簡話還沒說完,幾個人麻利的起身跑了,比起看熱鬧,他們還是更在乎自己的小命。

林簡翹起嘴角,人總是這樣,你越不讓他們看,他們心裏越癢癢,讓他們留下來看反而不敢了。

走進屋裏,看見豆包一個人坐在堂屋,雙手抱着腿臉埋在膝蓋裏,單薄的身體看着格外可憐。

林簡把紙人放在一旁,蹲在他身邊問:“晚上吃飯了嗎?”

豆包聞聲擡起頭,搖了搖頭:“不餓,不想吃。”

“哥給你買點零食?”

“吃不下……林簡哥,我媽她會不會被判死刑啊?”豆包聲音哽咽,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不會的,不會的。”林簡摟着他肩膀安撫。

“明明……藥是我……下的,他,他們怎麽不聽我解釋呢?”

林簡嘆了口氣,“警察也要調查清楚才能立案啊,興許明天調查清楚就會把你媽媽放出來了。”

“真的麽?”

“真的,哥不騙你。”

豆包擦了擦臉,臉上露出恨意的神色,“哥,你知道我為啥要殺了他嗎?”

“因為他家暴你媽媽?”

“那只是原因之一,還有一件事我媽都不知道。”

“什麽事?”

“他……強、暴過我。”

“啊?!”林簡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豆包。

“我十歲那年,他喝酒喝多了,回來把我按在炕上……”豆包眼裏全是恨意。

“你當時沒跟嬸子說嗎?”

豆包搖搖頭,那時候他還小,不懂這件事意味着什麽,怕跟媽媽說了,兩人吵起來媽媽又得挨揍,便一直藏在心裏。

林簡恨得牙根癢癢,“真他媽是禽獸不如!”自己親兒子都能下去手。

“他喝多了不記得這件事,我一直記得呢,好幾次我都想趁着他睡着,拿刀砍死他。”

林簡摟住他的肩膀,不知道說什麽安慰他好,“不怪你,是他咎由自取,他該死!”

兩人正說着話,突然感覺一陣陰風吹過,屋子裏陡然降了四五度。

五月的天雖然涼爽但也不可能這麽冷,林簡打了個冷顫,心裏隐隐察覺出不對勁。

“待會不管看見什麽都別害怕,有哥在一定會保護你的!”

豆包點點頭,靠近林簡身邊。

“時不遇,時不遇?”林簡叫了兩聲,沒有反應。

老天爺,他不會這個時候睡着了吧!

林簡從口袋裏掏出煙和打火機,準備點煙請仙。

突然屋裏燈滅了!

豆包吓得驚叫一聲,一把拉住林簡的胳膊。

“沒,沒事別害怕,可能是跳閘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手裏打火機也出了毛病,按了十多下都沒點着。

糟了!怎麽偏偏這時候出問題,回去高低給老爸換個電子點煙器!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牙酸的咯吱聲,林簡和豆包同時僵住,他們倆坐在原地根本沒動過,這聲音是誰發出的?

黑暗無形放大了聽覺,讓窸窣聲顯得格外明顯。

恐懼如同黑暗一般在兩人心頭籠罩。

豆包語氣帶着哭腔問:“哥……誰在屋裏啊?”

林簡不比他好多少,勉強鎮定的說:“不,不知道……”

手上更加急促的按着打火機,該死,這個時候居然不管用了!

“咔噠,咔噠……”沉重的腳步聲響起,正在朝他們逼近。

突然一抹光照亮了屋子,打火機居然打出火了!

林簡面色一喜趕緊點煙,突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

“豆包你先別拽,等我點完煙再說。”

“大……哥……你看……”因為過度恐懼,豆包的聲音顫抖的不成樣子。

林簡擡起頭,魂差點下飛,只見楊喜穿着一身西服壽衣不知道什麽走到他們身邊!

青紫扭曲的臉正在看着他們,眼睛翻着白眼看不見瞳孔,嘴長的老大散發出難聞的屍臭味!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林簡再也控制不住,失聲尖叫起來,豆包眼皮一番直接吓暈了過去。

跟恐怖片一樣,遇到這種情況門多半是關着的,而且怎麽打都打不開。

楊喜的屍體走的很慢,架不住堂屋就那麽大,幾步就走到兩人面前,他手裏還攥着豬蹄子,畫面說不出的詭異。

就在林簡也即将吓暈過去時,一道白光在眼前閃過。“不知死活,滾開!”時不遇突然從半空中跳下來,一腳将屍體踹飛出去。

“大哥……你終于出來了!嗚嗚嗚嗚……”林簡吓得涕淚橫流,雙手抱住時不遇的腰,恨不得把自己挂在他身上,這種情況下臉算個屁!只要能保住小命就行!

時不遇安撫道:“別害怕,我有點事剛忙完。”

“好好好,只要來了就好。”

“紙人呢?”

剛才進來的時候,林簡把紙人放在門口,他蹲下身子摸索起來,半晌終于摸到紙人,“在這!”

那邊楊喜受到了刺激,嘴裏發出嗚嗚的怒吼聲,可惜被時不遇用術法控制住,不能動彈分毫。

“去找一件豆包的衣服披在紙人身上。”

“啊?”林簡吓得不敢動,緊緊摟着時不遇的胳膊不放手。

時不遇催促道:“快點,不然一會我控制不住他了!”

“要命了……”林簡欲哭無淚,摸黑朝卧室走去,走到卧室門口突然想起豆包就在這,他身上不是有現成的衣服嗎!

連忙拉起豆包,扒下他身上的外套,套在了紙人身上。

“把紙人放在楊喜身邊,點燃紙人。”

你幹脆殺了我吧!

時不遇似乎聽見他心裏說的話,“你不想幫他們了嗎?不燒紙人楊喜的魂魄不會安息,時間越久戾氣越來越重,最後豆包和趙秀都活不了。”

林簡咬着嘴唇,“來吧!幹他娘的,who怕who啊!”抱起紙人走到楊喜身邊往他身前一送。

只見楊喜扔掉手中的豬蹄子,雙手一把掐住紙人的脖子撕扯起來!

“快點燃紙人!”

林簡掏出打火機,突然想起這倒黴的打火機不好使!

就在紙人要被楊喜撕成兩半的時候,一股火苗終于從打火機裏迸出,點燃了紙人的胳膊。

火舌瞬間燃燒起來,不到三分鐘就把紙人燒一幹二淨,神奇的是楊喜身上的衣服居然一點都沒燒焦。

屍體擡起頭,嘴裏發出類似狂笑的聲音,随着一陣黑煙消散,“咣當”一聲倒在了地上不再動彈。

林簡脫力的坐在了地上,一點點挪到時不遇身邊,雙手抱住他的大腿,今個就是死也不可能讓他再松開手了,嗚嗚嗚嗚太吓人就!

時不遇居然沒有推開,而是把手輕輕放在他的頭上安撫的摸了摸。

“沒,沒事了嗎?”

“嗯,這法子叫燒替身,他把紙人當成豆包,以為兒子死了,償了命就安息了。”

“呼——”林簡舒了口氣,放松下來感覺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濕透了。

屋裏的燈重新亮起來,有了光恐懼頓時被驅散了一半。

“還不起來嗎?”時不遇似笑非笑的看着林簡。

“欸?”林簡看着懷裏的大腿,臉騰的紅起來,依依不舍的松開手,去喚醒旁邊暈倒的豆包。

豆包緩緩睜開眼睛,揮舞着雙手,驚恐的叫喊着,“別殺我,別殺我!”

“沒事了,沒事了,我是林簡哥。”

“林簡哥?我爸他……”豆包朝屍體那邊看去,楊喜的屍體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旁邊有一團燃盡的灰燼。

“不用擔心,他已經離開了。”時不遇清冷的聲音傳來,把豆包吓得又是一陣驚叫。

“別怕,他不是壞人,他是我……我師傅。”

豆包顫顫巍巍擡起頭,見時不遇神色冷淡,并沒有害他的意思,這才放下心來。

“哥,今晚你能不能別走了……”孩子真的吓壞了,有個風吹草動都一驚一乍的。

“好,我不走,咱們進裏屋待着,你要是困就睡一覺。”

“哎。”豆包感激的點點頭。

林簡掏出手機看了眼,已經淩晨一點了,楊喜的屍體就在地上躺着吧,他現在可沒勇氣再把他抱回原位了。

豆包畢竟是個孩子,說了一會話就困的睜不開眼睛了,林簡幫他蓋好被子,搬了把椅子坐在旁邊。

時不遇也坐在他身邊,戳了戳林簡的胳膊。

“嗯?”

“手機借我用用,我看到第二十四集了。”

林簡頗為無奈的打開手機,“看吧,這個月流量快用完了,你連連家裏的wifi?”

時不遇熟練的搜到隔壁wifi信號,找到鄉村愛情第六部,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今晚發生的事打破了林簡二十多年的人生觀,他以前一直覺得電影裏演的都是假的,什麽僵屍詐屍全都是人幻想出來的。

自己親身經歷後才明白,果然藝術源自于生活

“楊喜還會出來作亂嗎?”

“不會,他的魂魄已經離開了。”

林簡有些不解的問,“這種事以前發生過嗎?怎麽從來沒聽人提起過?”

時不遇放下手機,“确實很少發生,一九五三年發生過一次,那會四娘還年輕,我道行也淺,所以并沒有插手,只聽說是鎮上有個老太太,死後第三天詐屍了,掐死了自己的兒媳婦。”

“還有一件事發生在一九九三年。”

林簡一愣,“你說的是,咱們村村頭那戶姓刁的人家?”

時不遇點點頭。

這件事當時的影響非常大,一度登上報紙。一家四口人,兩個老人和兩個孩子,全部慘死在家中。更恐怖的是兩個老人的頭至今沒有找到,兇手也沒找到,成了一樁懸案,

“那件事也是厲鬼索命嗎?”

“差不多吧,村裏有孩子在那吓掉過魂,請四娘幫忙收魂,我去看過一眼,那棟房子周圍有一片漆黑的濃霧,可能有東西在裏面修出了道行。”

林簡想起小時候他還跟同學去裏面玩過,胳膊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真是不知死活。

“不過你不用擔心,這種事少之又少,一萬個人裏也未必會發生一起。普通人死了很快就去投胎了,只有大惡之人或者生前遭到非人虐待的人,才有可能化成厲鬼害人。”

“那就好。”今晚實在太累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十分疲憊,林簡眼皮沉的睜不開,靠在椅子上不一會就睡着了。

時不遇見他睡的不舒服,往他身邊挪了挪,讓他把頭枕在自己肩膀上。

睡夢中林簡聞到熟悉的味道安心了不少,不自覺的在他肩上蹭了蹭。

柔軟的頭發刮的臉頰癢癢的,溫熱的呼吸掃在耳邊。

時不遇心不在焉的關掉視頻,仰頭看着天花板,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電視劇好像沒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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