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是狗，我也是狗
你是狗，我也是狗
東海，一望無盡，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島嶼。其中，常年狂風暴雨的某片海域，今日忽然下起了雪。
片片雪花晶瑩剔透，無視了呼嘯風雨，自顧悠然而落，墜入海裏凝成冰，散發淡淡明淨藍光，靜寂寒氣逐漸吞噬這片狂怒的海域。
玉顏勝雪，白衣白發的青年捏訣立于半空，如同堅冰的雙眸正在凝視一座島嶼。
島上茂密的森林簇擁着一座暗紅火山，火山吐着濃濃黑煙，在冰雪的影響下，黑煙變紫，變灰，再變白，勢頭減至炊煙，此後不再變化。
暮成雪手中靈力倍增，白煙略為苦悶地扭動幾下，恢複如初。
見狀，暮成雪知道再也無法通過外部對島嶼結界施加影響，遂放下捏訣的手，駕風朝着島嶼飛去。
越過沙灘，暮成雪的皮膚驀然傳來一陣酥麻刺痛，緊接身邊的風避開他，叫他無法禦風而行，身體直墜向下。
換了別人定要驚慌，狼狽地摔落地上，可他是暮成雪，從不在人前失态的宣景宗宗主，只會如同輕羽飄然降落。
暮成雪回望，只見原本被封凍的海浪咔嚓一聲裂冰而出，重新拍在沙灘上，若有似無的灰黑煙氣與暴風雨重新籠罩島嶼，一度被打破的結界重新構建。他感受到身體被什麽束縛，只餘三分靈力可以随心驅策。
暮成雪冷哼一聲：“這陣法倒有些本事。看來你也無意再隐藏，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湮滅魔尊，出來吧！”
沙沙——
與人齊高的草叢劇烈晃動。
暮成雪轉向發出聲響的方向，一只黑影沖出，是野豬，猛沖向他。
“你是在耍本座嗎？”暮成雪輕輕皺眉，雙指并攏作劍，輕輕一劃，野豬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便碎成了一片星點雪花。
雪花正要散去，卻見一根長槍以迅雷之速襲來破開雪花之壁。
“好快。”暮成雪眉頭輕蹙，靈力聚集雙指，在槍尖觸近他眉心三寸前，将其撥開。“好重！”
長槍之勢超出他的預估，只偏了個方向，在他的右臉擦出一道血痕，同時削斷一束頭發。
“咦？”草叢那頭跳出一個十七八歲的青衣少年，因為看見暮成雪發出疑惑驚聲，也不知道是因為在這島上突然冒出一個暮成雪，還是因為他長得太好看。只是少年驚訝歸驚訝，手上的動作卻很快，袖中甩出了三張符箓。
暮成雪甚至還沒趕得及看清他的面容，三枚符箓便到了他跟前，轟隆炸開。
“咳咳……”
符箓爆炸的動靜很大，但除了一團嗆人的煙霧，完全沒有攻擊力，讓暮成雪急急運轉起來的冰盾防禦撲了個空。然而，他的視野變得很奇怪，剛剛眼睛還能看見少年随意束成馬尾的頭發，現在只能看見他破爛的青衣下擺。他的手也很奇怪，感覺肉肉的，被手掩住的口鼻更奇怪，比平時凸出來太多，他感受不到兩邊臉頰。暮成雪有種極其不好的預感，是那種會讓他暴怒殺人的那種不祥預感。
“哎呀，哪來這麽可愛的小白狗。”少年雙眼發亮，興奮笑着飛奔過來，伸手就要抱它。
暮成雪用爪子粗暴橫掃擋開少年的手，後退拉開距離，運轉靈力，嘗試解開變身法術。可是，失敗了，他沒能變回人。暮成雪惡狠狠瞪着少年。“你對本座做了什麽？汪！為什麽本座會不由自主學狗叫？汪！”
“狗竟然說話了！”
“是你把本座變成這樣的。”
“是哦。”少年恍然大悟，水靈靈的眼睛滿是愧疚：“實在對不起，你突然出現，我一害怕就出手了。”
暮成雪凝視少年許久，沒有在他身上發現陰邪血腥之氣，也沒有使用幻術的痕跡，想來不會是魔尊僞裝。于是，他壓抑着心中憤怒沉音道：“且饒你一次，速速将本座恢複原貌，汪！可惡，快給本座停下。”他用雙爪捂住嘴，逼迫自己不要再汪汪叫。
“不好意思啊。”少年不好意思地摸着後腦勺，“這個變身術只能等兩個時辰後自行解除。”
“你說什麽？”暮成雪真的想殺人了，他堂堂宣景宗宗主怎麽能夠當兩個時辰的狗？
“別生氣，你現在這個樣子很可愛。”
“滾！”暮成雪本想要施法将這個少年凍成冰棍，可他爪子一揮，撒出來的只有星屑冰晶。
“噗呲。”少年很不厚道笑了出聲。
“本座看你是不要命了，汪！”惱羞成怒的暮成雪張口咬向少年。
少年擡手，讓暮成雪結結實實咬了一口，可是并沒有受傷，他在手臂上附了一層防禦，跟石頭差不了多少，咬得暮成雪一陣牙痛。
“你這樣子更像狗了。”這少年竟然還趁機揉了暮成雪的頭，毛茸茸的，讓他很是滿足。
“好膽！”暮成雪惡狠狠瞪着少年：“卓月青，等本座恢複原樣，定叫你生不如死，汪！”
“咦，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卓月青驚喜的雙眸閃閃發光，滿臉崇拜。
暮成雪已經不是生氣，而是郁悶。“你該問問自己為什麽把名字刻在臉上。”
“是哦。”卓月青摸着自己右臉，如夢初醒。“好久沒人叫過我的名字，我都快忘了。”
暮成雪半眯雙眼：“你是說這座島上只有你一個人，沒有其他人？”
“對。”
“你在這裏呆了多久？”
“三年。”卓月青解釋，“我出身東海青松觀，三年前與同門奉命前來東海圍殺一只蛟龍，沒想到那蛟龍得了厲害的法器。我被打傷掉進海裏，昏死過去，被沖到了這座島。因為結界和風暴，一直出不去。同門不知是都被殺了，還是以為我死了，反正一直沒人來救我。”他嘿嘿笑道，“還好，你也遇難了。”
“別把本座和你相提并論，汪。”
“你居然是特意尋來這島的？為什麽？”
“本座找人。”
卓月青驚喜萬分：“我就知道，你是來找我的！”興沖沖撲上去要抱暮成雪。
暮成雪輕盈閃身，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卓月青：“本座找那人是要把他挫骨揚灰，你想被挫骨揚灰嗎？”
“你這人也忒兇殘了，我和你什麽仇什麽怨，竟然要把我挫骨揚灰？”
“你聽不懂人話嗎？”
“你現在是狗，我當然聽不懂狗話。”
“明白了，你就是故意的。好，本座把你也挫骨揚灰。”
“別別別。”卓月青吐吐舌頭：“你到底要找誰，這裏只有我一個人。”
“你确定？”暮成雪扭頭朝向火山：“火山那邊你去過嗎？汪。”
“當然去過，只是進不去。那裏有另一重結界，差點沒把我燒死。”
“沒用的蠢貨。”
卓月青捂嘴小聲嘀咕：“可是蠢貨把你變成了狗。”
“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找的那人是什麽妖魔鬼怪，竟然會在火山裏頭？”
“湮滅魔尊。”
“湮滅魔尊不是在一百年前就被殺死了嗎？”
“本座最近發現他在這座島上留了後手。”
“這可不得了，我們趕緊去消滅他吧！”卓月青提起長槍要往火山去，卻見暮成雪蹲坐不動。“你怎麽不走？”
暮成雪低音冷冷道：“你該問問自己為什麽法術只能等兩個小時後自行解開？汪。還是你想本座現在過去白白送死？汪。”
“是我的錯，大狗有大量，你原諒我吧。”
“你……”
“嘭！”
沒等暮成雪說完，卓月青袖中滑出一張符箓，炸開。
嗆人的煙霧散去，一只土黃小狗蹲在暮成雪面前：“汪，我陪你一起，你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
卓月青的雙眼本就水靈，變成小狗後更是顯得楚楚可憐，讓人就算心裏有氣也沒法發作。
暮成雪只得咋舌嘀咕一句：“可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