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暴露
暴露
京城的街景很是熱鬧,護城河畔人來人往,吆喝聲不斷,傍晚的餘晖灑落出橘色的溫暖,阿寧和龍訣肩并肩走在大道上,忽覺得這一刻寧靜十足,她忽然很懷念龍訣給的感覺,讓她不再擔心受怕。
許久,阿寧才問道:“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龍訣低頭,為她撩起耳邊的一縷發絲,低聲在她耳邊道:“無論你在哪裏,我都能找得到你。”
阿寧面色一紅,心裏一緊張,忽然想起心中的疑惑,忙問道:“柳公子那件事。”
龍訣打斷道:“我知道你會懷疑我,但是的确不是我做的,究竟是何人,阿寧你心中應該已經清楚了吧。”
阿寧點了點頭,忽然想起在牢獄裏的柳公子,鼻尖一酸,沒想到常婆婆去了,這讓她該如何向柳公子交代。
龍訣低頭看着她,道:“大可不必擔心,龍钰一定會保住柳明源的。”
阿寧一言不發,悶聲走在前頭,忽然前頭傳來賣枇杷的叫聲,阿寧一喜,連忙快步趕去。
只見有一個老婦人賣力叫喊,卻無一人停下腳步,老婦人穿着粗衣麻布,頭上戴着亞麻色的頭巾,腰間也圍着圍巾,袖子都撩了起來,露出黝黑的皮膚。看樣子應該是長期在太陽底下幹活,被曬黑的,有些地方還被曬傷了,紅通紅通的,阿寧以前在鄉下待過,她們這些窮苦人根本沒把曬傷當做一回事,回家了拿清水搓一搓就行。
其實倒也不是不放在心上,只是這病也不是什麽要人性命的疾病,何苦花那銀子去治療,還不如存些錢,不至于到以後下飯的米都沒了。
見到來了生意,老婦人連忙笑道:“姑娘喜歡吃枇杷,就多買一些,過些日子就要換季了,到時候可就沒有得吃了。你看我這枇杷又大又甜還多汁,是從祖輩種下的枇杷樹,味道可比別家的好得不得了呢。”
老婦人很讨喜,說得阿寧滿心的歡喜,随即道:“多給我拿一些吧。”
老婦人應承着,給阿寧挑了幾支又大又好的枇杷果子,阿寧剛想付錢,摸了摸口袋,面色瞬間有些尴尬,不由回過身看了一眼龍訣。
龍訣二話不說,從腰間掏出銀子遞給了老婦人,又從老婦人手裏接過枇杷果子,看也沒看阿寧一眼,徑自走遠。留下阿寧在原地發愣,這是又鬧什麽脾氣了。
老婦人笑道:“你夫君待你真好,還不快追上去,夫妻間鬧些別扭是正常的,床頭吵架床尾和,多聊聊就沒事了。”
阿寧也是一臉莫名其妙,她好像記得沒有得罪龍訣吧,最後細想一番,才發覺他是在生悶氣,氣阿寧懷疑柳公子的事情是他所為。想通了阿寧噗嗤一笑,沒想到龍訣居然如此小氣。
——
剛回到公主府,只聽見公主府上下忙亂成一團,剛進大廳就聽見一堆瓷器摔爛的聲音,以及公主大發脾氣的聲音,阿寧剛靠近,小紅神色匆忙,一見到阿寧便道:“阿寧你去哪了?公主正在懲罰玉公子,據說是與柳公子有關。”
聞言阿寧連忙進去,只見玉郎跪在地上,昭和公主正盛怒,看見東西就亂摔,阿寧看見有個白瓷碎片恰巧甩了過來,割傷了玉郎的手腕,心下一急,連忙下跪道:“還請公主恕罪,玉公子他無心之失,求公主放過他一次吧。”
昭和正氣頭上,一看連個小丫頭都來求情,這下子更加生氣,她怒道:“你這丫頭,倒是挺會護主,你可知你這玉公子犯了什麽錯。”
阿寧心裏知道大概,卻是搖頭道:“阿寧不知,阿寧只知道玉公子就快要撐不住了,還請公主放他一條生路。”
昭和公主冷哼道:“你也算個中心的丫頭,滾到一邊去,本公主可以既往不咎,至于玉公子,他犯下大錯,理應受罰。”
阿寧搖了搖頭,一動不動,她感覺身邊的玉公子已經快要撐不住了,方才碎片割傷了他的手腕,血在源源不斷的流下,很快衣裳盡染。
“求公主寬宏大度,玉公子他快要撐不住了。”阿寧話音未落,玉郎已經暈倒在地,他這一倒下才發現血竟流了一地。
昭和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扶他,怒道:“受了傷還硬撐着,活該了你。”随後昭和大聲喊道:“你們還愣着幹嘛,還不快去傳太醫。”眼看着玉郎被人擡走,昭和的心揪了揪,她雖然想重罰玉郎,可卻也不想傷害他,畢竟玉郎與旁人不同,她多少還是有些感情的。
昭和瞪了一眼阿寧,道:“你嘴巴倒是挺厲害,下次若是再敢頂撞本公主,絕不輕饒!”
“阿寧謝過公主。”
看着昭和公主匆忙離去的背影,阿寧松了一口氣,雖說玉郎犯了如此大錯,但也不希望他死,人有自私的心,就算是玉郎,也無可避免。只是不知道接下來公主要如何解決這件事情了。
若是她所料沒錯,玉郎陷害柳公子這件事估計龍钰那邊也得到消息了,昭和公主想要救柳公子,無非是看上了他,想要收納柳公子入府,可柳公子自持清高,絕不會甘願成為公主的面首。而龍钰想要救柳公子的原因很簡單,既然柳公子已經擺明了幫助他,況且柳公子明顯是遭人陷害的,若是不救,難免會令追随的人心寒。
再者辛冉那邊說不定也會有些作用,辛言和他是一母同胞,怎麽說多少也對這個弟弟疼愛,所以辛冉若是苦苦哀求,辛言也不會坐視不理,況且柳公子是真的被冤枉。
想了一通,阿寧頓時松了口氣,如此柳公子應該是沒事了,現在最擔心的事玉郎,他雖然以嫉妒之心陷害柳公子,可是人人都自私,若是看着他就這樣死去,也不忍心。這件事情也是她左右不得的,最後無非還是公主做決定,剛剛見公主這般在乎,應該不會讓玉郎死的吧。
玉郎的房裏忙亂成一片,公主心裏焦急,卻也無可奈何,方才也見到了那攤血跡,說多了還是她太過焦慮,害得玉郎成現在這般模樣,雖說玉郎陷害了柳公子,可也是太過喜歡自己,才會這般,仔細想想,她對玉郎還有情意,所以千萬不能死了。
幾個禦醫跪了一地,昭和盛怒道:“你們若是治不好玉郎,就給他陪葬吧。”
禦醫嘴角發抖,有些胡子都發白了,差點沒被吓得直接歸西,有個禦醫哆嗦道:“禀公主,不是微臣不肯救,而是無能為力,這位公子失血過多,本身體質又弱,我等實在是無能為力。”
昭和甩袍,“本公主不管,你們要把人給救活,一定要救活!”
幾位禦醫相互看了一眼,有人遲疑道:“要不再搶救一下?”
幾位都點了點頭,“成與不成,全靠天命,就用那個法子。”
一夜的忙碌,有的老禦醫都已經撐不住了,仆人連夜送出公主府,又連夜敲開別的禦醫家門,送往公主府,上下忙成一團,誰能想到居然只是為了救一個男寵的命。
昭和一夜沒有合眼,直到清晨,公主府裏才清淨不少,禦醫都走光了,只說,命是保住了,能不能醒來全靠天意。公主也守在床邊一夜沒有合眼了。
清晨阿寧過來送洗臉水的時候,發現公主竟趴在床邊睡着了,阿寧小心翼翼,又不敢叫她,只好立在一旁等候,不知過了多久,公主終于醒來,看着一旁的阿寧,想必是等候了許久,這才招手讓她過來。
“替本公主看好玉公子,倘若出了什麽差池,唯你是問。”說完昭和剛起身,只覺得手被人拉住,她猛地回身,只見玉郎半睜着眼睛,發白的嘴角帶着一絲笑意。
那是很幹淨的笑,如同當初昭和第一眼見到他時,笑容裏幹幹淨淨,沒有帶着別的東西,昭和彎起嘴角,輕聲道:“你若是再不醒來,本公主就将你趕出府,永遠不要你了。”
聞言玉郎一臉迷茫,更多的是天真的懵懂,他疑惑地看着眼前之人,半晌才道:“你是何人?”
昭和面色一變,難道玉郎他什麽都不記得了?昭和道:“你什麽都不記得了?”
聞言玉郎笑了笑,道:“怎麽會,我叫玉郎,只是不知道姑娘是何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姑娘與我認識?”見昭和久久不言,玉郎擡頭對阿寧道:“阿寧你可知道這位姑娘是何人?為什麽我會覺得這般熟悉,但是腦子裏卻一片空白。”
昭和給阿寧使了個眼色,阿寧點了點頭,笑道:“公子不必擔心,你只是受傷了,什麽都不記得,先稍作休息,待會阿寧給你講講。”
昭和帶着一臉疑惑轉身離開,阿寧緊随其後,剛關上門,昭和便問道:“你說玉郎他這是真的不記得了,還是裝的?”
阿寧也是滿臉疑惑,連忙道:“應該不是假的,他記得阿寧卻不記得公主,那就說明他別的記憶還是有的,倘若是裝的,那為何要裝作記得阿寧。”
“那你說他這個樣子,究竟是什麽情況。”昭和也是滿腦子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阿寧猜測道:“有沒有是這樣一種情況,玉郎深愛公主,在受傷昏迷不清的時候,選擇遺忘這段痛苦,所以才會不記得公主。”
昭和公主懷疑道,“你是說他旁人都記得,只是選擇忘記了本公主,是因為本公主給他帶來傷害。”
阿寧連忙低頭道:“阿寧不敢亂說。”
昭和擺了擺手,道,“你盡管說,本公主不追究你責任便是。”
阿寧将信将疑道:“是這樣的,玉公子是因為太愛公主,所以才會做出這番事情,但同時他又很後悔做對不起公主的事情,這種記憶糾結在他心裏,形成痛苦,最後他才選擇了遺忘。”
昭和沉吟許久,才問道:“那你說這樣是好事還是壞事,玉郎已經不記得本公主了,那他還會愛本公主麽?”
“這當然是一件好事,玉公子如此喜歡公主,勢必會再次喜歡上公主,就算什麽都不記得,他對公主的情誼還是在的,公主大可和玉郎重新開始,豈不是一件好事。”
聞言昭和點了點頭,阿寧說得不錯,玉郎失憶,是一件好事,她不想失去玉郎,也不想因為這件事情讓他們的感情受損,如此,再好不過了。
阿寧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公主,阿寧有一事想講。”
聽了阿寧一席話,公主心中也開朗了許多,“講。”
阿寧猶豫道;“其實我是柳公子身邊的丫鬟,當日玉郎不忍心讓我受牽連所以才帶我進公主府的,如今公子受難,阿寧卻不能侍奉,阿寧懇請公主成全,讓阿寧回到柳公子身邊伺候。”
聞言昭和思索片刻,道:“倒是個不錯的奴,柳公子如今身在獄中,若是他出來了,本公主允許你回他身邊伺候,但在此之前,你要先照顧好玉公子,讓他趕緊好起來。”
阿寧點了點頭,原來昭和公主也并非傳說中那般刁蠻無理,她還是挺講道理的。
阿寧去伺候了玉公子,昭和一轉身就進了宮,她急于需要幫助,她得想想怎樣才能保住柳明源,又不讓玉郎受到傷害,所以她果斷地去了東宮。
這邊龍钰好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其實就是他給昭和報的信,原本以為昭和會将自己的面首推出來,沒想到她還是挺在意這個男寵的,所以這才找他,要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龍钰靜靜地打量着昭和,她面上多了些皺紋,氣質卻不輸半分,龍钰至今還記得皇後和太子是怎麽對付他的,打斷他的腿,弄瞎他的雙眼,如若不是阿寧,他全然活不到現在,本想讓皇後再嘗一嘗失去親人的滋味,但是昭和當年送他的一塊糖糕救了她,龍钰不會對昭和下手,是因為害他的人他記得,對他好的人他也不會忘記。
被打量了許久,昭和有一絲不自在,她覺得自己這個皇弟雖然年幼,但是卻比旁人成熟了許多,可能是因為小時候承受太多的苦,如今才會變得如此滲人。
昭和還沒開口,龍钰先道:“有個條件——阿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