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決意

決意

簡回舟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後了。

他身體跟不上能力,撐不住那麽大的壓力,在看清楚林多凡倒地的瞬間就暈倒了。

“舟舟……”白解在他身邊,眼眶通紅,像是熬了好幾個大夜一樣。

簡回舟迷迷糊糊着想應答,卻說不出話來。

昏迷的後遺症如潮水般湧來,壓迫的他腦子疼。

再次昏睡之前,簡回舟下意識的抓緊了白解的手。

像是想在虛無缥缈的夢裏抓到一點值得依靠的東西。

……

簡回舟眼睜睜看着媽媽被谌無殺死,當即就氣血攻心直接暈了過去。

在谌無打造的結界裏,簡回舟的結局幾乎是必死。

但很巧是的,宋知意帶着鴉羽來找簡回舟了。

在來的路上鴉羽就感覺到了不對,掐着簡回舟倒下的瞬間趕到了。

至于鴉羽是怎麽擊敗谌無把簡回舟救下來的,白解無從探查。

事情從唐貍白口中說出時,白解就要回來。

即使他身體同樣虛弱,也堅持要回來見簡回舟。

當他站在醫院裏,看見簡回舟蒼白病态的面龐時就已經站不住了。

他千算萬算把簡回舟留在了他認為的最後方,卻被人傷成如此。

白解忽然就後悔了。

他留了

那天他為什麽沒有直接殺掉谌無,讓簡回舟陷入了如此危險的境地。

這三日來他一次都沒有合過眼,只守着簡回舟,盼望着他早日蘇醒。

唐貍白親眼看見過他前幾日的脆弱模樣,實在不忍心的開口提醒他: “老板,舟舟這邊有很多人看着,你也休息一會兒吧。”

白解置若罔聞。

“貍白,你知道嗎我曾經是很抵觸妖族之主這個位置的。”

唐貍白一怔。

白解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待了很多很多年了,在衆多妖的觀念裏,白解生來就是屬于這個位置的。

除了他,沒有人更适合擔任這個位置。

可眼下,白解卻說,他很抵觸這個位置。

“這個位置帶來的東西太多了,會讓一個平凡的人變得不平凡。也會給人帶來太多太多的,本不屬于他的壓力和責任。”

“這個位置讓我失去了太多,所以我痛恨權力與責任,深深地恨着世間所有的生靈,包括妖。”

唐貍白瞠目結舌。

一貫以完美出名的妖族之主曾經是如此看待着自己身上負着的責任,他是怎麽做出每一步對妖族有用的策略,怎麽指引着他們的成長。

他在做這些的時候,心裏在想什麽

唐貍白不寒而栗。

“我一直說我不是妖族之主,其實從來都不是謙讓,我從來沒有對這個位置有半分留戀。這個位置是誰的,該給誰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後之事多艱難,還需要你多費心。你是管理所一大支柱,我希望你能一直留下來,不論引導你的是不是我。”

白解的話似乎意有所指,但不等唐貍白多想,白解又給了他一道轉折。

“回舟年幼,很多事還是要你自己做定奪。傅識欽不成熟,也只有你能主持一二。”

唐貍白一愣。

“老板,你……”

“你出去吧。”

唐貍白不敢再多話,垂了垂頭乖乖離開了病房。

白解抱着簡回舟的手,深深嘆息着。

——

等簡回舟徹底恢複過來的那天,入眼見得的不是白解,而是簡諾青。

“……爸爸。”簡回舟剛緩過神來就見到了簡諾青。

他鬓邊微白,似是愁白了頭。

看見簡回舟醒來時,眸光顫顫。

“舟舟。”簡諾青擡起手,顫抖着摸上了簡回舟的臉。

摸到一片濕濡。

那是簡回舟的眼淚,一點濕潤沾染了兩個人的幹涸。

他們什麽都沒有說,只是眼中落下了同樣的苦澀。

醫院裏的光很亮,卻不溫暖,帶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穿刺着每一個人的神經。

“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媽媽……”

回舟誕生伊始是因為天道欲為知域回恩,聽着他們的渴求為他們下了回舟。

可這個孩子不曾落在他們懷裏,反而被知域抱走。

再來一次,回舟終于落在了他們懷裏。

但這是白解給他找的短暫的成長環境。

林多凡沖到他面前的那個背影落在風海之前,是他見到的最後一面。

簡諾青眼中有淚,卻不甘心落下。

“這不是你的錯舟舟,該被懲罰的人不是你。”

……

“我提前感覺到了特殊的氣息,所以我先一步趕到了。那時候簡回舟已經昏迷了,谌無要對他下手,見到我的人形忽然就離開了。”

病房的客廳處,白解和鴉羽就着前幾天簡回舟受害的事詳談。

“當時什麽都沒發生嗎不然以你的身體狀況怎麽可能吓退谌無”

白解很不理解。

照理說谌無現如今只有偏向強盛時期的白解才能全面壓制,鴉羽因為複活宋知意和簡回舟把身體拖得殘破難得,連如今堪破些許靈力運轉的簡回舟都比不得。

怎麽能吓退谌無那個如今什麽都不用管顧得的逃犯呢

白解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也沒有顧及到鴉羽的小動作。

他有點不滿的說: “怎麽辦,為了救你老婆我連我的本體都暴露出來了,這下連宋知意都知道了,我完蛋啦。”

鴉羽倒在沙發上,有些傲嬌的撇過頭。

“宋知意那邊我會去和他溝通,你準備準備用人形和他住吧。”

鴉羽撇撇嘴,有點“這樣還差不多嘛”的感覺。

“那你記得快一點哦,我很期待那樣的生活。”鴉羽說完,側過腦袋去看病房間裏的簡回舟和宋知意。

宋知意醒來後就一直待在這裏陪着簡回舟。

他覺得簡回舟是需要陪伴的,起碼在這個時候他想陪着簡回舟。

“舟舟,你感覺怎麽樣啊現在好點了沒”

簡回舟靠在軟枕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 “好多了,過幾天應該就能出院了。”

全是胡說。

白解說了他身體裏人類器械查不到的地方破損多處,要修養好久的。

宋知意不滿皺眉,但也不敢說什麽重話。

他想了想,挑了個溫和的角度講: “沒事的,你慢慢養,我好好聽課,等我過來給你講。”

簡回舟沒有聽進去。

他該如何放下心中那份恨意,重新過回平淡無波的生活。

早在他第一次醒來時,他就下定決定一定要親手殺了谌無。

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攔他。

“叩叩。”

宋知意回頭,就見白解板板正正的站在門前,目光沉靜。

他身後的鴉羽懶懶散散靠在門邊,眼睛亂瞟,不知道在想什麽。

“小意,我有些事要和舟舟說,麻煩你先回避一下。”

白解沒時間和他們扭扭捏捏廢話連篇,宋知意也知曉一些。

也許是因為林多凡的去世,人類警察也來和白解對接了些許事情。

這件事與人類接軌,人類警方自然要介入其中。

宋知意點點頭,起身走向鴉羽。

臨出門前不放心的回頭去看簡回舟。

簡回舟依舊那麽坐着,但目光卻灼熱了起來。

宋知意沒說什麽,乖乖跟着鴉羽走了。

事情過于沉重,宋知意連問問鴉羽怎麽會變身的事兒都沒那個力氣了。

只安靜的靠在他身上,在沉默中緩解情緒。

……

“舟舟,過段時間我送你和父親暫時離開這裏吧。”白解坐了下來,開口第一句話就惹得簡回舟想罵人。

“白解!”

一聲驚喊後,病房靜了下來。

長久的安靜下,兩個人誰都沒有動。

簡回舟胸膛起伏的厲害,長久後忽然別過了頭。

“白解,給我一個理由。”

他看向白解的目光很平淡,其中還夾雜着些許白解看得懂,卻不想承認的情緒。

“舟舟,放心交給我吧。剩下的一切我會處理好。”

“我不相信你了,白解。”

簡回舟平靜的闡述了一個事實。

“你說你會處理好一切,但是該被懲罰的人還在游蕩,不該受傷的人再不見陽光。”

白解動作停滞,似乎是有些詫異。

即便是在權力面前的争奪,簡回舟都沒有說過一句他不相信自己了。

白解胸口悶塞,喉間忽然延出一點血腥味來。

“谌無我一定會緝拿,他做的所有惡果都會有一個收尾。”簡回舟目光淡淡的講述着他的計劃: “如果你不同意,那流浪殿此後将會單獨輔佐我一個人。”

簡回舟別無他法,壓上了自己認為能拿的出最重的籌碼。

白解沒有說話,目光流落在他身上。

白解忽然想,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和簡回舟之間總是會有着如此樣子的安靜,彼此相顧但無言。

簡回舟以前的樣子,似乎也在回憶卷起後消失了很多。

看來,記憶還是不該恢複……

白解垂下眸子,沒讓簡回舟看到其中的情緒。

“好,舟舟。我答應你。”

簡回舟一愣。

白解向來不允許別人染指他的計劃,如今卻忽然松了口。

即便是簡回舟想得到的結果,也讓他有些遲疑。

白解閉上了眼睛,也許是不想自己求饒的模樣過于顯眼: “你別不相信我。”

“……”

又是白解最最厭惡的安靜。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不美妙了,白解有些躲避般的徑直站起了身: “先休學吧,等你真的想好了,再決定要不要回去。”

簡回舟覺得口中一片苦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點滴本身不太好受。

……

簡諾青進來的時候,簡回舟坐在那裏怔怔的看着手背上的膠布。

“舟舟”簡諾青笑着把手中的小餐盒拿了過來。

簡回舟看着簡諾青,總是容易眼睛酸。

明明他也很難過,卻偏偏做出一副高興的模樣,擔心簡回舟看了他也容易哭。

“爸爸。”簡回舟輕輕喊。

他貼近簡諾青,忽然的想起來之前簡諾青跟他說,媽媽的後事他已經全部處理好了。

簡回舟依舊有些難過。

但他的眼睛好疼,已經不能再哭了。

“嗯怎麽啦舟舟”簡諾青坐下來,摸上了簡回舟的手。

也許是點滴液的緣故,簡回舟每次輸液總覺得涼涼的。簡諾青也習慣着給他暖手,這麽多年來的習慣此刻也成了下意識的反應。

簡回舟感受着手上傳來的溫暖,緩緩開了口: “爸爸,我決定休學了。”

簡諾青一滞,但也沒反駁什麽: “好,過段時間吧,等你好一些了再去,我們舟舟還小呢,不急。”

簡回舟沒說話。

他不知道該怎麽向簡諾青解釋這一切,解釋光怪陸離的全新的世界觀。

簡諾青不知道他要去複仇,只當他有些難過,想停一停課時。

“爸爸,別不開心。”

簡回舟側過身子靠在簡諾青懷裏,感受着對方身上給予他的溫暖。

“嗯,舟舟也一樣。”簡諾青摸着兒子的後腦勺,忽然的想,如果多凡知道兒子現在這麽懂事,怕是也會覺得欣慰吧。

可欣慰之餘又有些不舍。

以前的簡回舟像個小賴蟲一樣,特別愛撒嬌。從小就長得好看,眼睛大大的。想要什麽的之後就那麽直勾勾盯着人看,看的人心軟,什麽都答應。

翻來覆去的看,他們也算是嬌養了簡回舟的。

所以他總是想要針對着白解,自己當慣了那個慣着寵着的人,忽然的轉變總是會有些逆反的心理。

時隔些許時日,看着簡回舟再一次這麽賴在自己的懷裏,簡諾青心中有一片暖色暈開。

“舟舟,管理局向我保證了,他們是一定會解決好這個事情的。你不要憂心。”

簡回舟悶着嗯了一聲。

可他心想,該憂心的人其實一直都不是自己。

簡諾青不知道的太多,他太容易就被管理所安撫了。

他不像簡回舟。

知道前因後果,一旦拍板說要加入,就很難退出,很難有後路了。

但這件事他必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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