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周一早上,林樂多沒顧上吃飯,在衛生間裏忙着理她睡炸毛的頭發。

眼看時間分秒過去,陳書芬幹脆幫林樂多把早飯都打包好:“我把雞蛋和包子放在書包裏,你到學校記得吃。”

“好。”

林樂多在衛生間裏回。

終于弄好,比她平時的下樓時間晚了五分鐘。林樂多着急忙慌地背上書包,跑到門口換鞋。

看她着急,陳書芬幫她确認一遍東西都帶上了,看着孫女柔軟毛躁的頭發:“早飯都不吃,就你這顆腦袋最金貴。”

平時輕易還不準人碰她頭發,寶貴得跟什麽似的。

小時候還不這樣,現在是越長大越愛美了。

林樂多已經把鞋穿好,踮着腳尖跑進來,緊摟着陳書芬親了下:“別生氣外婆,我先走啦,肯定會吃早餐的。”

陳書芬故作嫌棄地擦了下臉,須臾,還是沒忍住笑了下:“多大的人了。”

又說:“誰生氣了。”

愛美就愛美吧,十六七歲的姑娘誰不愛美,連老太太都愛美。

陳書芬聽着樓道裏飛快的腳步聲漸遠,沖到門口朝樓下喊,“你路上騎自行車給我慢點知不知道,遲到就遲到了,誰讀書的時候還不遲幾次到。”

“好。”

-

林樂多打開文具袋,在周末發的試卷上寫下名字,交給課代表。

然後才發現,這支筆不是她的。

昨晚不小心把段嶼闊的筆拿回來了。

還挺好寫。

中午吃完飯,林樂多回了趟教室拿東西,在走廊上遇到段嶼闊。

她說等一下,然後跑進教室,把東西物歸原主。

看他手上拿着東西,像剛從辦公室出來,林樂多随口問一句:“你吃中飯了?”

段嶼闊說:“不餓。”

快到十月,天氣很舒服,不冷不熱,走廊裏穿過風,帶着淺淡的桂花香。

林樂多從校服外套裏摸出一塊小巧的夾心圓餅幹:“這個不是很甜,吃完不會嘴巴酸,試試嗎?”

她眼睛天生是笑眼,輕易便能彎成月亮的形狀。

那樣笑起來的眼睛,段嶼闊見過很相似的。

在陶子萱臉上,當把她喜歡的零食送給宋其揚,并期望宋其揚也跟她一樣喜歡的時候。

可惜,段嶼闊平等地對世界上所有零食都不感興趣。

透明的包裝袋上印着一行小字,【鹹蛋黃味】。

然後他看到自己伸出手,接了過來。

在空中幾不可見地停滞半秒後,段嶼闊收回手,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靜默,毫無破綻。

程想容對自家孫子如果只能評價三個詞語,那三個詞裏必定會有一個——“自控力”。

在院子裏小朋友都忙着為多看半小時動畫片,跟家長撒潑的年紀,小段嶼闊就已經在看了半個小時動物世界後,會自己主動關掉電視。

媽媽問他為什麽不繼續看了,小段嶼闊說:“只看半個小時,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長大也如此,程想容幾乎從未看見孫子做出過任何“失控”之舉。

跟林樂多在樓梯間分開後,段嶼闊獨自回到教室。

教室裏空無一人。

段嶼闊看着手裏的餅幹,像是在冷眼旁觀自己剛才那幾秒的失控。

此時,才蹙了下眉。

-

林樂多回到寝室,翻了會兒最新一期的《National Geographic》,被卡帕多西亞的落日迷住。午休前,忽然又想起那塊送給段嶼闊的餅幹。

感覺他好像不太喜歡吃零食。

但他昨天吃了蛋黃酥。

今天又接了她的鹹蛋黃餅幹。

難道他也喜歡鹹蛋黃?

不是沒有可能。林樂多在心裏因為這一絲半點的同好,給段嶼闊添上幾分人情味。

晚上回家,陳書芬端出一碗香醇的花生湯,花生軟糯,溫度适口。林樂多好久沒喝,眼睛都亮了。

看她開心,陳書芬也滿足,又拿出一頂薄薄的毛線帽說:“這是我今天和你程奶奶逛街,給你買的。晚上戴着這個睡覺,第二天早上頭發就不會亂七八糟了。”

林樂多放下勺子,接過線帽,內心有種難以言喻的軟麻。

她不是第一次因為頭發炸毛,差點遲到。

同樣的事,梁敏文覺得她小小年紀,太愛漂亮。奶奶皺眉說,去學校是讀書的,不是比美的。

只有陳書芬給她買了一頂帽子,說這樣第二天頭發就不會亂了。

所以,周日上午,久違地再次坐在那張皮質軟椅上時,林樂多忽然笑了下,告訴對面:“如果幸福有載體,那應該是帽子的形狀。”

對面溫和友善的女人面露意外,兩個月沒見,女生明顯比之前松弛很多,也開心很多。

桌面右上角的立牌顯示出女人叫賀應瓊。

賀應瓊笑了笑,問為什麽。林樂多回答地毫無保留。

一個半小時轉瞬即逝,直到助理在外面敲門,提醒下一位來訪者已經在休息室等候,這才發現已經超時十分鐘。

談話結束時,賀應瓊看着林樂多,很認真說:“兩個月前見面就想說,感覺你跟四年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但這次見面又覺得,你跟兩個月前也有點不太一樣了。”

林樂多想了想:“可能是因為,我又長大兩個月了?”

女孩笑起來明媚又漂亮,陽光透過百葉窗,像是照在一朵從來沒有受過傷的純白玫瑰花上。

-

林樂多在外面吃完中飯,下午才回去。

沙發上,陳書芬聽到動靜:“在外面跟小鄭吃飽喝足了?”

林樂多把買回來的甜點放到桌上,吃了蛋撻、拌飯和豆腐湯,揉揉肚子:“吃撐喝吐了。”

陳書芬晚飯少煮了半杯米,又炒了個清淡開胃的酸辣白菜。

看林樂多只吃了半碗米飯,就一副撐不下去的模樣,也不知道她中午在外面吃了多少。

陳書芬說:“吃了飯你跟小闊去外面打打羽毛球。”

這麽好的天氣,小闊今天也一天沒出門,剛好出去動動。

林樂多倒是也想消化消化,但她想歸她想,趁陳書芬去廚房的功夫,放低聲問旁邊:“你想去嗎?你不想就算了,我都可以。”

她聳聳肩。

還得尊重另一位當事人的想法。

又是周末,程想容在二兒子家,段嶼闊在這邊吃飯。

段嶼闊的吃相很值得欣賞。

不過如果不是親眼目睹,誰也不能把他不食人間煙火的臉和三碗白飯聯系起來。

段嶼闊沒說話,算是答應了。

其實也在意料之中,他向來很少拒絕陳書芬的提議。

飯後一個小時,兩人才準備下樓。

林樂多換了身輕便的運動服,腳步輕快,揮了揮球拍活動胳膊,扭過頭,眼裏有種神氣:“你知道嗎,我羽毛球打得也很好。”

初中拿過新城中小學生羽毛球大賽個人二等獎。

段嶼闊淡淡地:“哇。”

林樂多差點摔一跤。

片刻,她古怪地看向旁邊:“我沒有威脅你一定要說話。”

段嶼闊側她一眼,未置一詞。

林樂多剛剛鮮活得意的樣子,跟她來這第一天,半夜穿着奇裝異服,問假裝沒看見她的他為什麽沒還睡覺時如出一轍。

那晚月光清明澄澈,他一覽無遺。有人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她卻不需要那身奇怪又華麗裙子,單憑眉眼間的靈動神采就已經非常“大小姐”。

大小姐剛剛說自己非常會打羽毛球,如此這般的顯露神氣,又怎麽會允許旁邊人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他說不說話,她都會讓他說話。

幸好,林樂多不知道他腦子裏的想法,不然肯定是前半段矢口否認,後半段拼命狡賴。

同時還要掩蓋被人說中的心虛。

球沒打,先忙着辯論和表演上了。

-

林樂多才知道,段嶼闊的羽毛球也相當有水平。

兩人有來有往,旗鼓相當,半個小時後,林樂多坐在場地旁邊的長椅上休息,竟有種酣暢淋漓的盡興。

不一會兒,段嶼闊接完電話回來,是班主任問他周一願不願意給學弟學妹做優秀學長發言。

與其說問,倒不如說是在提醒他今晚做做準備。

林樂多仰頭在喝水。她穿着件彈性貼身的運動T恤,上半身玲珑纖薄 ,肩平頸細。出了汗,雙頰泛着淡粉,皮膚白皙透明,高紮的馬尾略松了幾絲,風一吹,額頭和兩邊的絨毛碎發随風而動,她松散地靠着椅背笑起來,渾身有種慵懶又活力的漂亮勁兒。

陶子萱和宋其揚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

陶子萱正在說她周四體育課上跳繩跳傷了腿的事。

周四晚上回家,她跟宋其揚說第二天不想走路去上學了,然後第二天早上,就看到宋其揚給她推了個輪椅來。

天知道,她昨晚想說的其實是打車去!

陶子萱本來只是腳踝扭傷,但早上坐着輪椅被推進校門,所有人都向她行注目禮那刻,她開始愧疚自己竟然沒有兩條腿都斷了。

林樂多被她說笑,宋其揚在旁邊繃着臉蛋,尴尬地紅了耳尖。是他先看到不遠處的高影回來,叫了聲“小闊哥哥”。

段嶼闊也穿着身運動裝,跟林樂多一樣,也是黑白配色。

陶子萱脫口道:“多多姐姐,你和小闊哥哥好配哦。”

風太大,林樂多一下沒聽清:“什麽?”

“沒沒什麽。”陶子萱發現自己說錯話了,用笑遮掩,趕緊改口,“我說,多多姐姐,你和小闊哥哥好像兄妹哦。”

林樂多低頭,不确定地看看自己,又回頭看眼段嶼闊。雖然他們穿得可能是有點像,但在氣質上,難道不是差遠了?

打完球回去的路上,或許是林樂多打量的目光太過強烈,段嶼闊不悅地打斷:“看夠了麽。”

林樂多這才收回視線,故意說:“這麽好看的臉,怎麽看都看不夠。”

然後她發現旁邊的人停下了。

林樂多随之停步,不解地回頭:“怎麽了?”

段嶼闊靜靜看着她。

那雙眼睛很深,林樂多恍惚感覺自己被人用視線挑起了下巴。

她錯開眼神,皺了下眉:“你看着我幹嘛?”

段嶼闊冷淡平直,用她的語氣,她的話,一字不差的回複她:“這麽好看的臉,怎麽看都看不夠。”

沒有感情,全是技巧。

林樂多啞口無言,一時間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憋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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