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馴服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姬同右手墊在腦袋底下,忽然沒來由地說了這麽一句。
我“噗嗤”一笑:“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大王這是在想哪位美人?”
他眯了眯眼睛,忽而轉頭來與我耳語,鬓角厮磨,甚是纏綿:“除了公主,還有誰?”
我不依不撓:“是齊國的公主,還是姜蔓爾?”
他好似愣了一下,有些愕然,可還是很快地回答我:“是齊國公主,也是姜蔓爾。”
我哂笑,一把推開他,繼續望着我的星星,恐怕以後再瞧不見這大好的夜色,再也聞不到齊國路邊青草的芳香。
若我不是齊姜的公主……若我不是,我怕是至死也與他無所交集。我心裏豈能不明白,姬同與我的聯姻幹系兩國,絕不止是我們二人的事,可知道是知道,又不敢深想下去,我情願我蠢得一無所知,就這麽懵然地享受着姬同給我的寵愛,哪怕這寵愛是假的是作戲,可我願意沉淪。
你瞧,這就是齊姜的公主,也不過爾爾。活得還不如奴隸,奴隸的心是自由的,可公主,從出生便得忠于王室了,這是我的責任。
姬同很喜歡他身上的那只荷包,繡工不怎麽樣,不像是一國之君所佩戴之物,可我問起他時,他說是“至親所贈”。
姬同沒有兄弟姊妹,我便猜想是姑母做的了。
只是姑母的手藝我倒是不敢恭維。
姬同早早地催促我回車隊,我卻任性不依。他無法,只能晾着一幹人等陪我好好地耍了一會,然後他回他的帳篷,我回我的婚車上。
阿嬿吓壞了,我嗤之以鼻,但見她那副被吓得半死的樣子,我也只好敷衍地安慰了她一番:“這不是回來了麽,也未曾出什麽事不是?”
夷奴是打小跟着我的人,早就見怪不怪,因此很是鎮定地為我寬衣,将那團皺巴巴的奴隸衣裳丢在一邊,我伸手,她一言不發地為我套上那套玄色婚服,袖口處繡了一朵桃花,我才瞧見,想是姬同特意囑咐人這般做的,我心裏湧起一股甜蜜,緊緊攥着袖口的那一朵桃花,滿裳的華貴皆被我抛之眼外,心裏眼裏,皆只剩一朵豔麗的桃華。
阿嬿喪着一幅臉,見我若無其事地換好衣裳,像往常一般跪坐着,不由抱怨道:“我聽外頭的戍衛說大王也不知跑去哪裏了,虧得魯君不在,否則姐姐你便兜不住了。”
夷奴欲言又止,我沖着她眨了眨眼睛,故意吓唬阿嬿說:“若是魯君要開拔也無事,你便頂着我的樣子嫁去魯宮,做了魯君的王後,你可聽過魯人傳唱的猗嗟,魯君相貌堂堂,你嫁了他豈不是沒事?”
一番話将小妮子說得含羞帶臊,低垂着頭,臉頰漲得通紅:“姐姐說什麽呢。”我看了直忍不住笑。
“你本就是我的陪嫁,遲早也是魯公的人,害什麽臊。”我笑着與她說,順帶瞥了眼阿嬿,小丫頭身材幹癟癟的,臉色也黃得很,簡直就是個黃毛丫頭,心裏自也不拿她當回事。
奇也怪哉,聽宮裏的老人說當年姑母還在齊國時那是何等的耀眼,我父王那一輩的兄弟裏也鮮少有相貌不出色的,嗯,頂多就一個彭生吧,小白的相貌那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可小白的夫人都不醜,生出的孩子卻沒什麽太出色的,只是無功無過這樣,譬如阿嬿。
她這樣的,我自是不必擔心。
可阿嬿卻着了急,情急之下更是結巴起來:“不……不是的……姐姐……姐姐不要亂說。”
小丫頭倒很有幾分氣性,紅着臉跑了出去。
夷奴道:“公主不必擔心,嬿公主是呆得太久了悶得慌,必定一會就回來的。”
我不置可否,打了個哈欠,外頭月亮很圓,也亮得很,我着夷奴為我挂上遮光的簾子,立時一片黑暗,我便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待我睡到迷迷糊糊之時,馬車被人小心地掀開一個角,似是怕将我吵醒,我聽見夷奴輕聲說:“嬿公主回自個車上吧,公主今日累了早早睡下了。”
阿嬿便将簾子放下了道:“姐姐是不是生我氣了。”這話聽着雖有些擔憂卻半含雀躍——不知她為了什麽事雀躍。
夷奴公事公辦,仍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嬿公主不要多想,我們公主素來愛開玩笑慣了,方才的話不過戲言,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阿嬿忽然:“不……沒事……我知道魯公這樣的人,除了姐姐,天下再沒人能配得上了。”好似有些失落,可我再管不了那麽多了,腦子一空,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我再想溜出去,這回阿嬿卻是說什麽也不讓了。我瞧她身體小小的,竟未料能這般堅決,倒不像是齊國王室中人,也是,齊姜的人大多荒誕不羁,胡作非為慣了,也出了一個衛道士般的規矩人物了,小白應當很寬慰吧。
我擺擺手,示意她別在我跟前晃悠,夷奴不錯眼地盯着我,她不會阻止我,她一向以我馬首是瞻,我朝她招招手,夷奴便俯身下來,我說:“你去将她支開。”驀然一笑。
我又換上昨日那身奴隸衣裳,阿嬿被夷奴支使走了,說讓她煮些姜茶來給我祛祛寒。
這傻姑娘,真是說什麽也信,怎的昨日我歸來時不叫姜茶,這會子偏要了,可又不免有些沾沾自喜,為我詭計得逞而興奮。
“怎的這般高興?”那人将手搭在我肩上,肩膀處驀地一沉,我心裏暗叫一聲“糟糕”。
鬼不其然,一回頭來,又是昨日被我騙得團團轉的狐貍。
我端正了姿态,跪在地上,他攔住了我,眼神飄忽,言音高遠,似從天外而來:“昨晚上你回得很晚,可一回來便徑直往齊姜公主的車駕去了,再沒下來過。”
我正要扯個謊再将他蒙騙過去,狐貍陰陰一笑,頓覺冷風嗖嗖,他擡起我的下巴,一雙狐貍眼睛如燃着一團燭火似的明滅不定:“你是誰。”
我冷笑一聲,甩來他的觸碰,試着攏了攏袖子:“奴自是奴,大人問這麽多,莫不成在期盼些什麽。”
他眼波流轉,讓我有些猜不透,仿佛那是隔霧的什麽花:“你若是,我便期待,你若不是。”他沒有說下去,只是哂然一笑,竟是勾魂奪魄,若是姬同也似他這般動不動邪魅一笑,我怕是撐不到進魯公宮了。
我姜蔓爾雖然一貫放浪形骸,可這點禮儀總是要顧的。
“奴是大人決計不能有交集的人,大人只需知道這些就夠了。”這話講的我很滿意,一邊隐晦地點出了我的身份,一邊又避免了暴露身份,似是而非,叫他愁去吧。
我轉頭欲走,卻聽得一聲不甚清朗卻很低沉的笑。
亦不知怎的,腦海裏竟想起我從前養的一只黑貓來。黑貓不比白貓讨喜,是以我遇見那只貓時它很瘦弱,也很怕生,呲牙咧嘴的一幅受傷小獸的模樣。我為了馴服這只不聽話的黑貓甚是費了一番心力。
我三十六計疊出,仍是得不到這只小貓兒的親近,簡直氣急敗壞,正好宮人抱來了一只白貓,樣子也好,脾氣也溫順,我便移情于白貓,對黑貓不聞不問,可誰知過不了多久,黑貓竟自己湊了上來,主動邀寵。
果然這世上的人都是賤皮子,得不到和失去的總是最好的。
“狐貍”也是這樣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我和男神距離只有50米不到(傑大,李常超,倫桑,妖揚,貳嬸,阿冊,奇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新年的第一個祝福來自傑大,超級開心啊!!!!!感覺一整年都滿滿的幸福!
2019年的沙雕願望,希望有一天能成真(居勞斯演我的劇本啊啊啊啊楊超越保佑這一天早點來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