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立儲
立儲
花朝這一夜睡得很沉,她是被姜黎初和素細叫醒的。
花朝揉着酸痛的眼睛迷迷糊糊看到姜黎初和素細,又伸了個懶腰,糯糯道:“初初,你這麽早就來了……素細給我倒杯水。”
“好。”
她腦子還有些混沌,沒聽出素細的聲音不對勁,好一會都沒聽到姜黎初的聲音,她努力眨了眨眼,再度睜開,對上一臉凝重的姜黎初。
花朝吓了一下,才問:“初初,你怎麽了?”
姜黎初問:“昨天晚上你和沈宸發生了什麽?”
花朝猛地一驚,快速四下看去:“沈宸呢?”
素細端着茶走到她身邊,為難道:“小姐……”
安靜的午後,院子驟然傳來一聲尖厲的瓷器碎裂的聲音,砸的人心驚膽戰。
花朝跌跌撞撞跑去了素細說的湖邊,就聽到了周錦兒撕心裂肺的哭聲,花朝驀地雙腿一沉,差點栽過去,幸虧姜黎初和素細扶着她。
她怔怔看着湖邊圍了一群人,聲聲惋惜的感嘆,向一座又一座的巨石将花朝震得頭昏腦漲,只覺天崩地裂。
花朝還要往前走,忽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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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大殿之上,文武大臣列席而坐,當今聖上和太後端坐高臺,凝重地看着下面一衆官員表面平靜但已經争得面紅耳赤,唇槍舌劍為今日立儲一事。
眼見着二殿下煦王在孫家和宋家的維護之下,逐漸占得上風,太後眼簾微掀,看了眼下面的老臣茂國公。
茂國公雖已是花甲之年,但仍是老當益壯,對上太後一眼,跪直腰板,擲地有聲,呼聲道:“陛下,祖宗有雲,太子立嫡立長立賢,榮王殿下貴為嫡長子,又文武雙全,武能夷戰敵國,戰功累累,使四鄰不敢來犯,文能治水平民怨,立儲當立榮王殿下。”
如今大曌掌握實權的公爵侯爵屈指可數,茂國公便是當世手握實權的一等公爵,他一開口,目下之列開始紛紛附和。
這時對列首座的煦王冷笑了一聲,面露鄙夷又興奮:“榮王?請問你又嫡又長又賢的榮王殿下人在哪?父皇前幾個月就讓他回京了吧,這麽重要的場合他連面都不露,便是藐視父皇!”
茂國公不緊不慢道:“榮王殿下下落不明,身為手足同胞的煦王殿下照例歌舞升平,享受安逸,未曾關心過自己的長兄,對自己的長兄尚且冷漠,何曾指望煦王殿下賦有作為儲君的仁德。”
煦王李熙頓時暴怒:“這說的什麽話,他自己下落不明,還要所有人為他擔驚受怕不成......”
“咳咳。”
身旁一聲沉穩的咳嗽,壓過了李熙逐漸激動的聲音,他心中一咯噔,聲音便停頓了下來,他看過去,坐在身側的岳父大人宋本承目光平視,氣定神閑。
宋本承撫了把短簇半白的胡須,笑得溫和善意:“國公爺這是把話題扯遠了,今日我們在這裏是議儲,榮王殿下威名遠播,老朽也十分敬佩,只是他至今下落不明,儲君之位事關大統,不能因為他的下落不明就一直懸而未決,叫四鄰誤會,我們大曌莫不是還離不得榮王殿下?”
他的語氣始終娓娓道來:“今日議儲,是年前就決定下來的,榮王殿下久未露面,未曾将意外等不可抗力之事精算在內,延誤了時機,是否也算的上藐視皇權?”
茂國公凝視着他,臉上浮上怒意,李熙臉上的怒意卻已經消失,神氣地笑了起來。
聖上和太後的臉色也已經十分難看。
忽然殿外掐尖的聲音高呼一聲:“榮王殿下到,瑞王殿下到。”
那一聲高呼盤旋在四周殿宇久久不散,昭陽殿內人心惶動,有人歡喜有人憂,全都怔住了。
如今恢複榮王李恃身份的沈宸,步伐沉靜從容,一身華服神采照殿廷,清隽華光讓人移不開眼。
太後驟然間紅了眼眶,若不是場合問題,她幾乎就要下場,擁住她最寶貝的孫兒。
李恃撩衣挺直而跪:“參見父皇,參見皇祖母,兒臣來遲,還望父皇恕罪。”
他說着告罪,可那一派怡然之氣,仍舊貴胄無匹,這正是聖上最喜愛他的地方,是他另兩個兒子都不曾有的清華之氣。
李悟是他的同母兄弟,氣質自然也肖似李恃,但到底自小被李恃和太後護佑在羽翼之下,缺少歷練,多了一份純真,少了沉穩,跪在李恃側後,少了讓人緊迫的壓力,多了一份親和力。
聖上急步而下,親自扶起李恃,欣慰帶笑:“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回來就好。”
他上下打量着李恃,李恃始終寵辱不驚。
聖上快意道:“來人!賜座!”
李恃在茂國公上首坐下,李悟仍舊居他側後。
坐定,茂國公先行,挺直腰杆跪直,所有大臣效之:“恭迎榮王殿下歸來!”
呼聲震天,震的李熙繃住了臉,目露兇光。
尤其在看到他的岳父大人也如此恭敬,他更是氣得轉過臉去。
聖上看了眼李熙,皺了下眉,這個兒子到底還是太沉不住氣了。
李恃波瀾不驚,從袖中拿出一幅卷軸雙手呈上:“父皇,這是寰城強匪的降表。”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無不面露驚震,驚震過後聖上大喜:“快!呈上來!”
寰城的強匪占盡天時地利,強兵攻不上,兵馬寡少攻進去就被屠戮殆盡,即便再骁勇的強将無用,已經成了聖上的心頭大患。
立刻就有太監疾步而下,彎腰恭敬接過李恃手中的卷軸,再疾步而上,呈交給聖上。
聖上迫不及待打開,喜笑顏開,快意大喝:“好!我兒英武!萬夫莫敵!”
衆人齊喝:“大曌之幸!陛下之幸!”
振奮人心。
太後雖也高興,卻更擔心李恃,她緊張地看着李恃:“可有傷着?”
李恃看向太後時眼底浮上一絲溫情:“皇祖母放心。”
聖上同樣焦灼的目光才松弛下來。
正牌回來了,還帶回來這麽大一份功勞,眼見着就要将他這麽多年的部署輕易抹殺,李熙不甘心,他看着聖上滿眼欣賞疼愛,胸口快炸了,正要開口,宋本承在矮桌下按住了自己的手。
宋本承抱拳朝李恃恭賀:“恭喜榮王殿下,榮王殿下這麽多年在外為國效力,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如今回朝,也該選一位王妃,為大曌開枝散葉了。”
李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聽說各州府為了讨好大哥,曾給大哥送過不計其數的美人,其中不乏異域風情的絕色美人,可惜啊,都被大哥丢出了房外。”
大殿之上片刻間安靜了下來,面面相觑之下,衆人心知肚明。
若是榮王殿下對女人沒有興趣,那就無法開枝散葉,就大曌子嗣無繼,恐怕難以勝任太子之位,而煦王妃已然懷孕,對于這種子嗣能力的未知和風險,煦王就更加安全。
何況……
這時,宋本承下首的一位大臣呈上了一份民願表:“聖上,這是平安村衆百姓對煦王殿下的歌功頌德。”
李熙此時笑得好不得意,還一邊謙虛地朝茂國公那邊點頭,惹得李悟白眼連連。
另有大臣道:“平安村不過是一處不起眼的小村落,因遭自然火災侵害,而被夷為平地,得幸煦王殿下竟能注意到這座小村落,安撫民心,幫他們重建家園,真是我朝之幸。”
這件事也頗叫聖上感動欣慰。
殿上一片贊譽。
這就是其中的“何況”,煦王雖各方面不及榮王,但作為儲君,也是有可圈可點之處。
李熙更朝大臣們點頭作揖,滿面春風:“謬贊,謬贊。”
是絲毫不客氣。
忽然聽得一聲輕笑。
殿上立即安靜了下來,朝這聲很輕,卻不可忽視的笑聲看去。
是榮王殿下,他唇邊還挂着那一絲輕慢冷然的笑意,有一種無形的魄力壓制而來,所有人垂眸不語。
李恃目光極淡的看向李熙,不緊不慢道:“平安村雖小,但聽說礦石極為豐富。”
李熙駭然大驚,怒氣躍染,怒喝:“你胡說什麽!”
李悟起身拿出折疊整齊的紙張:“是否胡說,一目了然,平安村為何會無故起火,向來不懂得體恤民生的二哥又為何如此殷勤,原因全都在此。”
李熙赫然站起就要沖過去撕了李悟的模樣:“你在這裝神弄鬼構陷什麽東西!”
“呈上來!”聖上怒喝一聲,制止了李熙的動作,聖上面色鐵青地瞪了李熙一眼。
宋本承也寒着臉将李熙拉下來。
不一會上頭就傳來怒而拍案的聲音。
“今日議儲,其他事容後再議!”聖上凜聲道。
茂國公接口:“陛下,論嫡論長論賢,榮王殿下當居之。”
“臣附議。”下首一衆大臣俯首。
李熙瞪着眼睛滿目怒火。
太後見以宋家為首不動如山,沉聲開口:“長離已到婚配之年,立儲大典後即為長離選妃。”
長離便是李恃,是他的母親為他取的小名。
宋本承等依舊緘默不語,太後隐忍着怒意,喚道:“長離。”
李恃沉默着,面若寒霜,李熙心跳如擂,他巴不得李恃像以前一樣直接拒絕。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頭,茂國公也緊盯着他。
李悟開始着急:“哥。”
好像是漫長的一場等待,李恃終于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到中央,撩袍而跪,恭敬道:“全憑皇祖母做主。”
太後的一顆心終于懸而落地。
茂國公也抿唇而笑,眼中放出異樣的光芒,被宋本承納入眼底。
一切塵埃落定,李熙敗落而歸。
宋本承走出崇化門時一臉冷凝,早就等候在外的兒子宋知許也是一臉焦灼迎着自己的父親上馬車。
車轱辘轉起來,好一會他才問:“失敗了是嗎?”
宋本承閉目不語。
宋知許冷哼:“多年不見,榮王的氣勢更甚了。”
當他看到李恃的第一眼起,已知勝算渺茫。
宋本承也感嘆:“榮王的确有天生的王者之風。”
宋知許大驚:“爹你要認輸了?”
宋本承怒氣沉沉:“不成器的東西!”
宋知許知他罵的是李熙,無奈道:“他已然是妹妹的夫婿。”
一說起這個,宋本承臉上一皺,鑽心地疼,還有悔恨!尤其在想起茂國公最後的笑意,他自然明白茂國公笑裏的意思,是在笑他聰明反被聰明誤!反給茂國公的外孫女做了嫁衣裳!
哼,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