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二更合一

第十四章:二更合一

過往的片段像是走馬燈不停地在腦中旋轉,無論他逃往何處,過去種種都緊緊跟随,如影随形。

直到熱浪翻湧,所有的一切沾上了火苗,漸漸扭曲褪色,周而複始,進入新一輪的噩夢。

“帝卿的高熱又起來了,快,再去将太醫院院首找來。”

琴棋手中握着小勺,替鳳翊星沾濕蒼白起皮的嘴唇,接着又換下額上捂得發熱的巾帕,浸入一旁濕冷的水中。

可惜就算琴棋整整兩夜都沒睡覺,情況依舊沒有好轉,間斷性的高燒持續不退。

再這樣下去,帝卿……

琴棋咬住嘴唇,眼皮子包住一大泡淚水,不敢真的哭出來,只能強忍着憋回去。

“疼,好疼……”鳳翊星只覺得膝蓋的縫隙像是被人生生釘進了一根尖利的針,偶爾又像一把鈍刀子,綿綿不絕的痛處從骨頭縫中傳出。

床上的人在痛意的侵襲下,失了往日的冷硬,只剩下軟弱與無助。

“鸨爹,我不敢了,我好痛,放開,放開……”

先是一陣哭求,低低的抽泣聲平息,接着又是倔強發狠。

“未見到鄭娘,我是絕對不會接客的,她知道你們如此待我,一定會把你們都殺了,一定會!”

“不,不,你們說謊,她沒死,沒死!我見着她了,沒死的,真的……”

“啊!”一聲尖利的叫喊,床上的人徹底沒了聲息,靜悄悄的。

聽了一堆不該聽的琴棋捂着胸口,白着臉上前查看。

這樣美麗的花,即使面臨調零,也足夠動人心魄,凝脂肌膚兩片坨紅,暖暖的燈光像是給他打上一層蠟,絕豔不似真人。

可再美麗的東西,就好比品相不俗的青石玉珏,少了主人的精心呵護,終有一日發黃發舊,便成了可笑棄品。

床上的男人一聲嗚咽都無,眼角的珠子像是串了線的珍珠,一顆又一顆,浸濕了耳邊的枕巾。

“帝卿,帝卿,別憋着自己,哭出來啊,哭出來!”琴棋意識到了不對勁,撲到主子跟前,面色發青,像是籠罩了一層淡淡的死氣。

“太醫首還未到?”他扭頭看向屋內伺候的其他侍從,發狠地掀翻了床邊的銅盆,“速速将太醫首綁來,這些日子就不用再将人送回去了。”

幾個侍從本就無意聽到了帝卿的驚天秘密,此刻哆嗦得如同鹌鹑,恨不得真能找個洞鑽出去。

聽着琴棋這樣說,幾人争先恐後,生怕晚走一步小命不保。

“等等。”琴棋的聲音落在他們耳朵裏,像是地府索命厲鬼,“誰敢出去亂嚼舌根,便拔了舌頭喂狗,地牢裏有千百種死法,你們應該不想嘗試吧?”

目送幾個打着寒戰的人離去,琴棋如同洩了氣的皮球,跪坐在床榻旁,方才只是強撐,過了那勁,手不受控制地抖個不停。

帝卿府的人派出了大半,終于在某個宗親處找到了太醫首,幸好有朱雀衛拔刀威懾,才将人平安帶了回來。

“熱度又起來了?”

太醫首走之前,是看着熱度都退下去,留好了藥才走的,如今竟然連吃藥都退不下熱度了。

“鄭玉,鄭玉……”床上的男子發出低低的呓語,一聲又一聲,到了最後,像是啼血杜鵑發出的嘶鳴。

這……太醫首看向帝卿身邊的常侍琴棋,嘆氣道:“帝卿心有郁結,這一場大病擊碎了表面的太平,露出了內裏早已腐敗的根。”

“這,這怎麽辦?”琴棋緊張問。

“別急,這未必全是壞事,長時以往只會拖垮他的身子,現在就能爆發出來,才能對症下藥,盡早治療。”

這樣說還算好事了?就當琴棋喜出望外時,又聽她說道:“可惜老婦只能治标,無法治本,若能找到這位鄭玉娘子,或許才能解開帝卿的心結。”

太醫首點到為止,沒多說下去,又重新開了藥房,加大了劑量,施展了一套針法降熱,便在侍從的安排下,住在了帝卿府。

琴棋看着帝卿逐漸平靜的睡顏,心中也安定了些許。

帝卿受罰,鳳帝不允許他帶侍從進入,可宮中傳出的只字片語,他也能猜到大概是寧王女和鄭相救下了帝卿。

鄭相向來看不慣帝卿的所作所為,不踩上兩腳就已經是好的了,她能去搭救帝卿,莫非是鄭小姐求了情?

帝卿明明喜歡的王女,怎地夢中喊的都是鄭小姐的名字,還叫的不全,琴棋一時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

琴棋先是去了王府,沒有找到趙瑾瑜,轉身又去了相府。

“你是說帝卿一直在喊我的名字?”鄭玉澄聽完來龍去脈,蹙緊了眉頭。

“是啊。“琴棋練練練點頭。

鄭玉澄轉身将手裏的書放回木架上,接着神色淡淡:“你應該去找趙瑾瑜,我從不記得自己和帝卿有什麽過往,估計是這家夥借用了我的名字。”

琴棋期期艾艾地點頭:“可奴也找不到王女,只能先來找您了。”

“奴也琢磨不透帝卿的心思,只想着把人都帶去了才好,帝卿燒的一直在說胡話,奴心裏實在沒底,奴跪下求您了。”

鄭玉澄攔他不住,眼睜睜看着他跪在腳下,硬是磕了幾個頭,額頭嗑紅了一片。

她低低嘆了口氣,罷了,承了別人的恩情總是要還的,帝卿幫玉霖擋了此劫難,才會受這樣的大罪,她不過是上門拜訪,有何不可?

鄭玉澄登上了帝卿府的馬車,吩咐道:“還是得快快将王女請來,她才是良藥,找我可不治本。”

“王女不在府內,府上的下人也不知道王女的去向……”琴棋面露糾結。

朱雀衛又不會聽他吩咐,其他侍從笨手笨腳,派出去找人很可能走漏了風聲,到時對帝卿只會帶來更大的傷害。

鄭玉澄沉默片刻,将琴棋招到面前,小聲囑咐了幾句。

琴棋眼睛“唰”地亮了起來,聲音清亮帶着喜意:“謝謝鄭小姐。”

接着,便帶着一群人呼啦啦離開了。

**

彼時,趙瑾瑜正窩在茶館裏,悠閑地聽着說書。

那天過後,她自感解決了一件大事,又不願再與帝卿府有任何的關聯,相看正夫都比往日裏積極了不少。

這本是順了寧王的意願,誰知寧王又突然變了臉,決定暫緩此事。

趙瑾瑜無所事事,便跑出門喝茶聽曲。

看得正在興頭上,茶館被人圍了。

“是你們。”趙瑾瑜眯起眼睛。

琴棋根據鄭玉澄的提示,找了幾處趙瑾瑜常去的地方,終于在這茶館中找到了她。

她姿态悠閑,惬意地靠着椅背,不時輕酌一口上好的清茶,渾身上下寫滿了松弛感,手指間還夾着幾枚銀錢——給臺上的說書人打賞。

“你,你……”琴棋的眼睛立馬就紅了,帝卿還躺在床上受罪,這人倒是快活。

這對帝卿太不公平了。

這活似看負心人的模樣,引起了周圍茶客的好奇。

這漂亮娘子惹上哪家高門大戶?帶着一群人把茶館圍住,生怕給人跑了,這不比說書好看?

給人當了一回猴的趙瑾瑜頭疼欲裂,連忙将琴棋拉進無人的包房。

“琴常侍,你不守着帝卿,跑來我這作甚?”

琴棋憤憤擦着眼角的淚珠子,強打起精神,挺着胸膛,生怕在這負心女面前給主子丢了面子。

“就是想看看王女過着什麽好日子,給我家帝卿好好說說。”

話說不到三句,琴棋越想越為帝卿不值,委屈勁一上頭,原本的掉金豆子成了孟姜女哭長城。

趙瑾瑜壓根就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只看到他嘴巴動,大約都是罵她的。

便溜溜達達出去提了一壺茶,一邊喝着茶,一邊看他哭,期間還給琴棋也倒了幾次茶補充水分。

漸漸地,琴棋幾日繃緊的情緒有了釋放的出口,哭了一場,反倒放松了幾分。

他這才發現王女給自己斟了幾次茶,小臉羞愧得通紅,後怕漸漸湧上心頭。

“撲通”一聲跪在了趙瑾瑜面前。

“奴該死,剛才都是在胡言亂語,當不得真的,嗚嗚……”

見着他又要哭,趙瑾瑜連忙又塞了他一塊糕點,堵住了他的嘴巴。

“那你說說什麽不是胡言亂語,你找本王女有何事?”

“是我家殿下,他高燒反複不退,一直在做噩夢念叨您,奴求求您去看看帝卿,他快要不好了。”琴棋也不知道“鄭玉”是哪個,但相府小姐說是寧王女,他又怕自己說了“鄭玉”兩個字,王女不願意去了,所以含糊地瞞了過去。

趙瑾瑜握着茶杯的手一下子收緊。

心中已是極擔心的,可大腦還被理智掌控,她分明摸過脈,不應該啊。

于是懷疑道:“本王女摸過你家主子的脈,還算平穩,怎麽一下子就有了性命之憂,莫不是在诓我?”

“你,你……”泥人還有三分脾氣,琴棋一時氣昏了頭腦,口齒伶俐不少,“真當自己是個香饽饽,帝卿看上你是你修了八輩子的福氣,難不成你以為我家主子會傷了自己金尊玉貴的身子,做那些妖妖道道的争寵之舉?”

趙瑾瑜被個小小男兒臭得縮了縮脖子,手裏的糕點也不香了。

琴棋見她默默搬着椅子後移了幾步,憤怒的大腦像是被冷水澆灌,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連忙擺正跪坐歪曲的姿勢,恭恭敬敬,忐忐忑忑地跪好,耷拉着腦袋等候發落。

趙瑾瑜故意重重哼了一聲,瞧見那小子渾身抖三抖,心中便樂開了花。

“王女。”

此時,身後一個幽幽的聲音傳來。

激得趙瑾瑜背後豎了一層汗毛,蟬衣今日怎麽陰森森的?

來不及想太多,便聽見蟬衣說道:“于情于理,您也該去看看帝卿,不管如何,帝卿召見您,您總是要去的。”

琴棋連忙擡起小臉,給那倒黴王女的貼心侍從投去一個感謝地眼神,只一眼便愣在了原地,是她!

趙瑾瑜揣着袖子,聽了蟬衣的話,正思索,沒見着二人的眉眼官司。

她自言自語着,好似也給了自己一個理由,道:“是,是,他是君我是臣,合該去見的。”

琴棋聽了便顧不得許多,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在前頭領路。

馬車疾馳。

曲折廊亭,趙瑾瑜走得很急,琴棋步子小,全憑蟬衣托着,才能勉強給她指路。

漆黑房門近在咫尺,趙瑾瑜才漸漸停下了步子。

濃濃的藥味從屋子裏飄出,整個院子,就連院口兩株含苞臘梅似乎也沾上了苦味。

“王,王女,快些,快些進去,帝卿,等……”琴棋沒喘勻氣,撐着腰,斷斷續續地催促。

趙瑾瑜藏在袖中的手握拳,指甲不自覺地掐進肉中,幾番掙紮,狠狠一閉眼,走到那扇漆黑得好似能将人吞沒的門前,輕輕一推。

沒再猶豫,她邁入了一只腳。

就在這時,隔壁廂房的門也開了。

鄭玉澄聽見蟬衣的聲音,正想問問有沒有尋到趙瑾瑜,便見到熟悉的人影沒入隔壁的屋子,白的晃眼的衣袍像是一道流光,在她面前一幀又一幀地漸漸消失。

**

從門入,是一幅富貴海棠交織盛放的屏風,趙瑾瑜微微晃神。

接着她再往裏走,東南角一處半個牆壁高的木窗微微敞着,其下是兩個蒲團一張小桌,小桌上放着黑白分明的棋子,還有未下完的殘局。

再旁邊是一張堆滿了書和紙張的書桌,趙瑾瑜的目光匆匆略過,沒有細看。

左手邊穿過珠簾,便是一張金絲楠木雕花大床,那人面色潮紅,陷在錦被中,一旁候着六個侍從,還有個老婦在給他搭脈診斷。

“又燒了?”

趙瑾瑜剛才進入這房,看得認真,竟沒發現琴棋也跟着進來了。

他的聲音隐隐又帶上了些哭腔:“奴帶來了王女,太醫首,這下還需要做些什麽?”

老婦轉過頭,趙瑾瑜這才發現是穿着常服的太醫首,看樣子是在帝卿府住下了。

她目光閃爍,這人竟然真生病了,不是欺騙她的手段。

“見過寧王女。”

太醫首還要拜,被趙瑾瑜一把扶住:“別扯這些虛禮,需要我做什麽?”

太醫首沉吟片刻:“帝卿剛吃過猛藥,待會反應會大些,王女就坐在此,陪陪他,等帝卿醒了再說說話,開解開解,餘下的便要看帝卿自己了。”

琴棋趕忙讓侍從搬來椅子,離那張雕花大床不過三尺遠,又搬了張黃花小幾,給趙瑾瑜倒上了茶水,恭恭敬敬地服侍好,好似怕趙瑾瑜半路逃跑。

太醫首留下調制好的活血化瘀的藥膏,囑咐琴棋:“帝卿跪傷了腿,若是疼的厲害,就擦些這藥,兩個時辰換一次,定要盡心些。”

琴棋剛要去接,趙瑾瑜一把将那藥揣進了自己的懷裏。

“這貴重物品,本王女收着就行,省的你這愛哭鼻子的小奴毛手毛腳,給打了。”

琴棋喃喃不知如何反駁,又被趙瑾瑜指使去送太醫首。

其他的侍從各有安排,換水的,添炭火的,去廚房催熱水的,一時只剩下兩人候着,屋子裏也跟着空了下來。

趙瑾瑜捧着熱茶,眼睛一錯不錯地看着床上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她還記得那時的他眉眼妩媚又帶着些許的懵懂,眼神狡黠,人也很機靈,現在呢,倒是冷硬了不少,常常抿着嘴巴,留下了細小的痕跡。

年紀也到了花開得最豔的季節,豔麗更甚從前,卻沒了鮮活,像是一朵盛開到極致随時會凋零的富貴海棠。

美得心驚,又無端給觀花者破碎的搖搖欲墜之感。

“疼。”他低低輕吟一聲,眉頭蹙在一塊,潔白的貝齒重重咬上幹裂的嘴唇。

趙瑾瑜離了座位,伸手扣住他的下巴,男人倔強,偏要和她反着來。

咬得愈發的緊,蒼白的唇瓣染上道道鮮豔的血痕。

趙瑾瑜不再手下留情,用力撬開他的嘴巴,掏出随身帶着的帕子塞進他的口中。

“王,王女……”一旁的侍從見她舉止算不得溫柔,小聲提醒。

趙瑾瑜扭頭斜睨他:“看着就好,要不你來?”

侍從縮了縮腦袋,這些天為了防止帝卿咬傷自己,不少人的手都遭了殃,好幾個都歇息去了,不然也不會只有六個在這候着。

“哼”床上的男人疼的厲害,奈何嘴被堵上了,只能發出一聲扭曲的“疼”字。

“王,王女,您把藥膏給奴吧,奴給帝卿換上,帝卿會舒服些。”那侍從低着頭,顫顫巍巍伸出手。

趙瑾瑜目光沉沉,看着那顫抖的手不吭聲,毛手毛腳的,帝卿府怎麽盡是這種不中用的人。

“出去,本王女要和帝卿說說話。”

“可,可到了換藥……”另一侍從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抖了抖肩膀,不敢再多說什麽,退出了房間。

趙瑾瑜透過窗戶,見着二人跑出了院落,大約是去找救星了。

這點小膽,趙瑾瑜搖了搖頭,她如何也欣賞不來女尊世界唯唯諾諾的男人。

不像這人,她的眼神柔和了些,向來膽子大,初次見面就有勇有謀。

她掏出懷中的瓷瓶,掀開被子的一角,撩起男人的褲腿,膝蓋處腫得像是個發面饅頭,青青紫紫,在潔白的皮膚襯托下顯得更加猙獰可怖。

挖出一塊藥膏,在掌心搓熱,輕輕撫了上去,男人便疼得打擺子,身子亂扭,想要逃脫這惱人的折磨。

扭曲的疼字不斷地從他口中冒出,趙瑾瑜使了些力氣壓住他,要将那些青紫搓開。

這些個侍從力氣太小,加之畏懼他,只胡亂地搓開了些,還有大塊凝結在一處。

滾燙的淚水從男人的眼角流出,潔白的繡帕沾滿了男人的涎水,兜不住的便順着下巴蜿蜒流下。

“啊!”

痛楚下,男人發出尖利的叫喊,兩腿使力亂蹬,雪白的脖頸繃成直直一條線,幾道青色的血管彎曲暴起,像是折枝的海棠,脆弱而又蒼白。

趙瑾瑜撇過臉去,不敢看,也不敢聽,只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快準狠地揉散淤青,将人重新塞回了被窩。

才站起身淨手,替男人扯出那塊濕透了的帕子,忙完了一切,她才發現裏衣濕漉漉地貼在身上,濕透了。

**

鳳翊星在巨烈的痛楚中回複了些意識,模糊的視線中只能看見影影錯錯的身影在對他施以暴行。

他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過去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

“別打我,疼,我錯了,救命,鄭玉救我……”

他蜷縮在一處角落,恐懼像黑暗的潮水一寸一寸地将他淹沒。

就在這時,一具溫暖的身子貼了上來,帶着熟悉的清香,她的動作明明那麽輕,卻讓他感受到了銅牆鐵壁般的安全感。

“鄭玉?”他不确定地問。

那人身子一僵,身子向後退開些。

強烈的危機感湧上心頭,他急切地想要留下身邊人,

胳膊在空中亂揮,蹭到了那人勁瘦的腰,雙臂打蛇上棍,像是糾結的藤蔓,攀附而上,死死鎖住面前的獵物,不給對方逃離的機會,又問:“鄭玉?”

那人輕輕嘆了口氣,帶着薄繭的手撫上他的後背,帶來酥酥麻麻的癢意,輕柔的嗓音貼在他的耳邊輕輕安撫。

“是我,不怕,有我在沒人會欺負你。”

“我好疼。”鳳翊星擡起水汪汪的眸子,可憐兮兮地向罪魁禍首告狀。

那人又沉默,半晌才憋着一句:“給你吹吹?”

鳳翊星像是讨到吃食的小狗,眸子一下亮了起來,也不說話,只期待地看着對方。

**

趙瑾瑜不知怎地,面對這樣的鳳翊星,再也冷不起心腸,她垂下纖長的睫毛。

剛洗過手,還微微有些涼意,她貼了貼臉,不算冷。

便伸進男人的被窩,握住對方右腳腳腕,輕輕往她的方向挪動。

男人驟縮了一下。

嗯?趙瑾瑜感受到了一陣阻力。

擡起頭,便見着一雙通紅的眼睛,凝結着淚珠,眼神中愛與恨交織,還有幾分不解與大夢初醒的恍然。

醒了?

趙瑾瑜默默收回手,揣進寬大的毛邊衣袖裏汲取暖意。

蹭過滑膩肌膚的手指輕輕摩挲,分不清此刻的心是如釋重負多些,還是不舍後悔多些。

“你怎麽來了?”鳳翊星難得沒有歇斯底裏,或是陰陽怪氣,語氣平淡地像是在和多年好友敘舊。

“你病了,我來看看。”

趙瑾瑜原本挨坐在床上,現下人醒了,這般也不太合适了。

她站起身,要往離床三尺的黃花椅去,誰料手腕被人拿住。

回身。

那人又像是一點就炸的火藥桶,眉間戾氣橫生,渾身散發着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兇狠氣息,像是一頭失去了伴侶的孤狼,眼神中滿是警惕:“你又想走?”

“休想!”

趙瑾瑜也不知道那人哪來的力氣和心氣,明明腿疼得不能動,硬是将自己摔進她的懷裏。

若她抱不住,這人便要滾到地上,不知道還要添上什麽傷。

“沒……”趙瑾瑜剛想反駁。

那人就像是個狼崽子一般,尖利的牙齒重重扣在她的肩膀上。

“嘶”趙瑾瑜倒吸一口涼氣,任憑她如何保證威脅,這人也不松口,只将自己在她的懷裏埋得更深。

空氣中散布着絲絲縷縷的血腥味,五感發達的趙瑾瑜輕輕抽了下鼻子。

啧,牙口真好,穿那麽多衣服,都給他咬出血了。

接着,懷裏的人感受到了口中肌肉抽動。

她疼了。

他沒有就此松口,反倒咬得更緊。

就在趙瑾瑜失了耐心,就連剛剛升起的憐惜之情也被慢慢消耗殆盡之時。

她感覺到肩膀處傳來一陣溫熱的濕漉,撕扯的刺痛也逐漸退去。

她的心狠狠顫了一下。

啞着嗓子問:“怎麽又哭了?”

停頓片刻,那人不理她。

她便故意使壞,晃了晃趴在她懷裏的男人,聽見那人害怕而停滞的呼吸,輕笑出聲:“殿下難不成還是個小哭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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