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二更合一

第十三章:二更合一

那人沒再為他停留,鳳翊星清楚地聽見她同柳常侍的對話。

“勞煩常侍通報一聲,本王女求見陛下。”

“王女,雪天路滑,你怎麽冒着雪來找陛下了,陛下同寧王情如手足,見了您定會心疼的。”

柳常侍引着趙瑾瑜往偏殿等候,有侍從取來毛巾為她擦拭烏發上的雪水。

偏殿炭火燒的旺,暖融融的,屋外那人忍着嚴寒受罰,只有些殿內透出的光照在他半具籠罩在黑暗中的身軀。

趙瑾瑜制止了侍從的服侍。

“柳常侍,本王女有重要的事情,勞煩您快快通報。”

她站起身,抖落衣袍上滾動的雪珠,接着扶正發冠,以極端正的姿态候在偏殿門口。

柳常侍不再耽擱。

趙瑾瑜沒等多久,便面見了聖顏。

“你是來求情的?”鳳帝見她難得正式,穿着王女的朝制衣袍,饒有興趣地開口問道。

趙瑾瑜作揖,從懷中拿出一封奏折,交予柳常侍,再由柳常侍交予鳳帝。

“陛下的家事,臣女不便插手。”

鳳帝眼神中帶了點冷意,呵呵笑出聲。

趙瑾瑜像是沒聽到鳳帝發出的聲音,自顧自地說道。

“臣女回京不久,此前正路過蕭州,聽說陛下派了翊月殿下維修水利,以便來年開閘洩洪。”

“是有此事。”鳳帝颔首。

“翊月殿下可回京了?”趙瑾瑜又問。

鳳帝再次點頭,悠悠地打了個哈欠:“愛卿到底想要說什麽,就別拐彎抹角了。”

趙瑾瑜若有所思地點頭。

“那就難怪了,折中是臣女在蕭州的所見所聞,貪官污吏少了殿下的監督,做了不少的小動作,臣女收集了一些證據,附在了最後面,還望陛下過目。”

鳳帝随手翻了幾頁,便放到一旁,只撐着腦袋問。

“愛卿有何好提議?”

“陛下。”趙瑾瑜退後一步,恭敬作揖,“這都是小人蒙蔽了鳳翊月殿下的眼睛,令她的名聲蒙污,殿下在朝中呼聲極高,是未來儲君人選之一,臣覺得,陛下得給她一次機會,讓她親自督工。”

鳳帝聞言,差點氣笑,她并非沒看到關鍵信息。

貪污銀兩記錄在案的不到百兩,打死人的事情亦只有目擊者的證詞,缺乏物證。

因為此事,将剛回京述職的鳳翊月調回原處,未免小題大做。

“陛下,有人在渾水中動了手,将一池水攪得翻天覆,這個時候打破這個池子,裏面的魚才能生存,若無威懾,只會放大某些人的野心。”

趙瑾瑜意有所指,似乎在說貪官污吏之事,又似乎在說其他。

鳳帝捏緊奏折邊緣,目光沉沉,重新打量這位王府繼承人。

“你們都退下吧。”

鳳帝揮退左右侍人,大殿只剩下兩人。

“對方的棋子已經落下,他要做的不是倚靠外力掀翻棋盤,而是要靠着自己正面迎戰,你能幫的了他一次,能幫的了第二次?”

“臣女并不清楚陛下在說什麽,臣女外出游歷時,蕭州民情給我留下了極大的印象,特意禀報陛下。”

趙瑾瑜面上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幾分疑惑。

“是嗎?”鳳帝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若今天大殿上發生的事情走漏風聲,鳳翊月知道寧王府插手了這件事,日後登上了這位置,也會對寧王府心有締結吧?”

鳳帝這是打算把趙家綁上帝卿這條船了?趙瑾瑜沉思。

鳳翊星暫時還沒有能力去與被當做接班人培養的幾位宗親女抗衡,最重要的他還是個男子身份,更加言不正名不順。

鳳帝出現那樣的想法的那一刻開始,無疑是把鳳翊星放在火上烤。

趙瑾瑜淡淡開口:“公事公辦罷了,我想鳳翊月殿下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本王女在替她正名,免得被手下蒙騙,她感謝我還來不及。”

鳳帝神色變幻莫測,目光中爆發出一道強烈的寒光,如此震怒的鳳帝,趙瑾瑜還是五年前離京時見過。

“你說的對。”鳳帝怒極反笑。

“不過吾還有一件事需要麻煩王女,鳳翊星不忠不孝,在吾病中尋歡作樂,難當天下男子的表率,還幾次糾纏王女,就讓王女傳達吾的旨意,看着他跪死在殿外吧,也算給王女出氣了。”

趙瑾瑜猛然擡頭,直視聖顏。

這是她唯一的親子,竟然如此狠厲?

趙瑾瑜握緊了垂在身體兩側的手,若真替鳳帝傳達旨意,給鳳翊星按上此等罪名,作為一個男子,在鳳國便沒了生存下去的地方,流言蜚語的唾沫就能将他淹死。

這是要逼死他?

“愛卿?”鳳帝拉長了語調,尾音上揚,似乎在疑惑趙瑾瑜為何還不領命。

細細密密的汗珠一點點爬上趙瑾瑜的面頰,難道她真的要賭鳳帝對鳳翊星的慈愛之心,若是賭輸了……

指甲深深掐進肌膚,不斷傳來的痛覺刺激着她的大腦飛速運轉。

原以為找出幕後黑手,遞給鳳帝臺階,她會就勢免去對鳳翊星的懲罰,現在看來鳳帝不把趙家綁上車是不會罷休的。

是她心急了,應該再等等的。

可那人的腿還受着傷,外頭還下着雪。

“啓禀陛下,鄭相來了。”柳常侍的影子投在鑲嵌門框的油紙上。

來了,趙瑾瑜心中微微舒了口氣,面上還裝着無措。

“寧王女,你怎麽還站在這裏,可有異議?”鳳帝嘴角勾起勢在必得的笑容。

“陛下,不好了,陛下,帝卿倒下了。”

“鄭相,鄭相,你不能進去,沒有陛下宣召,膽敢強闖?”

殿外傳來柳常侍的呼喝聲。

然未果,殿門被人推開,風雪順着縫隙朝殿內飄來。

趙瑾瑜站在燈火通明的大殿上,轉身向門外嘈雜之處看去,原本跪着筆直的人此刻傾倒在地,在大氅的覆蓋下,薄薄一片的身子,好似凋零的枯葉,悄無聲息,沒有任何起伏。

衆侍人上前圍住,可沒有鳳帝的發話,無人敢動。

“寧王女!”鳳帝加重語氣。

到了這個時候,勝利在望,趙瑾瑜要是退後一步,一切的堅持将會前功盡棄,她垂下眼簾。

淡淡道:“陛下,鄭相好似有急事,讓她先說完,臣女再行通傳。”

“砰!”鳳帝手中的折子砸來,正中趙瑾瑜的額頭。

不過她常年服用丹藥,身子早已被這東西拖垮,力氣不足,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

昔日征戰沙場的馬上帝王,如今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将死之人,鳳帝再次感到了病弱身體帶來的力不從心。

“你是真想看着他死在你面前啊。”鳳帝那雙深陷在眼窩中的眼睛死死鎖着趙瑾瑜,帶着極大的震怒,“枉他一片癡心。”

趙瑾瑜神色不變,鳳帝作為母親尚且能看着他受苦受難,她不過是個故人,又如何見不得?

二人的博弈,看似都沒有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都是輸家。

但真正的可憐人是那個倒在殿外昏迷不醒的帝卿,他的親人,他的所愛之人都将他排在了諸多事情之後。

民間尋回的青樓小倌看似一夜間身份轉化,成了高高在上的帝卿,實際上還是一個手捧細沙的可憐蟲,什麽都握不住。

快步走進來的鄭相聽到二人如此對話,神色複雜地瞥了眼趙瑾瑜。

此女心如磐石,絕不是為了小情小愛就能動搖之人。

她之前确實強求了,玉霖就是出家也不能嫁給此人,長痛不如短痛,早做了斷才是上上之選。

接着,她摒棄這些雜思,撩起衣袍,跪在大殿上,以頭怆地。

“臣未得到宣召,就擅闖大殿,實在是罪該萬死。”

“但臣有隐情,不能看陛下虎毒食子啊。”

“鄭相不用提那不忠不孝的家夥求情,就讓他跪死在那吧。”鳳帝煩躁地擺手,額上的筋脈激烈跳動,揪成一團,她不适地捏住眉心。

“臣一定要把話說完,若說不完,愧對帝卿,愧對陛下。”

“是臣那頑劣的小兒子尾随王女入了青樓,王女為了我兒的清白,将消息瞞得死死的,是我兒,是他……”鄭相說到此處,涕泗漣漣,幾度哽咽說不出話,“是他為了逼迫王女娶親,故意散布了似是而非的消息。”

“可不知道為何,被有心人利用,将這帽子扣在了帝卿的頭上,臣萬死難辭其咎。”

“哦?這麽說帝卿是無辜的?”鳳帝閉緊的眼睛睜開一道細縫,落在鄭相身上。

鄭相也不直接回答,只道:“全憑陛下定奪。”

鳳翊星确實出現在了青樓,但有了鄭玉霖的遮掩,鳳帝若是有意放過,這事也就平下去了。

鄭相也吃不準鳳帝的意思,故而選擇讓鳳帝做主。

鳳帝沉吟,遲遲沒有說話,大殿裏的氣氛凝重得可怕。

鄭相耿直端方,可也和普通人一般有顆愛子之心。

鳳帝的遲疑,令她不由得擔憂鄭玉霖會受到如何的處罰。

“陛下,臣知道不該說,可還是希望能留我兒玉霖一命,臣願脫下這頂烏紗帽……”

“鄭相萬萬不可說此話。”鳳帝沒給她說後面的話的機會。

接着以極平淡的語氣開口:“看來都是誤會,鄭相也不用着急,小兒郎思慕也是常有的事情,這可恨的是那些推波助瀾的人。”

“是我那不知羞恥的兒子先做錯了事情,才給了對方有機可乘的機會。”鄭相不敢順着鳳帝的話說,“只求陛下留吾兒一命。”

鄭相的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再擡起,額上青紫,隐隐有血流出。

鳳帝嘆了口氣,艱難地撐起身子,門口的侍從極有眼力見地上前扶住她。

她緩緩走下階梯,将鄭相扶起:“鄭相,吾都說了是誤會,大家都年輕過,年輕的時候為感情做些渾事也常有,怎麽能一棒子把這些年輕孩子打死。”

“令郎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讓吾如何忍心向天下廣而告之,這以後他還如何做人?”

“翊星被人冤枉,名聲被傳成如今這般,吾是聽在耳朵裏,疼在心裏,怎麽忍心再看愛卿受這樣的苦?”

鄭相咽了口唾沫,一時摸不準鳳帝這樣說的原因,又問:“那陛下的意思是?”

鳳帝拍了拍鄭相的手,安撫道:“倒是吾會下一道聖旨,就說帝卿為找神醫百草,誤入青樓,為帝卿正名,就別讓令郎也趟進這攤渾水了。”

此話一出,在場的另外二人如遭電擊。

趙瑾瑜面上平靜的面具裂開了一瞬,神醫百草喜歡出入青樓的事情為事實,但這聖旨通傳出去,能有幾人相信是真的?

到最後所有人都會認為只是鳳帝給鳳翊星披上的遮羞布。

除了避開那些咄咄逼人的大臣的嘴,天下人可不會停止對帝卿的讨伐。

雖然帝卿身上的虱子本就多,添上這荒唐事好似也無所謂,但此時還有鳳帝護着,若哪天鳳帝駕崩,下一個還能容許皇室有這樣私德敗壞的帝卿嗎?

這是在用兒子的清白籠絡大臣的心。

鳳帝身體愈發的不好,雖然對朝廷的把控更甚從前,但暗中的波濤洶湧可怖,不少臣子為了潑天富貴已經站隊。

鳳帝這是給了鄭相天大的恩情,她在打什麽主意?

趙瑾瑜腦中不停推演各種可能性,又一個個推翻。

将鄭相推給鳳翊星,讓其扶持親子登基,這不可能啊,鄭相最是循規蹈矩,怎麽可能同意維護一個男子登基?

還是拉攏鄭相對付其他政見不和的人,例如寧王?這也不對,鄭相耿直,不可能一味附和。

鳳帝……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趙瑾瑜神色複雜,揣緊了手,餘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那個薄薄的身影。

她算準了鄭相的性格正直,定然會将實情告訴鳳帝,才敢冒然進入宮中救人。

為此她更是将幕後黑手鳳翊月的小小錯處親手送到了鳳帝手上,不惜同鳳翊月結仇。

沒想到鳳帝會不按常理出牌,可惜了,功虧一篑,她沒能保全鳳翊星。

“陛下,不可,玉霖何德何能,這是要折壽的啊。”鄭相身子不斷下滑,又要給鳳帝跪下。

鳳帝撐不住她,所幸松了手,就讓她跪着,冷哼道:“難道鄭相能眼睜睜看着兒子被天下人唾棄?美好的人生就此打住,吃齋念佛了此殘生?”

“這已經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了,你還有什麽不滿?”

鳳帝背過身子,語調上揚,帶着威脅的意味。

“不滿”二字重重落下,砸得鄭相頭暈眼花,私心作祟,終是同意了這違心之事。

接着,鳳帝看向趙瑾瑜:“王女在吾這裏待了那麽長的時間,寧王會擔心的。”

柳常侍極會察言觀色,知道鳳帝還有話要和鄭相說,且是趙瑾瑜聽不了的,立馬滿臉笑意地迎上來。

“王女,這邊請。”

趙瑾瑜沒有多留,識趣地離開,大殿的門很快在她身後合上,她眯起眼睛,心中沒來由多了一份危機感。

路過倒地之人,她止住腳步。

“王女?”

趙瑾瑜蹲下身子,拿起大氅,趁此機會摸了把鳳翊星冰涼的手腕,脈搏跳動緩慢,不過沒有性命之憂,她稍稍放心。

“本王女見帝卿受罰,借了件大氅,這不要走了,将大氅收回來。”

趙瑾瑜微微一笑,拾起衣物披在自個的身上。

柳常侍暗暗咋舌,帝卿為了她鬧了那麽多事情,她竟然連件大氅都舍不得,竟真的如此狠心!

失去了溫暖大氅庇護的鳳翊星,在淩冽的寒風中,無意識地抽動幾下,慢慢地縮成一個團,以微不足道的自身熱量去抵抗不斷掠奪熱氣的寒風。

“對了,柳常侍,你應該也聽到了剛才陛下說了什麽吧,還不快點把帝卿送回寝宮,若出了什麽差池,陛下後悔了,第一個拿你開刀。”

趙瑾瑜嘴角微勾,說了一番威脅的話,便揚長而去,頭再沒回一下。

在堆積的白白皚雪中,她衣決飄飄,走得灑脫,只留下兩行腳印,又極快地被大雪覆上。

**

元鳳十年。

那時的鳳翊星還沒有個正式的名字,還是秦城一除有名樓裏的清倌,別名海棠。

一日,他與仆人出門上香,偶遇往日恩客。

這位恩客幾次想一親芳澤,都被海棠使了手段避開。

就這天,不止為何如此倒黴,正好撞上這人,在家丁的圍追堵截下,鳳翊星跌跌撞撞地跑進了寺廟背面的深山中。

遇到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那人還有些氣力,竟然帶着海棠躲過了家丁的搜捕。

此後,海棠便收留了這位重傷無法動彈的人,偷偷藏在了自己的院子裏。

此女自稱鄭玉,是江南人士,家中小有資産,出門游學遇上盜匪,幸得會些拳腳工夫,拼死逃了出來。

在治病療傷的過程中,二人漸生情愫,待這人傷勢大好,也常常來這樓裏光顧他的生意。

直到海棠實在拖不住時間了,鸨主定要将他賣個好價錢,他跪地請求那個女子替他贖身,那女子沉吟片刻,應了此事。

海棠自此有了第一個名字,秦卿,姓氏取自秦城的秦字,卿字大約是女子的惡趣味。

每每那人将兩字咬在嘴裏,翻來覆去地在那刻喚他,他最易動情,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給那人。

二人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快活日子,春日踏青,夏日尋芳,秋日圍獵射箭,冬日煮雪下棋,可以說在她的身邊,他見識了多姿多彩的世界。

那人不嫌棄他只讀過些淫詞豔曲,夜晚常常點着一盞燭臺,抱着他坐在書桌旁,教他習字明理,讓他知道了男兒也當自強,可以成為參天大樹,而非柔弱的菟絲花。

對方将自己的思想灌輸給他,也讓一個小倌有了自己的野望。

他要的不再是當個沒有名分的外室,他想跟着女人回江南老家,堂堂正正有個名分。

女人的樣貌極美,就連他這個素有美名的花魁在她面前有時也會自殘形愧,為此招惹了不少桃花。

往日青樓裏相互陷害的腌臜手段他不屑一顧,真到威脅他的那刻,他還是下了手。

他想她只看着自己,只歡喜他一個人,甚至希望那人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只有他陪着就行,就連江南老家,他都不想女人回去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二人吵了不少架,或許是被寵壞了,他失了警惕,所做的事情皆被發現。

就在他以為所有的一切即将幻滅時,她沒生氣,安安靜靜地繼續陪着他過着平靜甜蜜的日子,連争吵也少了許多。

女人是個讀書人,三年時期臨近,她需要即刻上京參與會試,他鬧脾氣,纏着她的時間長了,害得她不得不走了那條山匪作亂的山路。

再見到她的時候,她面目全非地裹在席子裏,手腳盡斷,唯一能辨認身份的就是她身上那件他親手做的衣裳。

他心幾欲死去,是他害了心愛之人。

幸而他買通了仵作,悄悄帶走那人屍體,才發現了小小的端倪。

那人不是她,或許那人自己也不知道,她後背靠近脖頸處有顆小小的紅痣。

他不相信那人死了,四處奔走,被騙了不少的錢,最後沒法子了去敲縣衙的大鼓,縣令以早已結案擾亂公堂秩序,将他打了大板。

錢沒了,身子也傷了,往日的鸨主又找到了他,說是有了女人的下落,他得了對方手裏的信物,正是女人曾經一塊方帕,他傻傻地信了,噩夢就此開始。

他的不從,倔強,一次次的出逃,受了許多毒打和折磨。

直到親生母親的人找到他,他才再次變成一個人,而不是個物件。

後來,他偷摸着派人去江南探尋那人的下落。

查無此人,原來那人一直用着假身份在騙他,而他傻傻地一直在找她。

若沒有給他嘗過甜,在青樓當個一點朱唇萬人嘗的小倌他未必會反抗,可他有了愛人,有了思想,便再不想過那樣的日子。

他常常覺得自己像是游走在一根名為清醒的索道上,那人的假身份是最後一擊,而京中有人抓着了他過往身份的尾巴,流言四起,平靜日子再次成了奢望,也将他推向了徹底的瘋魔。

他禍亂朝綱,以女子拜倒在他腳下為他容貌權勢所惑而自豪,收集了一堆似是而非的收藏品。

這些都填不滿他內心的空洞,他一直在找,但一直都找不到那人,他想再好好問她。

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麽,只要她說,他都願意改,為何要離開?

如今的他是帝卿了,她想要什麽東西,他都能替她找來,他再也不會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着她離開了吧?

大雪紛飛的寒冷日子,女人的稍稍逗留,在他鼻尖留下淡淡清香,那人蹭過他的手腕,帶走了他唯一的溫暖。

所有的一切都要淡去,意識快要被黑暗吞沒,他強撐着想再看她一眼。

寒冷激得他短暫清醒了一瞬,他強撐着僅剩的意識,眼睛睜開一條細縫,可惜模糊的視野中只剩下被大雪緩緩覆蓋的腳印。

這次,又錯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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