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帳中昏暗, 只書桌上點了盞燈,幽幽地在黑暗中搖曳,随時有熄滅的可能。
那人同她鬧累了, 暫時安睡在她的榻上。
趙瑾瑜坐在案前,手中還有許多王府傳來的書信需要處理,可視線總忍不住落在那人身上。
就連桌上燭燈暗了,她都沒有察覺。
蟬衣避在屏風外,輕輕喚了聲“主子”。
趙瑾瑜這才回過神來, 離了書桌, 移步榻邊, 垂眸凝視那人睡顏,她探出手, 想替他掩好錦被, 臨了, 又松開了手。
轉而移步,朝屏風外走去。
“主子, 鄭小姐傳消息來了。”蟬衣壓低了聲音,确保幾步之外此刻酣睡的人即使醒着, 也無法聽清她說的話。
“此人歹……”
趙瑾瑜接過她手中信件,打斷她的話。
“出去吧。”
蟬衣窒了窒,眼神中閃過憤恨,到了現在,主子還要給他留體面嗎?
“出去, 還要我說第三遍嗎?”趙瑾瑜聲音冷得像是冬日淩冽的寒風。
蟬衣不敢造次,只得退下。
趙瑾瑜目送她忿忿掀簾離去, 手中信件早已攢得皺巴。
不用看這信件,也能知道結果, 可她總怕誤會了他,少了給他辯駁的機會。
信件緩緩展開,看清信中所寫,趙瑾瑜閉了閉眼,心口發悶。
意料之中,不是嗎?
“瑾瑜,瑾瑜……”
他似乎是做了噩夢。
趙瑾瑜下意識走動,繞過屏風。
那人擁着被子,上半身傾倒在地,兩條修長的腿還搭在榻邊,烏黑順滑的秀發像綢緞一般散開。
聽見了動靜,他擡頭看來,豔麗的面龐上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伸出胳膊撒嬌似地晃了晃,是在求抱。
趙瑾瑜頓了頓步子,背在身後的手将那信件揉成一團,不着痕跡地扔在了角落。
“不冷嗎?”
她的話語有些生硬。
鳳翊星一愣,許久沒受過她的冷遇,單單聽到這話,他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些許的委屈。
如此得寸進尺的心思自是不能同她說,鳳翊星吸了吸鼻子,尴尬地放下胳膊,打算自己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
沒待進一步的動作,他便覺得腹腰發緊,一只有力的臂膀穿過他細瘦的腰部,下一秒,他便回到了榻上。
“瑾瑜?”他歪頭。
鐵箍似的臂膀撤開,取而代之的是那雙帶着繭子的修長雙手死死掐着他的腰。
此刻,他正岔開雙腿,坐在女人的大腿上。
如此羞恥的動作,饒是他心心念念那事,都不安地扭動了幾下身子。
“別動。”她不耐煩道。
鳳翊星白了臉,乖順地坐着,如此姿勢令他高出一截,他得低下頭,才能看到趙瑾瑜的表情。
他心中不安,失了低頭的勇氣,女人些許的不耐煩都叫他害怕,更何況是看到她眼中哪怕一絲絲的厭惡。
他不敢看,只能盯着昏暗的帳頂,視覺受阻,觸覺似乎銳利了百倍。
女人帶着薄繭的右手沿着他形狀優美的背部線條游走,往上是他脆弱而又敏感的脖頸,銳利的指甲,滑過呼吸間起伏的喉結,落在鎖骨上方的凹陷處。
刺痛,随即升起的是連綿不絕的酥麻。
他咬着唇,身子抖得像篩子,一只手握緊了床榻的扶手,另一只無力地撐在女人的胸口。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呵。”趙瑾瑜輕笑,她擡眸,男人露在外處的肌膚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是個下賤胚子,最是歡喜這種被玩弄的姿勢。”她話語中帶着譏諷。
男人身子一僵。
她繼續道:“你癡纏着我,是帝卿府裏的女人不能滿足你嗎?”
帶着薄繭的手慢慢下滑。
“疼……”他輕顫,伸手推拒她。
不料兩只手腕具被擒住,折在胸口。
他不知道她為何突然态度大變,可若真是知道了那件事,她怕是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怎會同他做如此親密之事?
鳳翊星迷離着雙眸,自我安慰般,腦中思緒繁雜。
“她們也會這樣對你?”
鳳翊星腳尖繃直,瘦削的身子如同拉到極致的弓弦,頭倚靠在她的肩膀,眼角不争氣地流下了眼淚。
“沒,沒有……”
“啧。”趙瑾瑜嫌惡地瞥了眼自己的手,如同丢棄一張破抹布般,粗魯地将他扔回榻上。
“瑾瑜?”鳳翊星吃痛地揉着手肘,不解地擡眸看她。
“算了,我沒什麽興致了,你收拾一下,回自己的帳子吧。”
趙瑾瑜背過身子,衣衫松垮,走到書桌邊,拿着剪刀挑下一截燈芯,帳子裏頓時亮了許多。
燭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毫無防備,眼中沁出點點淚珠,難堪地垂下頭顱,雙手攢緊身下的被罩。
“還不走?需要我請?”趙瑾瑜不緊不慢地重複道。
榻上的男人像是石化的雕像,僵硬地維持着一個動作。
“腿軟了?”
她尾音上挑,戲谑的調侃中,充斥着滿滿的惡意。
“嗯。”鳳翊星咬了咬唇,竟不知廉恥地低低應了聲。
甚至死乞白賴地伸出了兩條白嫩的胳膊,只是眼神飄忽,并不敢去看她面上神色。
他一面忐忑地等待,一面又在心中自棄恬不知恥。
沉默,帳子裏只有蠟燭燃燒發出的“吧嗒”聲,就當他兩只胳膊舉得發酸、發脹,搖搖欲墜之時。
那人先一步,攔住了他的墜落,抱了他滿懷。
懸着的心似乎一下子有了歸處,他死死地絞緊雙臂,箍着她的腰,趴在她的胸口哭泣。
“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真的再也不要我了。”
抱着他的人沒說話,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方才他險些撐不住側倒,她幾乎沒有絲毫的猶豫接住了他,所有的反應都是下意識的,本能的。
“嗚。”他哽咽着,揪着她的衣衫,氣息還沒有捋順,還惦記着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我只有你,沒有別人,沒有……”
“她們只是和你長得像,早就不在帝卿府了。”
趙瑾瑜沉默地撫着他的背部。
簡單的動作,卻讓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我錯了,錯了,下次不敢了……”他胡亂地道歉一通,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肝都刨出來給她看。
“你錯哪了?”
趙瑾瑜勾起他的下巴,男人上挑的狐貍眼中淚水漣漣,這雙眼好似天生就該用來哭的,泛紅的眼尾,晶瑩淚水挂在睫毛上搖搖欲墜,叫人恨不得多欺負他一點。
鳳翊星呆呆地看着她,紅唇微張,完了,她一定是知道什麽了。
他被鉗制住下巴,就連當個縮頭烏龜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垂着眼簾,餘光瞥向別處。
“不想說?”趙瑾瑜扯了扯嘴角,心中暗暗嘲諷自己為美色所迷,竟然還想着給這般頑固不靈的人再一次的機會,當真是有當昏君的潛質。
“想說的,想說的。”
鳳翊星慌忙握住她的手腕,怕連這折辱的姿态,她都不願再碰自己。
“我……”
他想說,竟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當真要全說出去嗎?有些事若是她沒查出來,他并不想她知曉。
若是都知道了,該對他失望了吧。
他眸光閃爍不停,話就像堵在了嘴邊。
“嗯?”趙瑾瑜輕哼一聲。
紅唇被他淩虐得多了幾道醜陋的咬痕,他偷偷瞥她,觀察她的神色,試探地問道:“我若是都說了,你還會真心待我嗎?
趙瑾瑜眸色漸深,只說:“若是一五一十說出所有,還有餘地。”
“好。”他垂眸,交代了來龍去脈。
……
即使有些心理準備,但是聽到那些暗衛受傷殒命的真相,她鉗着男人下巴的手還是不由得緊了緊。
他不敢叫疼,蟬衣的事情也說了個明白。
“所以那個刺客是嚴首領吧?”
趙瑾瑜回想那個對她手下留情的刺客,她還刺傷了那人,劃在右臂,傷的不輕,近些日子是別想再用右手拿武器了。
他點頭,将卑劣的自己攤開,讓最歡喜的人看個清楚,不管如何,他都覺得羞恥。
像是躲在陰暗角落終日見不得太陽的鬼魂,受到太陽的洗禮那般渾身灼痛,痛得令人麻木。
床榻輕了,他怔怔地擡頭,才發覺方才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放開了摟着女人手臂的手。
她沉着肩膀,站在離他幾步開外的茶幾邊,連喝了幾口冰冷的茶水。
許久,都沒有轉頭看他。
他就知道。鳳翊星慘淡地扯了扯嘴角,她應當是接受不了如此卑劣的夫君吧?
“我……”她艱澀地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
此刻的趙瑾瑜心亂如麻,雖說有些心理準備,可一時間她也無法跨越心中的那道坎。
“讓我再想想吧。”她低低嘆了口氣,下了逐客令。
“不……”他心中恐慌,連連搖頭。
“我不走,死也不走。”
他驚懼地挪動身子,退到了床榻最裏面。
趙瑾瑜揉了揉眉心,還想和他好好講講道理。
這時,帳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接着便有人掀開了帳簾,立于屏風處。
“主子,蟬衣遇襲了。”
“什麽!”趙瑾瑜快步走到屏風處,腳下踉跄幾步。
突然,她想起了什麽,回身,目光如同銳利的箭,直直射向榻上的帝卿。
這位鳳國的明珠,此刻披散着長發,神情慌亂,驚懼,扭曲的豔麗面龐,在趙瑾瑜眼中俨然成了一個吃人的厲鬼。
“是你!”
“你怎麽敢?”
“砰!”
鳳翊星覺得什麽東西從自己的面龐擦過,重重砸在床榻的木質扶手上,力道大到碎片四濺,一些碎片彈飛,還有大塊的落在地上。
“嘶——”
淡淡的血腥味若有若無地傳入他的鼻尖,他抽動嘴角,只覺得面頰上傳來細細的刺痛感。
溫熱的液體蜿蜒留下。
他顫抖着指尖去觸碰,粘稠的,是血啊。
這一刻,最是愛護這一身皮子的男人竟然不是歇斯底裏地吼叫,而是精神恍惚,恍然回到那日她醒來。
那樹枝劃傷的淺淺傷口,都叫她心疼自責許久,她是如何溫柔的觸碰那醜陋的疤痕?
他眨巴眨巴眼睛,那溫柔的身影慢慢遠去,竟一時間如何也想不起。
他蹙緊眉頭,捂着心口,呆愣愣地想着。
趙瑾瑜一怒之下,摔碎了瓷制的擺件,不成想傷到了他。
腥紅的血,喚回了她的理智,霎時,後悔便湧上了心頭,扔東西的手不自覺顫抖了兩下。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艱澀地道歉,可那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像是個毫無知覺的木偶,任由那血順着面頰一滴又一滴落下。
“主子,蟬衣傷得挺重,您……”
屏風後的侍從不知發生了什麽,只聽到脆響,和趙瑾瑜的只言片語。
等了許久,不見王女出來,再次發聲提醒道。
“給帝卿找個太醫來。”
趙瑾瑜別過臉,披上外袍,腳步不停,離開了帳子。
身後的男人動了動,黑白分明的眼眸凝視着她離去的背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頹然地倒在榻上。
果然,這點小把戲是留不住她的。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臉頰處傳來陣陣刺痛感,他側過身子,将自己埋入尚有她味道的被子,深深吸了口氣。
總還有法子的。他安慰自己。
**
“蟬衣如何了?”
趙瑾瑜攔住了離去的薛太醫。
“蟬衣姑娘傷勢頗重,不過沒有性命之憂,老婦已經包紮好傷口,若有發燒再來尋老婦,王女現在便可進去看她。”
趙瑾瑜心中稍安。
拜別薛太醫後,便進入這傷兵的營帳。
蟬衣□□着上半身,四下都裹上了紗布,此刻仰躺在榻上。
餘光瞥見王女的身影,強撐着身子,半坐起來。
“好好躺着,不要逞強,傷口撕裂了,還要再麻煩年事已高的薛太醫。”
趙瑾瑜強硬地将她按住。
蟬衣不敢再造次,老老實實地躺着。
“你可看清是哪路人?”趙瑾瑜端坐在一旁,問。
蟬衣搖頭:“方才太亂了,那人武功高出屬下許多,力氣極大,還善于隐匿,先是偷襲了屬下,屬下還沒反應過來,便沒了反抗的能力。”
字字句句不提那人的名字。
但趙瑾瑜知道她說的便是鳳翊星的手下,那位朱雀衛的嚴首領。
此前她同這位首領較量過,不論是力量還是隐匿能力,都如蟬衣說的一般。
“他竟然又動手了。”趙瑾瑜心中低語。
此前若是猜測,如今人證在此,由不得她再為他找借口了。
“主子,我有一件事不得不求你。”蟬衣輕喚一聲,向着朝夕相處的主子伸出了手。
似乎扯到了傷口,她面上肌肉抽痛。
趙瑾瑜忙握住她的手:“何事一定要現在說?”
“主子,奴求你了,那位殿下不值得……”她眼中含淚,女兒有淚不輕彈,可想到那些逝去的,卧床不起的姐妹,她便忍不住。
趙瑾瑜收斂疼惜的神情,環顧帳子,已是夜深,其他傷兵似乎都睡着了。
她低聲嚴詞告誡:“我心裏有數,如何都是我的主意,你好好休息,這事不該你說半個字。”
“主子,你還要維護那個妖男?”蟬衣不可置信得瞪大了眼睛,“那些死去的姐妹,還有我的傷勢,難道都沒有他一人重要?”
“別說了!”趙瑾瑜知道她被怒氣沖昏了頭腦,若是平日怕早就明了她的意思。
“蟬衣,平日裏我待你寬厚,可我還是主子,若再讓我從你的嘴裏聽到他的半個字的不是,從今往後,你便不再是王府的人!”
如此重令,叫蟬衣不敢再說一個字,可委屈也在她心頭泛濫,她抓着被子,朝上提了提,遮住了頭,側過身子,難得耍起了小孩子脾氣。
“诶……”
趙瑾瑜低低嘆了口氣,摸了摸蟬衣包紮的嚴實的腦袋,再不打擾她。
出了帳子,趙瑾瑜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去何處。
那人怕是不會輕易離開。
現在的她心亂如麻,不知道該用什麽姿态去面對他。
在營地裏漫步了片刻,外袍衣擺沾濕了大片,她才終于拿定了主意。
掀開帳簾,帳子裏的燭光無人修剪,又變暗了不少。
趙瑾瑜深吸了口氣,從屏風後走出。
眼前空蕩蕩的,榻上連帶着她的被褥都消失了。
她上前,摸了摸墊着的褥子,冰涼的,人已經走了很長的時間了。
竟然那麽容易就走了……
她怔忪了緊蹙的眉眼,心裏五味雜陳,說不清道不明是何感受。
**
“她當真如此維護我?”
鳳翊星聽得朱雀衛安插在傷兵營的暗線禀告。
“主上……”琴棋心疼地替他上藥。
“王女怎能如此對你,臉面是男兒家最重要的東西……”
“聒噪。”鳳翊星不耐煩地揮開他的手。
價值不菲的白玉膏,便這樣撒在了地上。
琴棋呆愣一秒,接着立馬跪在了地上:“奴沒握住,都是奴的錯,求主子責罰。”
鳳翊星瞥向那流出的白玉般的膏藥,只覺得刺眼,世間皆白,就他烏糟,惹人厭棄。
就連身旁的琴常侍心性都比他好些,若是他像琴常侍,大概就不會發生今日之事了吧?
他閉了閉眼,嗤笑道:“何錯之有?”
“錯的只有我一人罷了。”
“殿下!”他這般自厭的模樣,令琴棋慌了神,“這事還有回旋的餘地,王女并沒有聽那侍從的話,可見還是歡喜你的。”
“她心裏有你,不過還有些障礙,或者傷了你,面子上抹不開……”
琴棋絞盡腦汁,為趙瑾瑜找補。
“是嗎?”鳳翊星笑了笑,“我大約是知道的,她不過是護着那賤婢罷了,怕帳中有人将這話傳到我的耳中,傷了她那位侍從。”
“呵呵,不過低賤的婢女,一條賤命,竟然橫在我和她之間,死不足惜。”
他面上的笑容燦爛極了,像是盛開到了極致的海棠,越是燦爛的花朵越需要腐敗的爛泥滋養,面上光鮮,可內裏早已污濁不堪。
琴棋驚懼地睜大了眼睛,帝卿還要對那人下手?
“你當真如此不知悔改?”
一道女聲冷冷地從上方傳入。
鳳翊星面上笑容凝固,擡眸,朝帳頂看去。
粗布凹陷,似有人走動的痕跡,極快,下一刻她便閃身從正門而入。
“鳳、翊、星。”她一字一頓,似乎是怒極了。
一朝帝卿方才話語間還将一人命運玩弄掌骨間,此刻白了臉,能言善辯的嘴吐不出一句話。
“我們之間徹底完了。”
她一把扯下脖頸間挂着的玉扣,狠狠擲在地上。
“不——”鳳翊星從榻上滾下,伸長了手,玉扣擦着他的指尖落在了地上。
他跪坐在地上,淚水模糊了雙眼,不甘地,死死地朝她看去,去看她是否還有一點點的留戀。
“堂堂寧王女,也會做那梁上賊子,偷看帝卿的閨房?”
琴棋見不得主子如此卑微的模樣,一邊質問,一邊爬着上前,要将帝卿扶起。
鳳翊星死犟着,就坐在那處。
“帝卿,別哭,剛上過藥。”琴棋捏緊了他的手。
見帝卿不為所動,只能去尋那玉扣,也不知摔哪去了,總歸是個重要的念想。
琴棋知道自家帝卿有多寶貝另一半玉扣,別說佩戴了,往日都是好好地鎖在首飾盒裏,每晚都要拿出擦拭。
他在那昂貴的波斯地毯裏摸索。
所幸地毯鋪的厚,也沒撞在邊角,玉扣完好無損。
琴棋欣喜地舉起玉扣,放在帝卿的手中。
“帝卿,這東西還好好的,沒壞。”
鳳翊星攢緊,心中松了口氣。
“那不是我,今晚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他生硬地為自己辯白。
“就算不是你又如何,聽聽方才你說的那些,你殺人之心不改,不做不代表不想,我自認沒那個本事改變一個爛到根的人,帝卿還是好自為之吧。”
趙瑾瑜厭惡至極地撇過臉。
若說此前後悔傷了他,想來偷偷看他,做了一回令她不恥的梁上君子,卻聽到他那不知悔改,充滿惡意的話,種種證據,叫她如何不相信今晚欲取蟬衣性命的人不是他派去的。
他騙自己的事情還少嗎?叫她如今如何再信?
她轉過身,大步離去。
“趙瑾瑜,你敢走?”鳳翊星歇斯底裏道。
他徹底慌了,方才他乖乖離開,不過是想賭一把這人會不會再來找自己,哪知她竟然會避開衆人偷聽了他的談話。
如此決絕,怕是再無法挽回。
“你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的事情,你說過,以後都會站在我這邊,若負了我,便身心俱碎,你不怕自己親口許下的誓言兌現?”
思來想去,竟然只剩下這一個理由。
“我寧可粉身碎骨,也不想同你這毒夫再待在一處。”
趙瑾瑜冷嗤,絲毫不在意他的威脅。
“以後便橋歸橋,路歸路,你我再無相欠。”
她腳步不停,似乎是真怕此地髒了她的腳。
“不,趙瑾瑜,你欠我的,永永遠遠都別想還清……”鳳翊星伏在地上,極恨地捶着地,眼神中戾氣肆虐。
他再也不要當那個被甩來甩去的包袱了,這些日子他小意溫柔,努力去讨好她,到頭來還是什麽都沒得到。
他眼底腥紅,暗自發誓。
趙瑾瑜,你逃不掉,這輩子都別想擺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