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
第 39 章
長桌上, 毛筆歪倒在一邊,硯臺翻落,墨汁散落了一地。
屏風旁的小榻上, 陳在溪一手抹眼淚,另一只手緊緊揪住眼前的布料, 說什麽也不肯放開。
暖色的光芒落在她身側, 她坐在男人懷中,嬌小的身姿被完全籠罩, 纖弱至極。
還一股勁往裏鑽,又輕聲道:“表哥……還是很疼的。”
宋知禮沉默着,默許了她的動作。
下一瞬,他擡手落在她的腰側。他手掌寬大, 手心很燙,只是隔着一層布料輕輕揉捏, 并未用力。
陳在溪便不再落淚, 摟住男人緊實的腰,将下巴抵在他肩側。
腰上落下的力道很輕,她半眯着眼睛, 又輕聲問:“表哥, 為什麽不教我寫字呢。”
“臨摹也講究字形,有些字未必适合你。”
“……”
表哥明明将手放在她腰間,兩個人已經是極親密的姿勢, 可說這話時, 表哥神色卻未變, 語調冷靜。
陳在溪不喜歡這樣, 皺起眉:“但是表哥,我會好好學的, 我現在臨得字帖也不适合,我學了很久也學不好。”
“再試試。”
說着,宋知禮又道:“明日後日,我皆要去宮中,不會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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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陳在溪放棄了。
片刻,她又擡起眸看他,雙手也不想放開,依賴地問:“那表哥,你回來了能派個人跟我說一聲嗎?”
“說不準。”
冷靜地聲音落在耳邊,沒有給出确切答複。
腰上覆着的手卻沒有移開,陳在溪便悶聲說:“我會好好練字的,表哥同我說說吧。”
宋知禮只好應了一聲:“嗯。”
這天晚上,北院的燈亮了許久。
只是翌日和後日,陳在溪卻沒有得到北院的消息。
因為表哥一走,原不止兩日。
***
書院裏越發寂靜,陽光落在窗邊,書卷的味道淡雅。
今日總算是背完了詩,陳在溪呼出口氣,懸下的心緩緩放下。
女先生有些意外,點點頭,還是誇贊了一聲:“還不錯。”
陳在溪笑了下,走出門去找宋佳茵。
她走出門,腳步輕快,見她這般輕松,宋佳茵也松了口氣:“我就說你可以吧。”
“是佳茵姐姐教得好。”
“哈哈。”宋佳茵有些不敢認。
算起來,她自己的課業都是馬馬虎虎,要是再多教幾日,她就得露餡了。
守在邊上的宋妙儀一眼便看透她,走之前嘀咕了聲:“這般誇獎,大概是不敢認的。”
江寧夏剛過來,只聽見這一句,便問:“誇誰呢?”
兩人今日要去洛水邊上看戲,此刻一同走着,宋妙儀輕聲解釋:“是在溪誇佳茵,方才我替佳茵心虛呢。”
江寧夏應了一聲,笑道:“是嗎?說起來,在溪學習得可真快,不像我,我當年識字,每天都要被阿娘罰,學得實在太差了。”
宋妙儀有些驚訝:“不會吧,一點也看不出來诶。”
江寧夏搖搖頭,道:“當年,阿娘還總說我不如知禮哥哥。”
“沒關系嘛,”宋妙儀拍拍她肩膀:“等你嫁進來,你阿娘就不會說你啦。”
“別這麽說,表哥會生氣的……”
桂花樹旁,金桂的香氣散開。
宋佳茵折下枝金桂,見陳在溪正往前看,以為是她感興趣,便道了聲:“我知道,她們是去洛水那邊的戲班子,在溪你想去看?”
“戲班子?”
“安和公主她喜歡聽戲,這戲班子是給她搭的。”
“這樣啊。”陳在溪點點頭。
她也喜歡聽戲,只是若是去聽戲,課業便要落下來,猶豫了下,只能放棄:“我還是去背詩吧。”
“去嘛,我們去洛河玩葉子戲。”說到這裏,宋佳瑩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又補充:“但是在溪,你可別和其他人說。”
她從小便喜歡玩牌,在府上也偷摸着玩,只可惜丫鬟下人們根本不敢贏她,導致她玩得一點意思也沒有。
話落,見陳在溪還在猶豫,宋佳茵開始撒嬌:“去嘛去嘛,大哥好不容易不在府上,換做平時偷跑出去,祖母就會搬出大哥來罰我,好不容易的。”
“嗯……”陳在溪只在玩和學習中猶豫了一瞬,即刻點頭:“那好吧,只是就這一日,明日我就好好背詩了。”
洛河是大晉最長的河流,貫穿整個上京。洛河之上,有一條巨大的畫舫,共有三層,如同水上亭閣一般精致。
這艘畫舫不是尋常人能去的地方,每日對外的位置不多,也需要提前預訂,連宋佳茵也沒辦法說去就去。
此刻天色暗下,是上京最繁華的一瞬,無數的紅燭亮起,燈光如星,燈火相連間,散發出的暖光可以照亮整個上京。
宋佳茵扯了扯帷帽,示意陳在溪跟上。
陳在溪茫然點頭,小跑過去。
眼前可以說是眼花缭亂,她沒有想過上京的夜竟這般熱鬧,景江卻不是這樣的,景江的夜晚很寧靜,寧靜到街上都沒有什麽人。
剛這般想着,耳邊又落下一道男聲:
“兩位小姐,天熱幹燥飲茶否?甘豆湯冰雪湯,紅豆圓子木瓜冰,紫蘇飲子楊梅水……要啥有啥。”
是河岸旁邊的一位小二在拉客,小二身後是一面正在飄蕩的旗幟,紅布上,黑色的字是——“大洛茶鋪”。
他語速很快,幾句話像是唱出來一般。
陳在溪還在回味,宋佳茵卻已經熟稔地上前:“來二盞酥煎茶帶走。”
“好嘞!”小二語氣有些激動,看向兩人的目光都殷勤了。
煎酥茶畢竟不是尋常人家能買得起的,他幾日才只能賣出去一盞,今日倒是賺了。
大洛茶鋪內,有茶師正在熬制,往小鍋中加入一兩酥油,一兩奶油,黃茶一兩炒制,随後倒入牛奶一斤,茶奶和酥油的香氣當即散發開來。
茶師手腳利落,跟着往竹杯裏加了些冰塊,在倒入酥茶,最後由小二端給客人:“兩位小姐,一兩銀子。”
身後跟着的彩月便上前,一邊從荷包倒出錢來,一邊在金葉子裏找銀兩。
上京繁榮,但随手便是金葉子的人也不多,一時間,滿屋子人都望了過來。
那些人的目光落在身上,陳在溪總覺得很不舒服。片刻,她從綠羅手裏接過了荷包,又扯過彩月,将自己手中的一兩遞給小二。
她輕聲道謝:“麻煩了。”
兩人捧着酥煎茶回到河岸邊上,擡眼望去,除了那一棟精致的畫舫以外,河上其實還飄着許多畫舫,畫舫上燈火明亮,似是一夜都不會熄滅。
自大哥回京以後,宋佳茵已經很久沒有溜出來,此刻深吸一口氣,便興奮地說:“在溪,我們現在就去船上吧?”
陳在溪有些許猶豫:“佳瑩,若是去河上玩牌便不能帶人,我總覺得有些怪……”
“沒事的。”宋佳瑩指着一邊——
河岸的一邊,有許多穿着铠甲的玄衣衛,洛河上,也有許多巡視的船只,船只上皆站着玄衣衛。是他們守着這座不夜城,維護着一方秩序。
宋佳茵已經相看好了船只,道:“教你一招,出門在外要多用大哥三哥的名字,遇到小麻煩就報三哥,沒用就再報大哥。”
陳在溪:“……”
“真的可以嗎?”
宋佳茵笑了下,拉起她的手,一邊道:“好吧,其實是那些玄衣衛都是三哥在管,所以我經常溜到船上玩也不害怕。”
“佳茵姐姐喜歡在船上玩嗎?”
陳在溪被說服,已經跟着她上畫舫,又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嗯,”宋佳茵回憶着,道:“好像是诶,爹爹阿娘看得太緊些,我小時便喜歡跟着三哥來洛河,只是每每去都會受罰,有一段時間裏,我一看見大哥那張臉,我都想跑路……”
一邊聽着,陳在溪也好奇地張望。
畫舫以內,四周都t是镂空的,雕花窗欄精致,四邊挂着燈籠照亮。從內往外看去,視野寬闊,整個洛河都近在眼前。
這艘畫舫不大,只能容納八個人,是專給尋常人家來賭的,也可以稱作葉子舫。
上京開放,女子只要戴好帷帽也可在夜出行,沒一會兒,這艘船便滿人,前艙的船翁劃着漿,帶着船駛去洛河中心。
水色蕩漾,打碎了月光,船上卻是熱鬧極了,很快便開始發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