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章

第 66 章

那又是什麽呢?

燈燭晃蕩, 眼前的景象虛虛實實,讓人看不真切。

緩了好一會兒,陳在溪才回過神, 她顫了下,剛想起身, 心髒卻沒由來的疼。

這樣的疼痛, 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

随之跌到,她跪坐在地, 雙手顫抖着往心口上壓。

很疼。

心髒是脆弱的地方,這樣的緊縮,讓她一瞬間就僵硬住,連動也不敢動。

陳在溪才反應過來——

是她又回到了夢裏。

新婚夜, 滿目的紅,合卺酒, 疼。

小臉忽而慘白, 她開始止不住的咳嗽,手抵在唇邊,咳得掌心上全是血絲。

而這一次的夢境, 似乎比前幾次都漫長。

時間緩慢, 她全身戰栗,呆在這裏的每一秒鐘都是煎熬的。

是真的很疼的……

意識昏沉中,耳邊好像有人說了句話。她擡起眸, 想起來什麽一樣朝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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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模糊的人影, 被虛化一般, 成年男子的輪廓融進黑影之間, 還是讓人看不真切。

卻莫名熟悉。

心口又是一疼,雙眼刺痛, 陳在溪皺起眉,捂着心髒往後倒。

失去意識以前,她縮成一團,用力擡起頭往前看。

木質桌腿散發着細膩的光澤,往上看,穩坐在高椅上的影忽而清晰了起來。

紅色的燭燈明明暗暗。

男人穿了身紅衣,墨紅玉佩墜在腰間。暖光落在他身側,将他眉眼映照的清晰。

很陌生,卻又熟悉。

他似乎是晃了下酒杯,低垂眸時,用看死物一般看着她,雙眸間帶着絕對冷靜的神色。

心口間的疼痛加重,陳在溪縮在地上,有些無助地閉上雙眼。

怎麽辦,她是不是真的快要死了。

陳在溪從沒有像這一刻這般疼過。

這明明只是夢的。

她卻在夢醒的邊緣游離了許久許久,

她捂住雙眼,只覺手心濕潤,原是她擡手摸了一眼的淚。

終于從夢中醒來,但心上的疼未曾離開。

陳在溪很熟悉這種感覺。

剛來宋府那會兒,她每晚都要做這個夢,夢醒以後也未曾抽離,反而要疼上好一會兒。

不僅僅是心口疼,昨晚表哥還一直欺負她,她明明都說了不要了的。

锢在腰側手甚至到現在都未曾松開。

陳在溪捂着心口,小心翼翼地擡眼。

側過頭,見表哥不知何時已經醒來,雙眸中帶着幾絲依戀。

“哭什麽?”

他含笑看着她:“還和表哥鬧脾氣?”

陳在溪沒有回答,只是極其地,顫抖着。

宋知禮擡手,将指腹壓在她眼下替她擦淚,有些不解她突然的情緒。

陳在溪卻顫抖地更加劇烈。下一瞬,她埋頭撲進男人懷中,将臉頰藏起。

“表哥。”她輕輕喚他,聲音卻沙啞,比起昨夜還要可憐。

她一面恐懼,一面想要他的懷抱。

陳在溪快要喘不過氣,嗚咽道:“表哥我,我好疼啊。”

“在溪好疼啊……”

她都要分不清這是恐懼還是疼了。

夢裏,夢裏那樣冷漠的目光。她也會害怕,她害怕閉上雙眼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最害怕表哥像夢裏t那般看她。

陳在溪将自己蜷縮在一起,她捂着耳朵,也不敢看宋知禮的眼睛,只想要隔絕掉外界的一切。

日光透過花窗,落在床榻邊嬌小的身影上,将她眼底的恐懼映得一清二楚。

宋知禮喚了她兩聲,卻見她并無反應,反而顫動地更加厲害。

他用手捂住她的雙眼,寬厚的掌心微微下壓。

陳在溪的眼中便只剩下一片黑暗,腦中的混亂畫面一一退散,這樣純粹的暗色,使得她得以冷靜。

“陳在溪。”宋知禮一字一句地喚她,語調平穩地哄她:“告訴表哥,哪裏疼?”

“心。”她終于能聽見聲音,哭得斷斷續續,反複道:“心,心好疼。”

宋知禮沒見過她這般哭。

她一張臉上都是淚,連帶着他的心,都極輕地顫了下。

他面上卻平靜,緩緩用手扣住她的手腕。

“罷了,想哭就哭。”

***

王太醫是被白術傳到北院來得,他挎着個竹木籃子,并不靈活的雙腿一瘸一拐。

“這邊走王太醫。”白術的語調急促。

看了眼王太醫的雙腿,白術頓了下,又擡起手領着他走。

王太醫腳步變得淩亂起來,他将手壓在竹木籃子上,大喘氣地問:“白,白術,你怎麽這麽着急,你先同我說說,你家大人是怎麽了?傷口可是又裂開了?還是舊傷複發……”

推開木門,室內散發着冷冽的松香。

擡眼看去,架子床邊,男人的身影被虛化,讓人不由得放輕腳步。

帷幔中,陳在溪輕靠在男人懷中,沒什麽精神地眯起眼睛。

她緩聲道:“其實表哥,好像又不疼了。”

“嗯,”宋知禮應了聲,卻将視線落在門邊,冷聲催促:“進來。”

王太醫挎着藥箱小步上前,低着頭沒敢說話。

幾聲細碎的女聲落在耳畔,他沒敢細聽,片刻後,帷幔裏伸出兩只手來。

準确的說,是交纏在一起的兩只手。

男人的手掌寬大,被他環住的手卻纖弱瘦小。

王太醫僵了下,将手指搭上去。

不知何時,他額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王太醫将手收回來,擡手擦了擦汗,

“宋大人,宋夫,夫人身體虛弱,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虛,病氣入體,要注意情緒不可起伏……”

“叫你過來是讓你說這些?”宋知禮淡聲發問。

男聲冷淡,明明是對着旁人說得,但陳在溪就是莫名縮了下。

他說這話時實在冷漠,同夢中人的雙眸一樣。

陳在溪将指腹蜷縮起,有些害怕地揪住男人衣袖,她輕聲道:“表哥別這麽兇他好不好?”

王太醫早已經吓得發抖,生怕宋知禮遷怒。

剛想跪下,就聽見耳邊落下一聲很輕的“嗯”。

宋知禮并未多計較,只緩聲又道:“幫她再看看。”

“好的大人。”王太醫抹了把汗,再次将手搭了上去。

等了片刻,王太醫的神色一點一點黯淡下來。

這位宋夫人的脈象實在混亂。方才診脈時,他并未診出什麽心疾,但現下再看這脈象,卻覺得異常奇異。

就好像這般混亂的脈象,只是為了掩飾什麽。

王太醫收回手,問道:“平日裏夫人是幾日用一次藥?”

“你叫我表小姐吧。”陳在溪有些聽不慣。

她對這病并未抱希望,“隔一日用一次,頭昏起來便一日三次,也會随身帶一些藥丸。”

“嗯。”王太醫點點頭,“等等我給表小姐開一些藥。”

“嗯……”

而陳在溪有些倦了。

一整晚都呆在夢中,她腦袋裏還亂亂糟糟。

所以生活為什麽不能是一成不變的呢?

陳在溪呼出口氣,又将自己縮進羅裘中,甕聲甕氣地撒嬌:“表哥,我可以再睡一覺嗎?”

宋知禮看了她一眼,随手替她将被角壓平。

室內寂靜,很快便只剩下陳在溪一人。

只是她閉上雙眼,卻始終忘不了腦海中的那雙眸。

表哥為什麽要這麽看她?

她明明都要死了。

她明明都要死了的,她明明這麽痛。

還是很委屈,她又低低哭起來,不知哭了多久,終于昏昏沉沉地睡去。

正室的門沒多久卻被人拉開,綠羅抱着換洗的衣物,神色有些緊張。

她一步一步走到架子床邊,又拉開帷幔:“小姐。”

陳在溪被吵醒,緩了會兒以後,她下意識地撒嬌:“綠羅讓我再睡睡吧。”

若是往日裏,綠羅聽見她撒嬌,便已經心軟地開始壓被角了。

現下,綠羅卻擡手,将躺在床中的人硬生生拉起來。

“小姐,”綠羅靜了瞬,又回頭看了一眼,才放心地繼續開口:“玉佩找回來了。”

陳在溪其實沒聽清她在說些什麽。

擡眼見眼前人一臉嚴肅,她微愣,反應過來:“綠羅說什麽?”

“綠羅方才收拾院子,在門口撿到了塊手帕。”

綠羅将藏在衣袖中的玉佩拿出來,墨玉罕見,紅的發黑,在光下散出細膩的光澤。

“手帕中抱着這物。”

陳在溪看了一眼,她将手搭在額間,有些頭疼。

“綠羅仔細看了,這就是之前丢得那塊。”綠羅沒發現陳在溪的不對勁。

她緊張地她揪住衣袖,慌張道:“所以我們給出去的莫是假的?張家人會發現嗎小姐,這可如何是好,小姐你都要嫁給世子爺了,張家人會找小姐麻煩嗎?那現在找到這玉了,我們早點将這玉送回去好不好……”

綠羅不懂什麽,只怕假玉被發現以後,張家人會不依不休,

陳在溪扯出抹笑來,擡手将玉接過。

墨玉是冷的,像是确定了什麽一般,她輕聲呢喃,語調裏帶着哭腔:“可是怎麽能這樣呢?表哥也應當有一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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