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章
第 69 章
陳在溪的一雙眸生得極好, 認真看着一個人時,透亮靈動。
宋知禮看着她,“祖母同你要了些什麽?”
“表哥在說什麽?”
陳在溪顯得有些茫然, 怔了下,她上前靠近他。
男人的身姿高大挺拔, 周身彌漫着淡淡的冷冽, 在這樣的盛夏中,他聲音讓人不由得緊張起來。
陳在溪忙擡手環住他的腰腹。
她還沒有想好說什麽, 便只是沉默。
就這般僵持了會兒。
宋知禮擡起手,将指腹壓在她肩側,下意識摩挲起來。
“同表哥鬧脾氣?”
陳在溪悶在他懷中,聲音很輕:“我以為表哥回來, 是要陪我一同去清平寺的。”
“表哥一點也不重視婚期。”她又篤定道。
宋知禮沒反駁,他替她将耳邊的發絲收攏, 緩和了語氣:“表哥後日忙完, 便去清平山接你。”
“嗯。”陳在溪應了聲,心下緊張,表面卻要裝出鬧小脾氣的樣子。
她這個年紀, 的确是沒那麽穩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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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總歸是, 要比她年長許多的,也理應縱着她一些。
宋知禮替她順完發絲,手掌便壓在她衣領上, 平緩地将那些褶皺一一撫平。
他主動開口:“明日算婚期, 除了八字和玉佩還要些什麽?”
他也有些無奈, “表哥先前确實不知。”
“……”
陳在溪反應過來。
恍然間她松了口氣, 連語氣也跟着雀躍起來,“應該不缺了吧?在溪以為表哥一點也不在意的, 原來表哥記得啊。”
“嗯。”宋知禮将腰間的佩玉解下。
白玉在光下散發着細膩的光澤,不同于墨玉的那般,這塊玉透亮,給人的感覺很輕很淡。
像乞巧那日的月光一樣。
陳在溪接過,下意識捏緊。
撇了眼,她發現表哥的腰間還挂着片翡翠葉子,葉子很細很細的紅繩穿起來,出奇的精巧。
陳在溪擡手去觸,有些好奇:“先前怎麽沒看見?”
“是母親送得生辰禮。”宋知禮将墜子也一并解了。
細細的紅線被他分開,他哄孩子一般,将紅繩繞在她脖頸上,又重複道:“表哥後日一早,便來接你。”
心口忽然間有些悶。
陳在溪低下頭,像是為了緩解這股心悶,她擡手抓住宋知禮的衣袖。
“表哥,我今早放在榻上的玉,你看見了嗎?”
宋知禮微蹙起眉,問她:“喜歡那塊玉?”
“也沒有,”陳在溪想了想,甕聲不樂:“表哥怎麽也有那玉。”
“是某一年的生辰禮。”宋知禮也有些記不清了。
“好。”得到答複後,陳在溪揉了揉眼睛,才擡眸看眼前的人。
她說:“那表哥後日,要早些來接我。”
“好。”
***
陳在溪做了一個夢。
記憶不知飄到了多少年前,她看着眼前這般陌生的景物,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夫人今日又同老爺鬧了。”
“哎呀這可如何是好,你說夫人也是,這般吵總是要将夫妻情感吵淡的,她也不多為了小姐想想……”
“行了快走吧,小姐醒來定是又要去找夫人的。”
周遭多了許多人,但大家好像都看不見她。陳在溪忍不住擡手去觸碰大家,雙手卻落了個空。
她皺起眉,只好擡步跟上去。
眼前的景物慢慢變了個樣子,目光所致之處,多了個丁點大的孩子。
小孩才剛學會走路半年,穿着件粉色小裙,圓圓乎乎。
“媽媽,抱,媽媽,抱……”
小女孩咿咿呀呀地說個不停,順着她的視線往前看,陳在溪看見榻邊的女子。
那女子的長發散在肩側,她好像很煩,連看也不看那小女孩一眼,便擺手道:“誰把她帶過來的?叫得實在煩人。”
那原本還在咿呀的小孩不動了,她瞪着雙眸,杏眸裏全是淚花。
陳在溪跑上前,她雖然不是那小女孩的阿娘,但也想過去抱抱她。
擡步的一瞬,畫面卻皆被打散。
她只是眨了眨眼,雙手便被人牢牢握住。
“在溪,以後阿娘會對你好的,阿娘會對你好的……”
她還未反應過來,卻下意識地哭了出來,陳在溪反握住眼前人的手,用力篡住。
她搖頭,“阿娘別走,阿娘你別走……”
“不要怪阿娘,阿娘可是給你留了好多好看的首飾,等你長大了,你定是會喜歡的。”
陳在溪還是搖頭,哽咽道:“阿娘我不要,你再看看,我不是方才的小女孩,在溪已經長大了……”
但是眼前的人根本聽不見。
因為這只是夢嗎?
但即便只是夢,她也t想要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
她第一次被人丢下。
在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她的阿娘躺在床上,服藥自盡了。
睡夢中一點也不安生,陳在溪睜開雙眼,眨眨眼,又嘆了口氣。
又想起這件事,窒息感席卷而來。
她真的挺讨厭林知允的,生之前不搭理她,死之前又要留些念想。
人到底是怎麽做到說變就變的。
現在她也學會了。
只是想起表哥,心裏還是會難過。
但她又能如何。
留在宋府,若是真死了怎麽辦?既是她沒死,那有朝一日被人厭棄了又如何?
學母親自盡嗎
陳在溪緩緩支起身,沉默了會兒後,她顫着手将脖頸上的紅繩取下。
其實這一小片翡翠葉子還挺特別的。
想了想,陳在溪将翡翠葉子取了下來,卻将紅繩握在手心。
後半夜她再沒合過眼,一直等到天微微涼。
天總是會亮的,陳在溪揉揉眼,擡腳走下床。
綠羅聽見動靜連忙進屋,她聲音還有些迷糊:“小姐?怎提前這麽早?”
“早些去早些回。”陳在溪笑了下。
綠羅照常替她梳發,又将昨日收拾的小包袱遞給她,語氣幽怨:“老夫人可真是,怎麽連丫鬟都不讓小姐帶。”
“擔心我?”陳在溪看着鏡中的自己:“你家小姐我已經長大了。”
“盡說些胡話。”綠羅忍不住笑了出來:“成親以後呢,小姐就長大了。”
***
天微亮,提前了一個時辰走人,她未見表哥一面,于是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順利。
封閉空間中無人說話,氣氛微妙。
馬車已經行在山路上,山路有些繞,連帶着人抖動起來。
陳在溪看着對面的老夫人,輕聲問:“老夫人,在溪要避多久呢?”
“……”老夫人頓了下:“要不了多久,我會替知禮重新則一門婚事。”
“我走後表哥若是找我呢?”陳在溪揪着裙擺,忽然有些心慌。
“你這般三心二意的女子,還指望着男人對你忠心?”老夫人皺起眉:“今日知禮回宮時要見長公主一面,等他同長公主提及與你的婚事,便是該由聖上下旨了,而你,拿了我的一百兩金子要去找你的小情郎,你就是個虛情假意逢場作戲三心二意的女子,拿到金子便溜得比兔子還快。”
“我們不是都說好了,你覺得知禮哥還會想着你?”
老夫人嗤笑一聲,不可置信:“以知禮的性子,找到你得先把你關入地牢,然後按律法上奏,依律法處置。”
“是在溪多想了。”陳在溪揪着裙擺不放,“那我的丫鬟,你得早些送去清浙。”
“你同你母親真是沒半點相似。”
山路宛轉,馬車卻駛向清平山的方向。
沒多久,跟在身後的馬車變少,陳在溪剛下馬,便被人拉到一旁。
車夫小李看着她:“表小姐,你會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