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一夜無事,北笙凝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終于看到了這個世界的陽光。
雪已經停了,窗外的世界一片銀裝素裹。天空中幾朵淡淡的雲彩飄過,陽光灑在窗臺上,帶着一絲暖意。厚厚的積雪覆蓋地面與枝頭,在陽光下閃着光。
屋外的氣溫依舊很低,北笙凝更換了熱度卡,屋內的溫度非常舒适。
這些保障屋內正常生活的道具卡,全都是衡嗣提供的,他好像完全不在乎什麽積分道具,怎麽舒服怎麽來,北笙凝也跟着蹭了個便宜。
除去昨晚的事,北笙凝這一覺睡得很好。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伸了個懶腰,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難得踏實舒服的睡眠,竟然是在一個充滿危險的無限世界裏。
從卧室裏出來,客廳裏的血字已經不見了,一開始她還以為對方放棄了,可當北笙凝來到衛生間洗漱的時候,發現鏡子裏又出現了那個血字。并且旁邊還有一個數字“6”,這是昨天沒有的。對方顯然沒有放棄,但既然衡嗣沒有理它,北笙凝也就繼續無視。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見到這樣持續無視它的态度,血字開始跟着北笙凝的腳步移動,她走到哪兒就顯示到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跟随特效。
北笙凝也不在乎,反正不疼不癢,除了礙眼也沒啥。
來到廚房簡單做了一頓早餐,北笙凝正要去叫衡嗣起床,對方卻先聞着味道走了出來。
衡嗣依舊睡眼惺忪的樣子,看起來還沒睡醒,但鼻子卻一動一動地嗅着屋裏的香氣。他微卷的頭發被壓出睡痕,七扭八歪翹着,陽光映照在他臉上,映出淡淡光暈。精致的五官依舊呈現懶散的表情,只是他衣服的血跡還沒有清除,看起來極不協調,就像落在兇案現場的精美娃娃。
“早餐已經做好了。”北笙凝将早飯端上桌,衡嗣則去換了一身衣服,洗漱完後,安靜坐在餐桌前。
迎着朝陽,兩人開始吃早飯,雖然這屋子裏昨晚才剛剛死過人,外面也有人跳過樓,但這并不影響他們的食欲。
“咚咚”外面傳來敲門聲。
北笙凝去開門,看到是岑栎,閃身讓他進來。
“哇,看起來好香啊!”岑栎看着桌上的食物,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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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來一起吃吧。”北笙凝邀請道。
“可以麽?”他露出期待的神情,又補充了一句,“我會付積分的。”
“一頓早餐,不至于。”北笙凝還沒有摳門到那個地步。
岑栎坐下來,對北笙凝道:“南姐,你不知道,我總覺得積分兌換的成品食物,吃起來怪怪的,就是……沒有靈魂。”
北笙凝笑了笑:“飯菜還有靈魂?”
“有!”對方吃了一口,驚豔道,“好吃!我好久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了!”
狼吞虎咽幾口,他又說:“其實我也說不好,可能是心理作用吧。”
一直沉默的衡嗣忽然開口:“确實更好吃。”
随着死亡次數增多,衡嗣的味覺本就越來越弱,後來無限副本降臨,他用積分兌換的成品食物幾乎沒有味道。這也是他吃飯時,習慣性加很多辣椒的原因。可北笙凝做的飯菜,他卻沒有這樣的感覺,味道都是正常的。
北笙凝對此沒有察覺,她笑着接受了兩人的贊美,自己也吃了起來。
突然,血字浮現在餐桌上,吓了岑栎一跳:“你們沒有交積分嗎?”
“沒有。”北笙凝解釋說,“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先觀察看看。”
“好,好吧……”岑栎似乎有些畏懼那血字,不由朝邊上挪了挪。
吃過飯後,幾人聊了一會。
原來岑栎是個富二代,家裏的分公司在這邊,幾個月前交給他打理,所以他暫時和家人分開了。他來到這邊工作生活,沒過多久就遇到了無限副本降臨,一時回不去,他就茍在自己的別墅裏。一開始還好好的,結果昨天突然發生了意外,來到了這個公寓裏。
“事情就是這樣了。”岑栎說到這,顯得有些委屈,輕嘆一口氣。他的年紀也就二十出頭,看着沒什麽心眼,一五一十将情況告訴了北笙凝。
“那你已經交了積分嗎?”北笙凝詢問。
“嗯。”岑栎點點頭,“我聽說交一次積分可以暫時安全一陣子,所以就交了,而且那個血字後面的數字是倒計時,我擔心越往後越有危險。”
北笙凝聽完點點頭,心中若有所思。
送走岑栎後,北笙凝趁着白天打算好好洗個澡。她現在對晚上洗澡都有心理陰影了,而且這個公寓有很多疑點,所以她想着趁白天洗。
站在鏡子前,北笙凝看了看額頭上方隐藏在頭發裏的傷疤。那是她之前在病院昏倒磕到頭留下的。但奇怪的是,那個疤痕的形狀,有點像北鬥七星。
不過疤痕隐藏在頭發裏,不仔細看也看不出,所以她也沒太在意。擰開水龍頭在浴缸裏放水,北笙凝打算泡個澡。
眼下雖然身處危險的無限世界,她也知道自己該更警惕一些,可衡嗣表現出來的狀态非常放松,吃了睡睡了吃,偶爾發發呆,完全不像身處危險中的樣子,所以她覺得,他們暫時是安全的,應該不會有事。
用淋浴洗幹淨後,北笙凝進入溫熱的水中,輕舒一口氣。她很喜歡這種感覺,很放松,只是以前經常熬夜加班,睡覺對她來說都有些奢侈,哪有時間慢悠悠泡澡。
閉目養神了一會,北笙凝看向放在一旁的病號服。
這病號服是她從病院副本帶出來的,當時她剛穿越過來,沒有其他衣服,只能穿這個。按理說這衣服也屬于副本裏的物品,副本清場時,它應該被重置才對。可不知為什麽,這衣服被她穿了出來,并沒有回到病院裏。
當時從病院裏逃出來,她也沒想那麽多,現在想想,确實有些疑點。
但系統和手機對這套病號服沒有任何提示,它就好像是一件普通的衣服,只是晚上她睡着後,會自己穿回來。
魔隐之瞳沒有任何預警,這衣服對她的精神值也沒有任何影響,她覺得這應該也不是污染物。
“該不會以後一直都要穿着這個病號服吧……”她這個人行事一向比較低調,尤其在危險的環境中,她不想太顯眼。可這病號服本身就很顯眼。正常人誰沒事穿着病號服在外面閑逛?所以,如果不想引人注意,她只能将病號服穿在裏面,外面再套其他衣服。
正胡思亂想着,浴缸的水中忽然浮現出一行血字。又是公寓在提示交積分。
北笙凝有些生氣,手臂揮過去,将血字打散:“偷窺狂,變态,煩不煩啊!”
開心的泡澡時間結束,她起身收拾完畢,把病號服洗幹淨,來到陽臺晾衣服。
病號服是怎麽樣個情況,她現在依然不知道,但如果病號服必須穿在身上,那她起碼要把它洗幹淨再穿。
此時,衡嗣也在陽臺。他正看着陽臺上擺放的綠植發呆。
那些綠植應該很久都沒有人照顧,但生命力很頑強,竟然沒有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熱度卡讓它緩過來一些,青翠的嫩芽冒出,飽含生命的力量,衡嗣靜靜看着它們,然後拿出一個飲料瓶給那些植物澆水。
說來也奇怪,那血字原本還跟着北笙凝不停顯現,可到了陽臺,血字忽然消失了,也不知是在躲着男主,還是在躲避陽光。
北笙凝在衡嗣旁邊,一邊晾衣服,一邊問道:“接下來你打算去哪,如果這個房子一旦進來就無法離開,我們現在是不是要想什麽辦法?”
北笙凝穿到這個世界,其實并沒有什麽一定要完成不可的事,她只知道自己要通關副本才能回去,可副本那麽多,她具體要怎麽樣才算通關?或者要賺多少積分才能回去?這些她都不記得了。因此她覺得,與其自己胡亂瞎闖,不如跟着男主,反正他是主角,他做的事就是故事主線。所以只要跟着男主茍到最後,應該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我在找一個副本。”衡嗣回答道。
“副本?你在找什麽副本?”她有些好奇。
“一個病院副本。”
聽了這話,北笙凝一愣,因為她就是從病院副本出來的,只是她不知道衡嗣要找的是不是自己曾經經歷過的那個副本。
“我之前就是從一個醫院副本裏逃出來的,叫‘病院十三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不過那挺危險的。”北笙凝說道。
“它在哪?”衡嗣的目光從綠植上移開,看向北笙凝。
“具體位置我也不太清楚,我剛從裏面逃出來,就又被拉入了游樂園副本,等出來的時候,已經不是我一開始所在的位置了。當時風雪太大,我也不知道方向,不過我想應該離得不遠,我們可以去找找。”
衡嗣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不過那裏真的很危險,你為什麽想找那個副本?”
“因為聽說那裏很危險。”
衡嗣的回答讓北笙凝有些不解,因為危險所以要去,這兩者之間有什麽因果關系?難不成他這個人面冷心善,想替大家解決危險的副本?
“為什麽危險,所以要去啊?”北笙凝很好奇。
“因為可以變強。”衡嗣如實說道,“我想變強。”
聽到這個答案,北笙凝心裏暗暗感慨不愧是男主!而且他說的其實也沒錯,通關副本,獲得獎勵,就是慢慢變強。在這樣的世界裏,努力變強活下去,沒毛病!
只是大多數人并不會主動去尋找副本,因為那裏太危險了。人們總是被迫或意外進入副本,而男主則是主動去尋找。北笙凝自認沒這個膽量,但她很欣賞這樣勇敢的人。
這種把人生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裏,掌控自己人生的強大,令她有些羨慕。
以前她那麽努力的工作賺錢,其實也是為了脫離困境,重新掌控人生。只是在工作賺錢的過程裏,她漸漸陷入了另一個痛苦的漩渦中,無力自拔。
北笙凝将自己知道的關于病院副本的情況告訴給了衡嗣,他聽完非常有興趣。
“你打算什麽時候過去?”雖然那個副本給她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但如果男主要去,她也會跟着一起。
她是從那裏穿越來過的,說不定那個醫院會有她回去的線索,而且病院的病號服也很奇怪,她還沒弄清楚,那個副本,她無法逃避。
“不急。”衡嗣似乎對這公寓很滿意,他懶洋洋伸了個懶腰,又有些困了。
“也是,我們還要解決這個公寓的問題才行。”她看向衡嗣,“公寓這邊你打算怎麽辦?”
“不理它。”衡嗣說完,打着哈欠起身,似乎準備去午睡。
北笙凝忽然伸手拉住他:“等一下!”
腳步停頓,衡嗣回身看着她:“昨晚,謝謝你。”
衡嗣微微一頓,沒有說話,像是不知道她在指什麽事。
“昨晚你又救了我一次,謝謝。”對于別人的幫助,北笙凝一向銘記在心,因為她明白,沒有誰天生有義務去幫自己。所以,對待每一份善意與幫助,她都知恩圖報。更何況,昨晚三合一怪物體內的藤蔓非常危險,那樣的情況,可以說是生死關頭的挺身而出。
她不知道人的一生裏能遇到多少個會不顧生死站出來保護自己的人,至少在以前的世界裏,她身邊并沒有那樣的人……
見衡嗣沒有說話,她笑了笑:“所以,今晚我們加菜吧!你想吃什麽?”
衡嗣沉默了一會才回答:“都好。”
北笙凝點點頭,離開陽臺來到廚房,思考晚飯的菜單。而衡嗣一個人在陽臺,愣愣站了半天。
他伸手撫摸了一下胸口的位置,許久沒有感受過的暖意流淌而過。
他對北笙凝的印象很模糊,他知道他們在副本裏相遇,發生了一些事,但很多細節他都記不太清了。
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她指尖傳來的溫度,以及她遞過來的棉花糖甘甜的味道。
他不知道她為什麽要跟着自己,他也勸說過對方離開,可她還是義無反顧跟了過來。
他并不讨厭她,準确的說,是沒什麽感覺。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感覺開始慢慢減弱,情緒也越發難以産生波動。他對周圍的一切都在失去感知力。
每一次死亡,他都會失去一些東西。有時是記憶,有時是感覺,有時是情緒。
受傷時的痛楚,品嘗食物時的味覺,身體對溫度的感知,一切都在慢慢淡化,幾近消失。
喜怒哀樂、恐懼、期待……這些原本能感受到的情緒也漸漸感受不到了。
那是一種身處混沌的迷茫感,有時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還活着。
以前他曾想過,究竟什麽是活着?對衡嗣來說,活着好像只是一種感覺。當五感清晰傳入大腦,人們能感知到自己和外界,這就是活着。那如果失去五感與情緒,器官依舊跳動,人算活着嗎?反過來,如果失去身體,只有感覺存在,一切好似真實,又算不算死去?
他也曾煩惱過,可後來,連這種思考和煩惱也漸漸消失了。
但随着與北笙凝的接觸,他發現一些已經消失的感覺與情緒正在悄然複蘇。
火鍋的香辣,棉花糖的香甜,體溫的熱度,心底的暖意……那些許久感受不到的東西再次出現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産生這種變化。但他不讨厭這種感覺。
目光輕移,看着北笙凝在廚房裏忙活,衡嗣嘴角幾不可見,揚起一個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