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宛烨！”

北笙凝來到他身邊，但已經無力回天。蜘蛛步足上的纖毛似乎會溶解生物。他身體被貫穿，挂在蜘蛛步足上，身體無力垂下。

宛烨死了。

可笑，一個活生生的人，只有變成怪物，才能獲得自由。

蜘蛛宛烨滿眼血紅，他用最後的力氣吐出蛛絲，将宛烨包裹，與自己綁在一起。

慢慢的，他和宛烨都被蛛絲纏繞，形成一個繭。

四周世界的震動忽然變小了，但外面的哀嚎卻不斷傳來。蜘蛛宛烨好像在吸收整個校園的負面情緒。那些東西是他的力量。

詭異磅礴的氣息溢滿整個宿舍，帶起陣陣血腥陰風，光是站在旁邊，北笙凝就感覺呼吸不暢，鼻腔被濃烈的血腥味嗆得非常難受。

“他到底要做什麽？”岑栎捂住口鼻，連連後退。

北笙凝沒有說話，她感覺，宛烨正在和他自己融為一體，變成了污染物。而他是這個世界形成的核心，會随着副本一起消亡。他現在強化自己的力量，似乎在對抗什麽？

腦海中忽然閃過之前她與系統的對話。之前在游樂園副本裏，北笙凝就問過系統，副本的核心污染源消失後，就只能被收容而無法真正的消失。現在想來，這個回答其實有一些模糊。

假如當時她沒有收容雙祭紙人，那它會去哪？

‘會重回黑暗世界。’腦海裏，魔隐之瞳回答了北笙凝的問題。稚嫩的童聲語氣陰森，略帶笑意的音調裏藏着極難察覺的痛苦。

“黑暗世界？”北笙凝問道，“那是……為什麽雙祭紙人沒有消失。當時系統給出的回答是，任何事物一旦成為污染物，什麽地方？”

‘說不清，就像所有惡念與負面情緒融合成的世界，瘋狂、血腥、殘忍、暴虐。那是個沒有光和希望的世界，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所有意識在裏面，都很難保持理智與自我。換個詞，那裏或許就是地獄。無序的地獄。’魔隐之瞳語氣平靜，仿佛在說今晚吃什麽菜一樣，可每個字說出來，北笙凝都覺得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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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宛烨。

他處在這個世界的中心，對抗着的，是副本消亡後那個黑暗的世界。

他不想讓宛烨的意識受到污染，不想他被帶到那個地獄般的世界，他想讓他自由。

強忍着濃重的血腥味，北笙凝走上前，從病號服的口袋裏掏出手機：“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你留在這個世界，給你一個家，你可以自由地活着！宛烨，跟我走吧……相信我！”

她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有沒有傳達給對方，但四周狂暴的氣息似乎平靜了一些。蛛絲包裹而成的巨大繭裏，八只錯落的巨眼閃過猩紅的光，從蛛絲裏透出，然後，那些光慢慢恢複正常。

世界的崩塌暫停了。

【叮——系統結算完成。】系統提示忽然響起。

【恭喜玩家北笙凝獲得：20000點積分；道具：正經人誰寫日記*1】

【正經人誰……】

“暫時跳過，先說有沒有好感度特殊選項！”北笙凝打斷了系統的獎勵清單介紹。她想知道宛烨的情況。

【……】

【恭喜玩家北笙凝獲得：夢魇結蛛的好感。

*特殊選項開啓，是否查看？】

“查看！”

【因厭棄而剝離的過去被找回。當幸福擁向痛苦，承認不完美，他的人生終于完整。

夢魇結蛛對您存有好感，是否同意收容對方？】

“确認收容。”北笙凝毫不猶豫回答，然後拿出手機，“用這個做容器。”

【玩家北笙凝接受了“夢魇結蛛”的好感，恭喜恭喜。請選擇……

（注意……）】

因為北笙凝的熟練，系統被迫跳過好幾條提示。

【容器已确認。S級污染物——夢魇結蛛，收容成功。】

【夢魇結蛛：不管相隔多遠，我都不曾忘記你。我關注着你的一舉一動，清楚你的一切，因為我就是你。】

【檢測到污染物相斥，請盡快設置污染物共存分類。】

手機開始震動，血液往外滲出，北笙凝看着夢魇結蛛的描述，回答：“共存分類。夢魇結蛛放置‘信息互傳’功能。”

手機的震動剛開始就平息了，有了之前的經驗，她已經很熟練了。

擦去手機上的血，她打開手機查看，桌面又多出一個蜘蛛圖标。

那蜘蛛八足八眼，紅色的眼睛散發出妖異的光。蜘蛛的頭部中央，一對大眼冷漠注視前方，身體兩側的三只小眼則警惕地四處張望。它巨大步足中間緊緊護着一顆頭，那是他最珍貴的寶物。蜘蛛腿間纏繞着蛛絲，由紅變白漸變，仿佛在滴血。

整個圖标看起來詭異兇殘，十分不好惹的樣子，但北笙凝卻十分開心。不為別的，只是因為，她用自己微薄的力量，阻止了一場悲劇，這就足夠了。

一旁，衡嗣靜靜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心情好像也變好了一點。

收回手機，北笙凝正想讓系統繼續剛才的結算，她眼前的精神值忽然下降，随後她再次收到了魔隐之瞳升級的提示。

【寄生型污染物魔隐之瞳升級為D++，侵蝕進度15%】

眼睛傳來劇痛，像突然被尖銳物刺穿眼球，冷冽寒意肆意擴張蔓延，比上一次升級時痛感更加劇烈。

這痛感來得太突然，北笙凝不禁吃痛一聲，捂住眼睛，半蹲在地上，蜷縮身體。

“怎麽了？”衡嗣第一個趕到她身邊。

“沒……”北笙凝強撐着一口氣忍耐，她知道那痛感很快就會過去，等了一會才繼續說，“沒事。”

可衡嗣并沒有就此松開她。伸手扶起她的下巴，強行讓她看向自己，衡嗣望向她眼底深處。她的眼睛呈現灰白色，但那異常一閃而過，很快就消失，不過他還是捕捉到了。看着那異常的跡象，衡嗣眉頭微皺。

此時，隐藏在北笙凝眼眸中的魔隐之瞳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升級得意，忽然感到一股視線。

‘怎麽可能？’魔隐之瞳驚了。它寄生在北笙凝體內，在完全掌控身體之前，沒人能注意到它的存在才對。他到底是什麽人？

衡嗣的目光一閃而過，魔隐之瞳甚至以為那是錯覺。

北笙凝尴尬一笑，側頭避開衡嗣的手：“我沒事，剛才迷眼了。”她怕衡嗣看出自己被污染物寄生，把她踢出團隊，那可就慘了。

在找到分離污染物的方法之前，她不準備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她可以不在乎污染物的存在，收容它們。但不能保證別人知道她被寄生後，不會嫌棄她。可剛才，它感覺衡嗣的目光捕捉到了它！那種被緊盯窺伺的感覺，讓它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脅。

她對人性從來都不信任。哪怕他是男主，她也不敢暴露自己可能成為危險的一面。

見她避開自己的目光，衡嗣也沒有說話，只随便應了一聲。

随後，系統獎勵繼續解鎖。北笙凝邊看邊和其他人一起下樓。

【恭喜玩家北笙凝獲得：20000點積分；道具：正經人誰寫日記*1】

【正經人誰寫日記：道具型污染物。】

【描述：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往往只存在于最原始樸素的記錄中。】

【效果：使用道具後，可以獲得目标的一篇日記，如果Ta不寫日記，會現場寫給你。（道具僅限副本中使用，每個副本只能使用一次，日記中的記述必定為目标的真心話。）】

【備注：正經人也是會寫日記的。】

看完獎勵結算，三人也離開了宿舍樓。

世界仍在崩塌，但變得混亂無序。

北笙凝環顧一圈，看向衡嗣：“你來這邊時間長，知不知道那幾個虐貓的男生和威脅衛生間失蹤女學生的人在哪？”

衡嗣點了點頭。

路上，北笙凝不忘讓雙祭紙人吸收學校裏的詛咒給高跟鞋，真正做到了物盡其用。

很快他們來到一片樹林。這裏的位置和美好校園的位置差不多，三人很快找到了那幾個影人。

那些影人面目猙獰，扭曲的肢體拼合在一起，說它們是怪物，都有些美化它們。

它們或許知道世界傾覆，他們都要消失了，所以臨死還要帶上幾個墊被的，因此還在拿貓咪的影子出氣。

一直沒有機會表現的岑栎見狀，掄起附近的工具就拍過去。不管是否奏效，先解氣再說！

幾個影人突然被打，正要反擊，但看到不遠處站着的衡嗣，都很震驚：“怎麽可能？你剛才明明被我們……”

它們話還沒說完，衡嗣忽然出手，手按在它們頭上，将它們按入泥土中。

接着，一股看不見的力道在它們身上擴散，對方的話沒能說出口就四分五裂，化作黑色的粉末與世界一同消散。

北笙凝也是第一次看衡嗣出手，他速度太快，以至于她都沒看清怎麽回事。

她心中疑惑，對方剛才想說什麽？但看衡嗣不想被人知道，所以她也沒有問。

進入不遠處的雜物間，北笙凝找到李師傅的執念，他似乎無法被收容入手機，但北笙凝利用公寓門禁卡，讓他住進了公寓裏。

之後他們又來到C棟一樓醫務室的衛生間裏，解決了那些威脅女學生的影人後，她又接走了女學生應姳和鬼嬰。

說來也奇怪，應姳只是執念，但那個鬼嬰卻是實打實的C級污染物，比魔隐之瞳等級還高。

單獨收容無法成立，因為鬼嬰對北笙凝并沒有好感。所以她讓兩人也先進入公寓，打算以後再研究收容的事。

做完這些，世界幾乎消失殆盡。

【劇情解鎖度：91.37%，劇情解鎖度超過90%，恭喜玩家北笙凝獲得額外獎勵：許願池裏的王八。請前往許願池解鎖。】

“啊？”北笙凝看着這東西，眉頭微皺，有些嫌棄。

不過既然是系統給的額外獎勵，她還是要去看看的。

此時學校副本只剩下那個噴泉許願池還在。北笙凝走過去，看到裏面的液體如血池般翻湧。

“我要怎麽解鎖？”她詢問系統。

【許下它無法實現的願望。】

北笙凝想了想，走向許願池：“我要許願。”

看到北笙凝的舉動，岑栎一驚：“南姐？那東西很危險的！你……”他還想提醒，忽然被一旁的衡嗣攔住。

他知道北笙凝不會随便冒險，所以沒有阻止，只是有些好奇她要做什麽。

“我可以實現你任何願望。”血池中忽然湧現一行字，帶着蠱惑人心的力量。

“我許願，回到原來的……”話音未落，整個許願池忽然搖晃起來，池子開裂，血池沸騰。

緊接着，一只慘綠色的手臂從中伸出。

一個長着人類四肢的王八型怪物出現：“我認輸了！”它一邊說，一邊拍着身上宛若黑色火焰的東西，疼得嗷嗷叫。

【恭喜玩家北笙凝獲得A級污染物：許願池裏的王八。】

【許願池裏的王八：動物型污染物。】

【描述：最初，它只是單純地想實現每一個人的願望，讓大家獲得幸福。可它沒想到，人類的欲望如此龐雜，連它都迷失了。】

【效果：有一定概率在副本裏實現一個願望。若願望無法實現，許願的人會遭到反噬。】

【備注：身為它的主人，如果你許下的願望無法實現，它會提醒你一次“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北笙凝臉上的笑容凝固。

這污染物非常有用，看起來能力也不錯，問題是那東西實在是太醜了，醜拒啊！

【請選擇收容污染物的容器。】

北笙凝不情願地拿出手機，問了一句：“可以變成可愛的王八形态嗎？”這種只有四肢是人類的怪物，看着太怪了。

回答她的不是系統提示，而是小王八自己。

它身子一縮，變回了最初的原型。

北笙凝松了一口氣，這樣看起來就順眼多了：“以後你就叫小八。”

“是。”小八點頭回答，爬到她腳邊，十分乖巧。

一旁的岑栎被震撼了，他心裏對強者的認知再次刷新，“太厲害了……”

“容器選擇手機，共存分類設置……”龐顏想要對她使用複制技能，窺伺她內心的時候，就被那股黑色火焰般的力量灼燒，她一時也想不到什麽關于許願王八之類的手機功能，直到她看到備注裏的那句話，于是回答道，“飛行模式。”讓它進駐了屏蔽信號的功能。

【收容成功。】

手機裏，飛行模式的飛機圖案被一只王八取代，它靜靜趴着，身上浮現一塊塊黑色的印記，應該是剛才被黑色火焰灼燒留下的。

事情總算告一段落，北笙凝長舒一口氣。

其實剛才就算沒有系統的額外獎勵，她本來也打算來許願池試一下的。

對待副本裏每一個可疑的點她都不肯放過，因此，她自身的可疑之處自然也要弄個明白。

之前在游樂園副本裏，瞬間失去了雙眼和手臂。剛才許願池的小八身上也出現了類似的情況。

另外，她在這個校園副本裏，進入女生宿舍後，只有她的位置沒有任何東西。

三者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她的內心。

龐顏使用複制能力，首先需要通過她的內心了解她的能力，但龐顏失敗了。

學校宿舍出現的物品，實際上就是玩家內心的投射。但她的位置上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基于這兩點，她有了一個大致的推測——這個世界的事物無法讀取她的內心。

因為她是穿越者，知道這個世界只是一本書裏的劇情。嚴格來說，穿書者和書中世界确實不是一個維度。而她宿舍的位置裏，因為無法投射她的內心，所以什什麽東西都沒有。

而剛才她利用許願池做的實驗，也是想側面證明一下自己的猜測。

如果她向許願池許願回到原來的世界，那麽這條願望就觸及到了這個世界之上的維度。這是不允許被這個世界知曉的秘密。也是它無法實現的願望。

果不其然，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許願池就要碎裂，小八身上也出現了和龐顏身上類似的火焰。

這說明她的推測應該沒錯。

至此，她終于确定了自己身上的秘密。這不是原世界的生靈可以知曉的事情，所以龐顏的能力會失敗，甚至反過來被灼燒。而這也将成為她又一道有力的武器。

不過這個事有點像卡bug，應該只能限于會讀取內心的事物，所以她也不打算随便嘗試。

但這件事或許可以成為她對付魔隐之瞳的方法，只要她還知曉着這個世界的真相，魔隐之瞳應該就無法将她完全同化寄生。如此一來，她就可以反過來威脅它，與自己共存。

嘿嘿嘿！

想到這一點，北笙凝心情大好。

與此同時，她身體裏，魔隐之瞳莫名打了個寒戰：‘什麽情況？她在奸笑什麽？’

明明它才是寄生污染物，可此時，它忽然感覺自己才是那個被盯上的獵物。

副本結束了，當最後殘餘的噴泉池消失，這個世界将不會再出現。

北笙凝看着緩緩消散的噴泉血池，腦海中再次湧現出那個念頭：制造出無限副本的那個祂，或許真的也在限制着污染物。不管是人類還是污染物，都被困在災厄裏，無法脫身。

即便是生活于美好校園裏的學生，本身也是怪物，他們想要找回完整的自己，就要從噴泉池進入另一個世界，但這裏的怪物是怕水的，也就是說，他們唯一做回自己的路，被解決方法堵死了。

“終于結束了！”岑栎感慨一聲，宛若重獲新生。他面朝真正的陽光，大大伸了個懶腰。

北笙凝側身看向衡嗣，露出一個溫暖的笑意：“我們回去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