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 心跳重合
Chapter 33 心跳重合
此時葉聲笙的手指都跟發泡了似地, 皺起了皮，可她卻有無法言語的開心和滿足，一時忘了是何時。
立于碑前, 葉聲笙用着柔軟的聲音說：“爸媽, 目之所及的青山, 都是你們的模樣……日後，若有機會, 我還會告訴我的孩子, 外公外婆是多麽厲害……”
随後, 葉聲笙和父母聊了些瑣碎的家常事, 聊了葉慎有了女朋友。
之後……就聊到了顧傾淮。
山谷裏，四下無人。
葉聲笙面容淡然地吐露心事。
“媽媽……我還不夠勇敢, 姑姑說叫我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我喜歡的那個人……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葉聲笙望着始終對她微笑的父母照片, 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晰。
“他給我的畢業禮物送的很特別, 我讀了那本書第一遍, 做了筆記, 打算看三遍，再寫寫感悟吧……”
彎腰用手擦了擦照片上的一些污漬，葉聲笙再深深地看了一眼。
“爸媽，我沒帶手機, 也不知道幾點了, 酒我就不陪咯，我得下山去了。下回, 我再來看你們。”
葉聲笙對着墓碑鞠了幾個躬, 而後拿着傘和空籃子，頭也不回地離開。
泥濘的路不好走, 葉聲笙走得很小心，邁開腿時她才發覺，起先跨上石塊腳下一滑的時候，膝蓋磕到了大理石砌的圍欄，只不過當時沒在意。
“聲笙！”
山谷裏，還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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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讓葉聲笙不敢确定，可回音讓她重複聽到了三句“聲笙”。
下意識地睜大了雙眼，駐足在原地。
猛然間，一個身穿黑色雨衣的人扒拉開了竹林走上小坡路，他出現在不遠處，時而大步一跨，時而焦急地小步跑着，葉聲笙瞠目結舌。
兩人相隔不過十米之距，葉聲笙凝視他那雙深邃的墨眸，一時忘了眨眼，有些微怔：“你……我這是，出現幻覺了？”
大口喘着氣，顧傾淮輕皺眉頭，張皇發急的視線打量她上下全身：“剛才叫你，怎麽不理我？”
瞬間忘了矜持，葉聲笙覺得不可思議，又好似哭笑不得：“真是你，你怎麽在這？怎麽就，你怎麽出現的？”
顧傾淮低頭看了一眼她的腿，似乎方才她動了幾下的步伐有點怪異，葉聲笙見狀坦然解釋：“沒事，我就是腳磕到石頭了，雨天爬山難免的。”
二話沒說，顧傾淮将雨衣脫下，他前額的發絲濕透，微低頭時，發絲遮掩着他心疼的目光。
餘光瞥見了她的手指，還有她身上的淤泥。
髒得宛若一只泥猴，葉聲笙略微泛白的嘴唇，眼神也有些恍惚樣。
顧傾淮的話裏有些生氣：“你是淋雨了幾個小時？你瘋了嗎？”
這話讓葉聲笙不寒而栗，閉口不言為他撐傘，顧傾淮将雨衣放在了籃子裏，提着籃子單膝蹲下身，回頭示意：“上來，我背你，下山的路你給我指一下。”
受寵若驚的葉聲笙嗓子裏發不出聲音，顧傾淮急忙站起身，不等她發完呆，在她猶豫時，顧傾淮一手提着她的胳膊助力她摟着自己的肩背。
黑色大傘牢牢得罩着二人的身影，顧傾淮負背的手拎着籃子，穩穩地背着她走路。
第一次摟着他的肩背和脖頸，葉聲笙這才顫聲說：“顧傾淮，我身上全濕透了。讓我下來自己走吧。”
顧傾淮反倒雙手力道更緊了些，專心地用緩慢的步伐斜挎過阻礙他步伐的石塊，也謹慎自己的腳被雜草纏住。
“你想盡快下山，就廢話少說。”
側顏望着他的眼睫，他的嘴唇微抿，神情格外專注。
葉聲笙心想，若是不能在一起，這般停留一刻，就算永遠行不行？
怎麽剛和父母說起他，他就忽然出現了呢？
葉聲笙沒空想那麽多，略微貪戀此刻溫暖的錯覺。
根本不敢動彈一分，她的身體緊貼着他的寬闊後背，只是全身的污泥水漬蹭染在他的身上，葉聲笙認為不太禮貌。
感受到葉聲笙難受地扭了一下身子，顧傾淮的下颌線緊繃着，沉聲說：“不要亂動。”
乖乖地縮回了一些腦袋，葉聲笙好奇地問：“醫院裏……不忙嗎？”
不敢錯踏一步路，顧傾淮溫和從容的聲音傳來：“忙，大會、科室、交班會，每周偶爾學習會，讨論會、手術、死亡讨論……寫文章……我一直很忙。”
他似乎有意這麽說，卻不知她是否明白。
又重申：“但我今天休息。”
葉聲笙沉吟了一會兒：“那怎麽不好好休息，到這來了？”
随後，顧傾淮明顯不自在地說：“我……帶着阿肥來，它好像不太舒服。”
葉聲笙：“啊？”
半晌後，葉聲笙總結：“它唯一的不舒服，就是吃多了撐的。但你以前不是養過麽……”
輕咳了兩聲掩飾：“生疏了。”
眼看走到了稍微平坦一些的小竹林，葉聲笙問：“我要不下來自己走，快到了。”
念及她腿傷，還不知道磕成什麽樣，顧傾淮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葉聲笙不說話時，他就憑借自己的記憶來找回去的路。
“我穿着長筒套鞋比較方便，你專心指路就行。”
猶如海綿吸飽了水分，身子像發泡過的注水肉，葉聲笙也是怕顧傾淮背着自己太累，于是想要吓唬他：“其實這裏雨天……很容易滾下山，而且這還有土墳，有埋着全屍的。”
說得繪聲繪色，果然，顧傾淮聽了葉聲笙的話愣了一下，她顯然能感覺到他後背繃直。
停下了步伐，顧傾淮忽然側頭說：“吓唬我？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差一厘米的距離，眼下他近在咫尺的嘴角，葉聲笙的呼吸消散在這些空氣裏，仿佛靈魂也跟着這一刻的身軀僵硬、被束縛，悠悠開口說道：“我頭有點暈，顧傾淮。”
邊走邊緩緩調整了背她的姿勢，顧傾淮稍許加快了一些步伐，反倒是帶着自責的語氣：“你傻站在雨裏做什麽，給自己軍訓？別這樣濕着身子睡着，你繼續說說話吧。”
葉聲笙在他看不到的腦後露出淺淺笑，梨渦若隐若現：“我還得給你撐着傘呢，不會睡着的。”
後來，真就聽了顧傾淮的話，随口說了些。
“我爺爺那墳本來在路口，在另一頭，下葬的時候并未火葬，也沒人給我解釋。可能那會兒這邊山溝溝裏不興火葬。姑姑他們當時怕他在另個世界無聊，還給買了一副他最愛的麻将牌一同埋了。”
“後來爺爺成了墓穴這個不動産的拆一代，這會兒是被拆遷安置在一個位置極佳的公墓裏了。”
在他耳邊說話，在他耳邊呼吸……
顧傾淮聽着她娓娓道來，聲音軟軟的……也蔫蔫的。
“吃飯了嗎？”她問。
一路飛奔到這裏，顧傾淮哪顧得上午飯，搖頭說道：“還沒。”
眼看還有些路就到了山腳下，葉聲笙指了指方向：“那個地方，我帶你吃碗面吧，那店家廚藝挺好的。”
“不急，你磕到的地方還需要仔細看一下傷口。”
二人不是一前一後，或者并排走着回來，而是顧傾淮背着葉聲笙。
葉父一直在門口盯着，想着顧傾淮處事穩重，應該能順利找到葉聲笙。
“哎！回來了。”
那副景象讓葉母一剎那又揪起心來，撐傘連連小跑到跟前，看葉聲笙破了的褲子，葉母心下了然：“啧，半天不下來我就心慌了，就說要小心些，還是受傷了。”
葉聲笙抿了抿嘴：“對不起，嬸嬸，讓你們擔心了，小傷，我估計就破點皮。”
兩只落湯雞即便撐着傘也好不到哪，葉父連忙去倒了杯熱水：“小顧啊，辛苦辛苦，快擦擦幹，喝點熱水。”
姑姑看葉聲笙一瘸一拐：“哎喲……我去拿藥箱。妹啊，你趕緊去廚房幫我切點姜。”
一着急就暈頭轉向，葉母應和說：“我來熬，姐，你拿藥箱就行。”
“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等會兒喝點姜湯，你淋雨的時間太長了，病症明顯的話，還是有服藥的必要。”顧傾淮對站在面前仍在發愣的葉聲笙叮囑，溫聲細語地。
可她擡眼注視，還在恍惚他的出現。葉聲笙眼波流轉，雙眼就像藏着燦爛的星辰，但……星辰是他。
顧傾淮接過葉父遞來的毛巾，第一時間卻是不顧他人眼光包在了葉聲笙的頭上擦拭：“等會兒給你上藥，別愣着了。”
擦得葉聲笙一愣一愣的，腦子有些發懵的暈。
鼻息是燙的，想起自己一路貼着他的後背，二人的心跳重合在一個左邊的位置，心髒處的咚咚聲，震耳欲聾。
嗓子眼幹得像枯柴一般粗糙無法說話，葉聲笙一拐一拐地，和葉母上了樓。
葉父拿來自己的衣物：“小顧啊，你也別着涼了。這是我的，不建議的話穿一下，我給你衣服拿去洗了烘幹。”
顧傾淮雙手接過道謝：“謝謝叔叔，我自己來就行。”
葉家姑姑經過樓梯和顧傾淮近距離打了個照面，沒來得及寒暄。
葉父帶着顧傾淮上樓後，顧傾淮擦拭了自己的手機，在淋浴的洗手間內打開了手機備忘錄。
手指飛快地在手機屏幕鍵盤上敲敲打打。
“……沿着小溪一直走，上坡路很陡，經過一大片竹林後，朝着東南方越過幾塊石頭會看見一片蒼耳……”一些字被顧傾淮删删改改，随後保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