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Chapter 為愛奔赴
Chapter 60 為愛奔赴
高燒了三天, 顧傾淮的身體就像是置身于火爐之中。
夢裏還會夢見MSF的志願者馬甲燃着火星随風而飛,而後又被焚燒于熾熱的火焰中。
這一瞬間,顧傾淮睜開眼, 陽光下, 窗邊葉片泛出層層金色的光芒。
這兒居然還能聽到鳥叫聲……
樹葉正因為風的吹拂, 恰好像是探進無數只小手,他條件反射地想起喂養中心的孩子們……心如刀割。
安谧的這一刻, 他有剎那的恍惚, 又聞到些許花香……模糊的四周逐漸清晰時, 顧傾淮看到了牆壁上幾處簡筆的壁畫。
一片藍色的大海, 一個追逐蝴蝶的孩子,有大象, 長頸鹿……不同的動物,還有在不遠處坐着觀海景的年輕夫婦背影……
但牆壁面上, 像是受過傷的皮膚結了痂皮一般, 因為風化, 粗糙不堪。
護士見顧傾淮已經蘇醒, 便去喊醫生。
主治醫生來檢查顧傾淮的情況時,一瞬間便是萬幸,他醒了。
但他看顧傾淮的眼神空洞,但正在探究着周圍。
醫生告知他, 這裏是浮締, 貝阿拉東郊城市。
而那幾幅壁畫是他一位朋友的孩子所畫,曾經每天來陪伴受傷的父親, 希望他盡快好起來, 有朝一日能帶家人們去看海。
不幸的是……傷好了大半卻被迫奔赴戰場,有去無回, 最終孩子沒能實現這個願望。
想要動彈一分,可身體一用力牽扯到傷口,顧傾淮感覺自己的身子骨,似乎都裂開了好幾道口子。
從小到大,顧傾淮何時受過這般的疼痛。
老一輩年近百歲,身體還算硬朗。
父母亦有子孫承歡膝下,對于他……只有一個繼承家業的期待。
而此時對于非親非故的生命逝去,顧傾淮有了真真切切的疼痛感。
曾經二人還在大學就讀期間時,葉慎說對他而言,生命是那一磚一瓦,是精準無誤查。
顧傾淮當時回答,他不知道生死的大感悟算什麽,但他不得不堅守在生命無常,又帶來希望的地方。
他竭力保持着平穩呼吸,直到那整齊有力的步伐從病房外傳來。
圖爾塔被身後的士兵推着輪椅進入,随後,他從士兵的手中接過了拐杖,一步一步,困難地走到顧傾淮的面前,二人對視,身後還跟着四個士兵。
之前救治他的醫生現如今躺在病床上,與他相望。圖爾塔胸腔震動發出悶悶的兩聲笑。
他身上的傷口依舊沒有痊愈,甚至還有一只眼睛至今還未恢複,無法正常擡眼看人,“I told you, I don't like to owe favors.(我和你說過,我不喜歡欠人情。)”
不痛不癢的,他将先前發生的一切就這麽一句話帶過。
千百人的死亡,因他而起!
激動地呼吸着,顧傾淮的手背因怨憤而暴起了青筋。
咬牙想直起身子,可他此時的身軀孱弱無力,嘗試過,卻是徒勞罷了……
肩背那一處卻又有撕裂的疼痛感,手背的輸液針因為他無序又帶着怒火的動作一滑,刺破了他的靜脈。
鼓出的腫包讓護士大驚失色!護士急忙将輸液針拔了,重新為顧傾淮換其他的地方紮針。
主治醫生勸誡顧傾淮:“Sir! Please lie down and ha ve a good rest! The General meant no harm. He even ordered us to sa ve you. Otherwise, you'd be a dead man by now.(先生!請你躺下好好休息!圖爾塔将軍沒有惡意,他甚至讓我們竭力搶救你。不然,你早就成為槍下亡魂了。)”
顧傾淮望着蒼白的天花板頂面,那顏色一如他此時沒有血色的臉。
憶起當日自己聲嘶力竭地喊過哈桑的名字,顧傾淮冷笑道:“It was my job to sa ve your life! but you bombed a village!and killed the hundreds of innocent people!You think you are returning the fa vor now?(救你一命是本職,但你們轟炸村莊致使這麽多人無辜死去!現在還權當是在還人情?)”
相談氣氛并不融洽,圖爾塔繞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顧傾淮,留下了一句“好好休息”,而後離開了病房。
艱難地吞下一口藏在喉中許久的哽咽,顧傾淮堅毅地撇開頭去。
——
被護士照料喂流食的這幾天,顧傾淮寝食難安。
并非是因為嘴上挑剔,有關于食物,其實他早已習慣了,只要咽下去的吃食是安全的,他并不在乎味道如何。
想到已死去的人,即便是糊狀的食物,顧傾淮都難以下咽。
貝阿拉人的計謀讓人深感憤怒又無措。
可在不同的境地看向他們自己的所為,應了那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但是這般行徑,遭受了各方的輿論譴責。
爾薩通過很多種方式去确認顧傾淮的生死,最終了解到,他已被貝阿拉的人帶走。
“帶走”的含義包含太多,說得悲觀,興許是被俘,生死一線。
或者,幸運地,是正在接受救治。
前者和後者的幾率不是對半開……
幾乎是,99%和1%。
但是這個僅有的消息,爾薩也必須告知顧傾淮的家人,這比直接聽到他已死亡的消息,總要好一些……
顧傾玥告知葉聲笙,顧傾淮并非是在尼爾利桑亞,而是在貝阿拉的東郊城市浮締,她的心沉了一下。
葉聲笙楞了很久……腦中一片空白。
顧天沣和方雅愁眉不展,年近百歲了,還要為子孫的安危擔憂,從盡孝方面來講,她和顧傾淮都實屬不該。
佯裝鎮定了許多天,近日幾晚,葉聲笙的夢裏全然是母親的臉,和響起她曾說的那些話。
每個人對于某些事的義無反顧,都有理由,一如每個人對事物做出的判斷和抉擇,也有“不得不”的原因。
家人們總是擔心葉聲笙,許多人加倍的關心她,可他們的內心其實也是焦急萬分。
葉聲笙在某個白天計劃着路線,而後着手去辦理了簽證。
她深信祖國的各方力量也會竭力相助,但她必須盡快見到顧傾淮,她相信他的善意終能讓顧傾淮有一線生機活下來……
但僅僅……只是沒有辦法而當作辦法的祈願。
奔赴向他的路途中,葉聲笙一直在心裏默念——顧傾淮,你等我。
葉聲笙面對顧家人反過來的安慰,她卻只覺得對不起爺爺奶奶,于是留下了一封信給顧家人,瞞着所有人于深夜前往z城的機場。
飛機起飛前,葉聲笙發了消息給葉慎。
【哥,門鎖密碼發你了。養好我的貓,順便打掃下衛生。】
【如果我回不來,你一定要幫助它們找到有愛心的人才能放手,不然你等着天天做噩夢。】
【別罵我。哥,你最好了。依依姐很愛你,妹妹也很愛你(你這回不許吐)】
【我想快點見到我的愛人,我想盡快确定……他沒有事。】
葉聲笙的心跳不知為何特別的快,呼吸不暢。
不知是否因為,浮締便是父母的葬身之處。
——
普通人進不了貝阿拉的城市,尼爾利桑亞和貝阿拉正在交火期間,葉聲笙正飛往尼爾利桑亞鄰邊的旅游小國。
打算從那,想辦法到達尼爾利桑亞。
葉聲笙查詢到尼爾利桑亞和浮締之間,有一處難跨的山路,但卻是相對較快的一條路,可以避免當炮灰,但……不能用行走的方式。
從尼爾利桑亞出發,進入此時不算高風險地區的浮締,這一處山路便是必經險路。
可一旦掉下去,則是能恰好親吻浮締的土地,永遠埋骨于此地。
葉聲笙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她身上碩大的背包引起許多人的注意,這個東方女人戴着墨鏡,穿着緊身的黑色短袖T恤和長褲,一雙登山的運動鞋。
出了機場便有人上前搭話,詢問她是否需要坐摩托。
因為這邊也受到“尼貝”交火的影響,專供旅游線路的小機場剛竣工不久,運力緊張,等上一輛出租車,大概需要半個小時的時間。
葉聲笙搖頭,表示自己并不需要。
她手中一直拿着地圖在翻看,卻不知道因為她的拒絕,讓身後的男人眼神示意了周邊其他人。
一行人尾随而上,目光都在她的背包上。
锃亮的刀身在陽光下顯露。
葉聲笙手指推了推墨鏡的邊框,餘光瞥見石牆面上身後的人影快接近自己,一個急轉回身,長馬尾悶掃過了男人的臉,二人相對。
男人一瞬怔住,迅速地藏起了刀于背後,說話支支吾吾了起來,“I,I'd like to see... If there's anything ……else you……need help……(我,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還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
葉聲笙裝作視而不見,指了指的地圖上的地點,淡然問道:“The motorcycle is too slow. I need to get to this place. Can you help me(摩托車太慢,我需要到達這個地方,你幫得上嗎?)”
男人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What do I get in return for helping you?(我幫你的話,能得到什麽報酬呢?)”
剛下飛機就拿把刀直戳人背後,這待客之道華夏子民還真做不了……鑒于他态度,葉聲笙說:“200rmb,Or else, I'll find another way.(200走不走,不然我另尋他法。)”
男人猶豫了一瞬,200rmb也太沒誠意,但示意她等一等。
于是幾人看了葉聲笙地圖上的那個地方,屬于這兒和尼爾利桑亞的難民集聚地……
他人都是往這湧,這女人卻是要往那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