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解什麽?”蘇桉還沒從點滴已經不在手裏的狀态中抽出,手還舉在半空中。
而周與別雙手都占上了,只能用眼神往下瞟示意他,“褲子。”
蘇桉視線随着他動作往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啊?脫褲子???這多少有點冒昧了啊!
“我...這...”蘇桉手指貼在自己褲子上摩挲,不知該怎麽下這個手。
不是不能,是不好意思。
周與別看的分明,蘇桉的神情裏窘迫中帶着一絲羞惱,但沒有生氣。
“小蘇老師,幫我解開褲子,脫一半,然後我把點滴給你,你在門外舉着,不用看我,可以嗎?”周與別解釋着他的想法。
“哦哦哦,好。”
蘇桉彎腰,先解開周與別褲扣,然後是拉鎖,緊接着是裏面的保暖褲,再下一層就是內褲。
蘇桉手指一頓,眉頭微皺帶點疑惑,他自己能拿出來的吧?
“我來吧。”周與別把點滴遞過來,“你去門外等我。”
“恩。”蘇桉不敢看周與別的眼睛,舉起點滴就朝隔間門外走,周與別紮針的手跟着往外伸出一點。
等擺弄好方便的姿勢,蘇桉已經滿臉通紅。
“小蘇老師。”周與別求助,“你幫我拎一下褲子。”
Advertisement
“啊?”蘇桉透過隔間門的細小縫隙看着周與別的背影,在周與別身上,他總是有耳背的感覺,“拎什麽?”
周與別的手在後腰處拍拍,“幫我拎着褲子,要掉了。”
“......行。”蘇桉将隔間門開大一些,一手點滴一手拎褲子。
第一滴水聲響起時,蘇桉閉上了眼睛,水聲特麽的更大了,操啊啊啊啊啊!!!這特麽跟坦誠相見有什麽區別!
蘇桉抓狂,他到底為什麽要陪周與別來洗手間,周與別就不能忍忍嗎?還有他到底為什麽還沒完事,他手都舉酸了_(:з」∠)_
蘇桉腦子胡思亂想來分散自己注意力。
好一會兒,水聲停了,蘇桉聽見了衣物摩擦的聲音。
“小蘇老師,再幫一次。”
蘇桉睜開眼睛,木着一張臉擡擡下巴,示意周與別接住點滴。
周與別照做,蘇桉走到他面前,以最快的速度幫他提上保暖褲,外褲。
“诶诶诶——”周與別突然變了聲調,“夾住了夾住了——”
蘇桉停手一看,拉鎖夾住了保暖褲的布料,難怪他感覺拉鎖有點鈍,拉不上來。
“噗嗤——”這畫面實在是太囧了,蘇桉沒忍住笑出來,“哈哈哈哈,抱歉抱歉。”
“小蘇老師。”周與別無奈發笑,“此時此刻我只想說,幸好你幫我穿了保暖褲。”
蘇桉很快理好了保暖褲的布料,順利拉上拉鎖扣好扣子,他擡頭看着周與別:“咳,抱歉。”
“沒事,應該沒夾到...吧?”周與別沒那麽确定,但沒有疼的感覺應該沒事。
“沒有。”蘇桉誇他,“你感覺很準,再說我給你拿的這條保暖褲挺厚的。”
周與別點點頭,“那得謝你。”
蘇桉笑笑,接回點滴跟周與別一起出了隔間,不能再在這裏聊了,他憋笑憋的肚子都疼了。
回到輸液室,寧寧也醒了,此刻正紅着眼睛窩在周媽媽懷裏,媛姐站在旁邊給她喂粥。
見到蘇桉,寧寧立即癟了嘴,張開手求抱,“小叔...小叔......”
“不哭不哭,小叔抱抱。”蘇桉立馬抛開周與別,上前接住寧寧。
小姑娘趴在他肩頭,無聲掉眼淚。
蘇桉輕拍着她的後背,“好了寶寶,小叔不是故意不陪着你的,周叔叔也病了,小叔陪他去洗手間,回來第一時間就看到寧寧了,不哭了好不好?”
“嗯。”寧寧悶聲應了一句,嗓子比周與別的還啞,“小叔,喝水。”
“好。”蘇桉在病床上坐下,寧寧側着坐在蘇桉腿上。
吳姨把溫水遞給蘇桉,蘇桉拿着杯子喂,寧寧小口小口的喝,喝完蘇桉又喂她吃了一點東西。
沒多久,周與別點滴挂完了。
護士讓寧寧和周與別又試了一次體溫,都還有點燒,但總體來說已經好了很多。
“小蘇啊,回去讓袁栩開車吧。”周媽媽這麽提議着,“把你們先送到家,他再換我們的車回去。”
“好。”蘇桉從緊繃情緒裏放松後,疲憊和困倦席卷而來。
反正離家也近,幾分鐘的事,蘇桉沒過多推辭。
一早上的兵荒馬亂終于結束,回到家的蘇桉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個覺。
然而不行。
寧寧生病的時候真的很黏蘇桉。
別看她在醫院的時候還能讓周媽媽抱着,周姐姐喂着,可那是自己最親的人沒有出現,打從蘇桉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寧寧就非蘇桉不可。
蘇桉深知寧寧的性格,直接把她帶回自己的房間。
吳姨去做飯,周與別去洗澡,蘇桉讓吳姨一會兒飯好了叫他,就陪着寧寧開始補覺。
浴室裏。
周與別站在花灑下,熱水從噴頭湧出,自頭頂傾斜而下,一路越過起伏山川,最後在腳下彙合。
周與別不想,但他忍不住。
周與別的腦子裏全是蘇桉低頭幫他脫褲子提褲子的畫面,他手撐在牆上,在唾棄下開始修理自己。
他明明知道小蘇老師只是幫忙,只是照顧生病的他。
可他卻滿腦子帶顏色的東西。
周與別阖眸抿唇,全力壓住修車的動靜,因為焦急心切,機油灑的到處都是,周與別拿下花灑噴頭,将牆面和地磚沖洗幹淨。
真不是人吶!周與別默默檢讨,在心裏罵自己,一個發燒把內心深處的騷/動全勾出來了,這還怎麽面對小蘇老師。
咦——周與別快速沖澡,把證據全部洗掉。
等換好衣服,他看着鏡子裏剛吹完頭發的自己,輕嗤一聲,罵道:“臭不要臉。”
咚咚——
“卧槽!”敲門聲吓了周與別一跳。
“周與別?”蘇桉帶着困倦的聲音突然響起,“你沒事吧?”
周與別趕忙打開門,“沒事,怎麽了?”
“不怎麽,你沒事就好。”蘇桉打了個哈欠,眼尾沁出淚花,他用手指碰了下,“你沒吃飯,而且洗四十分鐘了還沒出來,怕你在裏面暈過去了。”
周與別目光閃爍,“沒,嗯...熱水洗的舒服,多呆了會兒。”
“吳姨叫吃飯了。”蘇桉轉身,伸了個懶腰,邊走邊催,“快點出來,寧寧都起來了。”
“恩。”周與別低聲應着,眼睛黏在蘇桉意外露出的那截細腰上,感覺自己又有要壞的趨勢。
周與別拍着腦門,別尼瑪想了。
早餐清淡,适合家裏的病號們,蘇桉補了一覺後精神恢複不少,又吃了一碗。
用過飯,大家各自回房間休息。
臨近中午時,周與別被白玉一個電話叫走,蘇桉正在陪寧寧玩,就沒送他出門,只順口提醒了一句“把藥帶着。”
周與別應了,但等蘇桉起來喝水的時候才發現,這人根本沒帶藥出門。
蘇桉想着等他晚上回來再提醒吃藥的事,卻沒想到一連十天周與別都沒回來。
要不是每天都能收到周與別和白玉的雙重信息,蘇桉都懷疑周與別在外面出了什麽事。
接到袁栩電話這天,天氣很糟糕,灰蒙蒙的天空糅雜着厚重雲層,似是下一秒就要壓塌下來。
蘇桉從落地窗前的躺椅上坐起來,直覺告訴他,這個電話接了,哥哥的事就有結果了。
“姐夫。”蘇桉接聽了。
“是我。”袁栩聲音有些低沉,“有結果了。”
蘇桉怔住,握住手機的五指不自覺用力,“...不太好嗎?”
“我們見面談吧。”袁栩看了眼時間,“寧寧跟吳姨在家可以嗎?要不要我把墨墨和硯硯送過去陪她玩?”
“沒事。”蘇桉邊起身往衣帽間走邊道,“我跟她講一下原因,沒問題。”
“那好。”袁栩給蘇桉發了個位置,“正好一起吃個午飯。”
蘇桉沒拒絕,“好的,謝謝姐夫,辛苦了。”
“寧寧。”蘇桉挂斷電話,走到衣帽間的腳步一轉,轉去廚房,寧寧正在跟吳姨一起做水果拼盤,“小叔有事情要出去一趟,晚飯前回來,你在家乖乖聽吳姨的話,好嗎?”
寧寧手裏的草莓遞給蘇桉,“好,小叔,給你吃。”
蘇桉接過來,順手摸摸寧寧的頭發,“我去見墨墨哥哥和硯硯哥哥的爸爸,你還記得嗎?要叫姑父的。”
寧寧點頭,“記得。”
“小叔跟姑父有很重要的事情談,到時間了乖乖午睡,晚上回來給你帶糖葫蘆?”
寧寧當即笑彎了眼,随後伸出兩根手指,“要兩個~”
“好。”蘇桉笑着答應了,“那小叔去換衣服去了。”
“嗯嗯!”寧寧點頭。
蘇桉又跟吳姨交代了幾句話,這才出門。
天氣不好,蘇桉穿了一件長至小腿的羽絨服,帽子口罩全副武裝,他不确定自己聽到結果時還能不能保持冷靜,所以不開車是最好的。
蘇桉出門打車,很快就到了跟袁栩約定的餐廳。
“先喝點水暖和暖和。”袁栩給他倒了水。
蘇桉道謝。
袁栩把菜單遞給蘇桉,“看看想吃什麽。”
“我都行。”蘇桉在外面沒那麽挑剔,再說他現在的心思也不在吃飯上。
袁栩了然,點了幾個特色菜。
服務員退出去時,順便帶上了門。
包房裏安靜下來,蘇桉喝光了一整杯水,正了正神色道,“我準備好了,姐夫你可以說了。”
袁栩抿了抿唇,“蘇桉,當年的肇事者,已經釋放了。”
蘇桉愣住,“這麽快?”
酒後肇事,兩條人命,連兩年半的時間都沒有,他怎麽會釋放?
袁栩将一直放在身旁椅子上的文件袋遞給蘇桉。
蘇桉接過,急切打開封口,卻在手指碰到裏面紙張的剎那停了下來。
“蘇桉...”袁栩有些擔心他的狀态。
“我沒事。”蘇桉搖頭,輕聲呢喃,“總要知道的,起碼以後寧寧問起我,我能給她一個答複。”
說完,蘇桉捏住文件袋裏的紙,毫不猶豫将其全部抽了出來,是一疊複印掃描件。
當事人,車輛,道路狀況,事故基本信息。
蘇桉一頁一頁看過,翻到倒數第二張時,手指突然攥緊,紙張上出現褶皺。
這是一張交通事故諒解書。
簽字人是蘇建軍和趙鳳梅,上面還有兩人手印。
蘇桉把諒解書抽出來,指尖抵在紙上,一字一句仔細看。
“他們怎麽能——怎麽能——”蘇桉咬牙,努力将湧上鼻尖的酸澀壓下去。
眼前視線逐漸模糊,眼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袁栩适時遞上紙巾,他沒開口勸什麽,也沒法勸。
咚咚——
服務員敲門,開始上菜了。
蘇桉轉過身,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這副模樣。
上完菜,服務員要關門前,周與別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袁栩松口氣,給周與別打了個手勢後,跟蘇桉道:“我去洗手間。”
蘇桉沒回,袁栩直接起身。
椅子在地上摩擦,帶起一陣滋啦的聲音,掩掉了周與別靠近蘇桉的腳步聲。
袁栩将包房的門關上,找來服務員挂上勿擾的牌子。
“蘇桉。”周與別的手輕輕搭上蘇桉肩膀,然後将人轉過來摟進懷裏,“我陪着你。”
蘇桉剛開始掙紮了一下,只是在聽見周與別的聲音後,情緒瞬間崩掉,抓住周與別的衣服埋頭在他胸口大哭出聲。
周與別心疼不已,掌心輕撫着蘇桉的背,低聲道,“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蘇桉太恨了。
恨肇事者,恨他的父母。
那是哥哥和嫂子的命啊!!!就為了這麽一筆錢——
好一會兒,蘇桉哭聲逐漸轉小,抓住周與別的力道也松了許多。
蘇桉推了周與別一下,他在蘇桉身邊坐下,紙巾離着有些遠,他就用手幫蘇桉擦掉眼淚。
蘇桉躲了下,啞着嗓子道:“我自己來。”
周與別恩了聲,給他倒水。
蘇桉把諒解書給周與別看,“你知道給了多少錢嗎?”
周與別頓住。
“多少錢?”蘇桉看周與別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知道,這件事是他牽線找的袁栩幫忙,袁栩調查以後一定也會告訴周與別的。
周與別張張嘴,喉頭幾次滾動也沒發出聲響。
“告訴我。”蘇桉咬牙,“他們拿我哥和我嫂子,換了多少錢。”
“二十萬。”周與別聲音很輕,卻足夠蘇桉聽清了。
蘇桉問:“一個人?”
周與別搖頭,“兩個人。”
“兩個人,二十萬...”蘇桉氣極反笑,笑着笑着再度落了淚,他雙手捂住眼睛,淚水從指縫中溢出。
二十萬,就二十萬,區區二十萬。
他想不通這是為什麽。
哥哥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是帶着期待降生在這個家庭裏的,跟自己這個不受待見的人完全不一樣。
可如今呢?
令人作嘔的真相就這麽赤裸裸攤開在他面前,蘇桉為哥哥嫂子不值,為寧寧恨。
周與別沒有勸他想開點,面對好友這樣的死亡結果,他也無法接受。
“蘇桉,我們現在要做的是保護好寧寧。”周與別拍拍他的肩膀,沉聲道,“或許,這就是你哥早早留下遺囑把所有財産都給寧寧的原因。”
蘇桉冷笑,“人血饅頭吃完了又想吃絕戶。”
“我約了律師,晚點見見嗎?”周與別問。
“見。”蘇桉一口應下,“不過在見之前,我想我應該先見我爸媽。”
周與別點頭,“你想怎麽做?”
“十多天了,他們一定很急。”蘇桉道,“現在提出見面,會咬我吧?”
蘇桉說完便拿出手機,想直接打電話過去,但周與別卻阻止了他。
“緩一緩,你情緒平穩了再打。”
蘇桉一想,确實不合适,他看着周與別,“謝謝。”
周與別搖頭,擡手在他發頂揉了揉。“那我們叫姐夫進來?”
蘇桉這才想起來袁栩剛才說去洗手間的借口,“恩。”
周與別給袁栩發了消息,袁栩很快就進來,他當做沒看見蘇桉通紅的眼睛,“菜有點涼了,讓服務員熱熱吧。”
“是該熱熱。”周與別喚來服務員,菜又撤了下去。
趁着熱菜的功夫,蘇桉起身去洗手間洗臉。
周與別問他:“陪你?”
“不用。”蘇桉淺淺一笑,“也不是小孩子了。”
周與別點頭。
等蘇桉出去,袁栩問周與別:“蘇桉什麽打算?”
“想約蘇家人先見個面。”周與別眉頭擰起,“也怪我,怎麽對蘇景的事一點懷疑都沒有。”
“誰能想到有這樣的父母。”袁栩嘆氣,“不過既然要見,還是帶着律師去吧。”
“我也是這麽想,等晚上回家我跟他再提提。”
袁栩叮囑周與別,“你好幾天沒回家了吧?工作是忙不完的,你好不容易跟蘇桉有點進展,別被自己作沒了。”
“我知道。”周與別沒敢說自己的小心思,“已經忙完了,這幾天有空正好陪蘇桉。”
袁栩無奈,“要不是我通知你出結果了,恐怕蘇桉處理完所有事你都不知道。”
周與別心虛地摸鼻子,“謝謝姐夫。”
沒幾分鐘,蘇桉回來了,服務員也重新上菜。
蘇桉胃口不佳,但不想拂袁栩好意,多少也吃了一些。
飯後,蘇桉目送袁栩開車離開,蘇桉拉了下險些被風吹掉的帽子,轉身背着風跟周與別道,“那我也先回去了。”
說完,蘇桉跟周與別揮揮手,便要下臺階去打車。
周與別一把拉住蘇桉的帽子,“你去哪兒?”
“打車啊。”蘇桉拍開周與別的手,“你不是回公司嗎?”
“誰跟你說我回公司的。”周與別腳步微動,換到另一邊為蘇桉擋風。
蘇桉哦了聲,雙手插在羽絨服兜裏,低頭看着自己的鞋,腳尖輕磨着地面。
十天沒見,不知怎的,蘇桉感覺有點抹不開面。
周與別心裏“咯噔”一聲,該不會真因為這幾天沒回去,把好不容易在小蘇老師那兒刷出來的好感掉沒了吧?
“小蘇老師...”周與別解釋,“這幾天不是故意不回去的,公司有一點忙。”
“我知道啊。”蘇桉擡頭眨了眨眼,“你不是每天都給我發消息了嗎?還有白哥,他也有給我發你的動向”
“我以為你生氣了。”周與別哂笑,“畢竟我十天沒回去。”
蘇桉搖頭,“你忙工作我生什麽氣,再說...我也沒有什麽生氣的資格吧。”
最後一句話聲音很小,但周與別還是聽見了。
周與別喜顏于表,抓住蘇桉的手腕就朝回家的反方向走。
“诶?幹嘛去?”蘇桉沒準備,左腳絆了一下右腳,往前跌去。
而周與別似是早有準備,轉身就接住了蘇桉,“沒事吧?抱歉,我有點心急。”
“你急什麽?”蘇桉仰頭,羽絨服的帽檐意外遮住他的眉眼,襯的殷紅唇瓣格外顯眼。
一陣風掠過,蘇桉下意識舔了下幹燥的唇。
緊接着他感覺腕上一緊,眼前似有一道影子劃過,頭頂帽子被往下拽了拽,唇上傳來柔軟的壓感。
一觸即分。
蘇桉:?
“你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