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拒絕叫爸爸08
拒絕叫爸爸08
謝茗早上醒來的時候渾身酸痛,昨晚跟傻子在床上擰得像兩根麻花,他死活不肯再同床睡覺,傻子偏執得可怕,最後對他用了鎖喉手,手腳并用将他纏住,動也動不了,自己就那樣在巨大的憋屈和炸毛中睡了。
卻竟是這一周第一次睡個好覺。
“寶寶醒了?”傻子支肘在旁邊看他,不知看了多久,見他醒了,俯首在他臉上親了口。
謝茗瞪他一眼,狠狠在臉上擦了把,他現在做不到裝死了,在看了那種電影過後,他覺得有必要嚴肅跟傻子溝通這個問題,關于相處的界限。
“寶寶,今天是你的生日。”傻子自顧自宣布,謝茗剛想否認,想到什麽,沉默了。
他的生日連父母都不記得,說那段時間家裏兵荒馬亂顧不上記,只記得是在冬天,現在卻是盛夏。
他從沒過過生日,現在傻子卻堅持要給他過生日。
洗漱的時候,傻子一直站在他身後看,而後欣慰地笑笑:“寶寶自理能力真強,爸爸給你點贊。”
謝茗懶得理他。
兩人前後腳下樓,傻子讓他在餐桌邊等等,自己系着圍裙開始做早餐。
謝茗冷眼看他,想不通這人怎麽短短一周變成大廚了,先前跟他一塊住小破屋時,連煮面都不會。
沒幾分鐘,傻子端上桌兩份擺盤考究的餐盤,每人一份煙熏雞胸肉三明治,一個煎蛋,一根牛肉腸,一杯牛奶。
傻子每天給他送早餐,每天不重樣兒,做工都很講究,看得出是有錢人的臭毛病,但也确實好吃,導致他嘴巴養刁了,午晚飯覺得食堂的高熱量垃圾食品提不起半點食欲,晚上睡覺都在想明天傻子會送來什麽。
“寶寶今天想去哪裏玩?”傻子一邊吃煎蛋,一邊深深看着他。
“沒有想去的地方。”比起跟傻子一塊出門經常性的丢人現眼,謝茗覺得還是宅在家安全——只要不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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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爸爸帶你去釣魚?爸爸郊外的房子附近有人工湖,很多人在那釣魚,釣好直接有廚子幫處理,現場就能吃。”
謝茗沒說話,只是在想,傻子年紀也不大,看着不到三十,怎麽每個愛好都那麽不符合年齡?
傻子就是傻子,正常人理解不了。
吃過飯,傻子堅持自己收拾廚房,謝茗被逼着上樓換了身外出的衣服,他在家更喜歡穿家居服,不像傻子,除了睡覺時間,都衣冠楚楚,哪怕家裏沒有外人也一樣。
崔景澄忙完,等謝茗下樓的工夫,看見手機鎖定的屏幕上不斷湧出微博的消息通知。
自從賬號火了以後,從早到晚都是通知,前幾天他一個人在家很閑,分分鐘及時查看,現在寶寶回來了,他暫時懶得管微博,怕被打擾,直接去通知中心關系了所有app的通知權限。
所以他不知道,他的微博不僅爆了,還快炸了,甚至已經有熱搜詞條了。
謝茗總算下了樓,聽話地穿上了他指定的那套衣服,今天他倆都是休閑風格,一看就是父子裝。
牽過寶寶的手,崔景澄感覺到那只手很僵硬,笑着說:“寶寶跟爸爸去房子外面看看,爸爸給寶寶準備了禮物。”
禮物是一輛定制的機車,搬回家的時候就在準備了,前兩天剛剛送達。他試了下,很酷炫,他的寶寶一定會喜歡。
早上趁寶寶熟睡,他就将機車從車庫開出來,停在院子外面,要給寶寶一個驚喜。
謝茗被他拉着,不情不願往外走,他對什麽禮物都沒興趣,他就是想找一個契機跟傻子把話說清楚,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黑色運動款機車十分酷炫,從外觀到功能都是頂級,謝茗眼睛一下子跟定住了似的,不需要崔景澄提醒,自發圍着車子轉圈打量,那愛不釋手的樣子藏也藏不住。
崔景澄給他戴上頭盔,獻寶一樣介紹:“爸爸特地給你定制了一個功能,來體驗一下。”
謝茗被戴上頭盔,不興奮是不可能的,只是臉上故作高冷,不想被傻子看穿他從到大別說機車,連個滑板車都不曾有過。
崔景澄按下扶手上一個按鈕,瞬間車子開始上下震動,謝茗吓了一跳,還以為自動啓動了,結果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沒有啓動,就是原地震動。
“幹什麽這是?”謝茗有些惱羞成怒,他就知道傻子送他禮物,非說今天是他生日就沒安好心。
“寶寶,感受一下,像不像在騎馬?”
謝茗隔着頭盔翻了個白眼,恨不得罵一句:“我騎你媽個頭。”有病麽這不是。
“還有音樂,寶寶你試試。”崔景澄興奮得很,拖着他的手引導他按下另一個按鈕。
車子忽然亮起一身彩燈,能閃瞎人眼那種燈,同一時間,不知哪裏安裝的音量巨大的音響開始放歌——
“那一夜,你沒有拒絕我。那一夜,我傷害了你。”
謝茗坐在機車上,一邊上下震動比騎馬還颠,一邊被車燈色彩斑斓的光閃瞎了眼,還要忍着耳膜的劇震聽這首莫名其妙的歌,整個人除了想死沒有別的感覺。
街上走來一個路人,被這邊的動靜鬧得吓了一跳,而後丢下一句“bumpkin(鄉巴佬,土鼈)”跑了。
“別管他,寶寶。”崔景澄這會才從送禮物的滿足感中回過神來,有一絲尴尬地說:“爸爸調錯歌了,稍等,下面這首才是爸爸送給寶寶的歌。”
他說着自己按住按鈕切歌,謝茗忍不下去了:“我可以下來嗎?我有點累,想回去睡覺了。”
崔景澄攔着他,用一種不容拒絕的堅定:“寶寶,這首歌你必須要聽。”
謝茗只得僵着身子繼續坐在機車上晃動,感覺自己像一個白癡。
歌切好了,炸裂的名曲來了——
“爸爸的爸爸叫爺爺,爸爸的媽媽叫奶奶,”車子一邊上下晃動,伴着五顏六色的燈,伴着曲子的節奏,晃得很有規律,“媽媽的爸爸叫外公,媽媽的媽媽叫外婆。”
謝茗:……
“你到底想幹什麽?耍猴呢你?”謝茗真想翻臉了。
傻子一下子紅了眼睛,說話的聲音哽咽:“三歲的時候你跟爸爸說,想要一輛只屬于自己的搖搖馬,你說不想去游戲城跟其他孩子搶,他們會打人,很兇。”
謝茗皺眉看着他。
傻子抹了把淚:“爸爸答應你了,爸爸知道我寶寶是乖寶寶,打不過外面那些壞家夥們。爸爸有的是錢,怎麽不能給寶寶買呢?”
“可是爸爸那段時間很忙,忙起來就把這件事忘了,寶寶很懂事,沒有再提過。等寶寶弄丢了,爸爸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才想起來,還有一個對寶寶的承諾沒有實現。”
他摘下謝茗的頭盔,挂到扶手,雙手捧着謝茗的臉,用一雙流淚的痛悔的眼睛看他:“寶寶,這個禮物送得太遲了,你…能原諒爸爸嗎?你可以收下爸爸的心意嗎?”
歌曲還在唱,耳膜震得整個腦袋都在轟鳴,謝茗心裏沒來由沉甸甸的,或許傻子哭的時候讓人看了難過,也或許因為別的什麽。
最後他說,帶着鮮少表露的真情實感:“我原諒你了,別哭了,我…收下這份禮物還不行嗎?”
只一句話,傻子笑了,笑得堪比盛夏的陽光,謝茗心裏怔忪幾秒,忽然在想,傻子其實長得很好看,特別好看,所以那些上層人士才會這麽愛戴他,以他為中心吧。
那些人有多傲慢多排外,他從小到大看在眼裏,他只是混血都被排擠,更何況純粹的外國人。
可崔景澄就是有這樣的魄力和魅力,能在這裏紮根,活成人人敬仰的成功人士的樣子。那些人的恭維贊嘆,全都是懇切而灼熱的。
就像他只為自己一個人而流的淚,每每都能讓自己妥協,哪怕這淚其實并不是為自己而流,卻讓人貪心的想要占有。
前一秒排練過的斥責,邊界,嚴肅的關系問題,這一刻就像風吹過海面,連波瀾都沒起,就煙消雲散了。
這是一個珍貴的禮物,他人生中收到的最珍貴的禮物,謝茗想。
就這樣,謝茗同意了崔景澄駕駛機車載他去郊區釣魚。
一路上,車速飛馳,華燈炫目,音響炸裂,崔景澄說:“寶寶抱緊爸爸的腰,小心別摔了。”
一面還将歌曲切到一首謝茗從沒聽過的歌,《沙漠駱駝》,整條街的人都在看他們,謝茗只是微笑着,将“爸爸”抱得很緊。
歌詞酣暢淋漓,讓人心情好得像要起飛,尤其适合在車速極快的節奏下聽——
我要穿越這片沙漠
找尋真的自我
身邊只有一匹駱駝陪我
這片風兒吹過
那片雲兒飄過
突然之間出現愛的小河
我跨上沙漠之舟
背上煙鬥和沙漏
手裏還握着一壺烈酒
漫長古道悠悠
說不盡的喜怒哀愁
只有那駱駝奔忙依舊
什麽鬼魅傳說
什麽魑魅魍魉妖魔
只有那鷺鷹在幽幽的高歌
漫天黃沙掠過
走遍每個角落
行走在無盡的蒼茫星河
白天黑夜交錯
如此妖嬈婀娜
蹉跎着歲月又蹉跎了自我
前方迷途太多
堅持才能灑脫
走出黑暗就能逍遙又快活
我尋找沙漠綠洲
出現海市蜃樓
我仿佛看到她在那裏等候
想起了她的溫柔
滾燙着我的胸口
迷失在昨夜的那壺老酒
我穿上大頭皮鞋
跨過凜冽荒野
我仿佛穿越到另一個世界
阿拉丁神燈要傾斜
天堂地獄已然重疊
突然之間飛來一只蝴蝶
什麽鬼魅傳說
什麽魑魅魍魉妖魔
只有那鷺鷹在幽幽的高歌
……
郊區排屋依山傍水,大片綠油油的草地,謝茗沒來由想起這一周惡補的中國古詩: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鳜魚肥。
他小時候做夢都想住在這樣的地方,無憂無慮,避世隐居。
崔景澄從屋裏找出兩套嶄新的釣魚用具,給了謝茗一份,興致很高:“爸爸今天教寶寶釣魚。”
“好。”謝茗也腳步輕快,跟着“爸爸”往人工湖走。
約莫走了半小時,并不算近的距離,謝茗卻感覺眨眼工夫就到了似的。
湖很大,碧波清幽,湖邊一圈三三兩兩都是釣魚的人。
崔景澄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帶謝茗坐下:“就這邊吧,咱們開始比賽,要是寶寶釣得多,爸爸就答應寶寶一個要求。如果爸爸贏了,寶寶以後不能再拒絕爸爸哄你睡覺。”
謝茗聽得臉紅紅的,也沒有表示反對。
一個上午釣下來,兩人的桶裏天差地別,崔景澄的快要裝滿,得蓋着蓋子才能防止魚兒撲騰出來,謝茗在崔景澄的悉心指導下逐漸掌握方法,但還生疏,只釣起來兩三條很小的魚。
“這些夠吃了寶寶,我們走吧。”他拉着謝茗起身,“爸爸贏了哦,以後寶寶都要聽話。”
“哦。”謝茗揉了揉發酸的脖子,崔景澄看了,就将他攬在懷裏,輕輕給他揉。
廚子在湖邊青草地搭了大片的棚,崔景澄跟人溝通好,說他和寶寶只吃兩條最大的,做成清淡魚湯給寶寶補身體,其他魚轉送別人。
老板喜不自勝,連連誇他大方,誇他和孩子長得好看。
整個晚上,其他顧客和老板都頻頻回頭看他們,有幾個外地游客分到了好多鮮美的魚,很感謝,提出跟他們合影留念。
崔景澄因為心情好也沒拒絕,謝茗無所謂,照片于是拍了,其中一個熱心游客順手發到Twitter和Instagram上,誇這對帥氣的父子十分nice。
游客是個旅行博主,粉絲有百萬級,本來是好意,想宣傳一下這個旅行打卡地的風土人情,沒想到好心辦了壞事,先前國內那個 # 畸形父愛只會毀了孩子 # 的微博詞條還挂在熱搜,很多真情實感追更留評的粉絲被膈應得不行,有情緒極端的說要人肉他們。
網絡無國界,兩個人新鮮出爐的合影一下子被發現,這會挂上了微博熱一,謝茗所在的學校華人圈也炸裂了,無數人開始分析他們的真實關系,加入吃瓜大軍。
只有兩個當事人毫無覺察,崔景澄出門将手機關了機,謝茗跟同學也沒太深交集。
深夜,他們依偎在院子裏看星星,崔景澄摸着謝茗的頭發說:
“過了今晚,寶寶就是成年人了。”
“成年人的世界會有很多風雨,但爸爸會永遠陪在寶寶身邊,替寶寶遮風擋雨。”
謝茗聽了,心裏很暖,輕輕依偎在他肩上。
外面的世界正腥風血雨,而郊外的安寧如同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