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哭着叫爸爸26

哭着叫爸爸26

謝茗的社交賬號很快在網上走紅,一時間成為小有名氣的街頭樂隊主唱,擁有了越來越多的粉絲。

崔景澄注意到,他的賬號有在接商業推廣,比如演出的時候穿戴品牌商提供的服裝和飾品,在主頁發布品牌商提供的宣傳文案及圖片。

這或許是他新的謀生手段,在自己切斷他經濟來源之後。

可過去三年,無數次大筆轉賬他是知道的,只是沒有深究,那時他以為是寶寶将零花錢轉到自己的小金庫,好脫離爸爸的管制。

這不是大問題,他選擇了包容。即便是在斷崖式分開的時候,他也沒有趕盡殺絕追回這筆錢,因為這在他概念裏,是過去發生的已經接納的事實。

他需要管理的只有現在。

所以,謝茗應該是不缺錢的,為什麽要放棄學業,抛頭露面做這些不入流的事?

雖然他們已經沒有關系,也不會再有關系,可過去三年,自己為了栽培他塑造他,投入了那麽多心血,為他挑選名校,為他取得入學資格砸進去巨額贊助費,為他篩選最好的老師上門補習。

甚至言傳身教,告訴他那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他付出的這一切,是為了讓謝茗如今放棄學業,自甘堕落當一個嘩衆取寵的街頭混混嗎?

崔景澄感到憤怒,失望,人不會無緣無故做一件事,背後一定有原因。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幫我查一個人,我需要他的全部資料,包括所有和他有聯系的人,全部查清楚。”

“是的,你知道是誰。我要越快越好。”

這一天,崔景澄終于知道小騙子是怎麽樣長大的,以及自己賜予他的巨款其實流入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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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小騙子現在身無分文,還有一個扒着他吸血的賭鬼父親。

這就是他中斷學業,偏離自己給他設計的人生路線的原因?

崔景澄不允許自己的作品被人惡意破壞,哪怕那只是曾經的作品,甚至是命運的玩笑,但他付出過的心血,絕不能被人踐踏。

崔景澄不費力氣找到了這個叫謝良駿的loser,他坐在車裏,用對講機指揮他的人将這男人的右腿打斷,确保他後半生只能是個瘸子,做完這一切,仍難解心頭之恨,但他暫時不能要這個人的命,太容易查到他頭上,會影響他的大業。

命令手下将人丢在原地,他們一行人原路返回,從始至終,崔景澄沒跟那個落魄的男人說一句話。

那只是一個肮髒的垃圾,他不配。

讓手下撤離,崔景澄獨自開車回到家,在門口意外遇見了那個熟悉的人,小騙子,似乎喝多了,躺在他房子門口的空地上呼呼大睡,跟從前一樣沒心沒肺。

崔景澄将他挪開,放在一個不擋路的位置任他繼續睡,而後将車駛入地下車庫。

他當然知道小騙子為什麽喝酒,因為他給政府好幾個部門打過電話,現在國境線以內任何地方都不允許小騙子的樂隊在街頭演出。

甚至,他的社交賬號也被封了,不允許再注冊。崔景澄唯一的仁慈,就是留下了小騙子寫小說的那個賬號,保留了那部唯一的作品。

那是他們之間,最後的紀念,他允許小騙子留着。

他要斷了小騙子走的這條歪門邪道,逼迫他回到正确的路上去。

這是他曾經的執念,如今亦如是。

謝茗睡了很沉的一覺,做了個很美很美的夢,醒來時已經是次日的上午,心空落落的,因為他仍然在黑色鐵門的外面,甚至被挪到了鐵門的一側,像一塊礙眼的絆腳石,被屋子主人狠狠踢開了。

只是,身上有一點暖,因為被蓋了高檔的絲絨薄被,腦袋下面甚至有一個同款材質的枕頭,令他不至于咯得生痛。

手上的繃帶和石膏早已經拆除,崔景澄沒有下狠手,僅僅只是想丢掉自己,而不是毀了自己,在醫院确認這一點後,他感到一種悲涼的滿足。

緩緩坐起身,手指留戀地在薄被絲絨上摩挲,像過去無數次坐在崔景澄腿上,眷戀珍重摩挲他的臉。

這會是崔景澄給他蓋的嗎?

他熟悉的只有失憶的崔景澄,清醒的崔景澄他并不了解,甚至無從根據款式判斷這是不是崔景澄的品位。

這一帶是富人區,興許是哪個好心的過路人,怕他凍死在街頭才為他蓋上的吧,盡管已經是初夏,這可城市的夜晚,總歸是寒涼的。

心又酸又澀,謝茗起床,将薄被和枕頭疊好,珍惜地抱在懷裏,一步一步離開這座再沒資格踏進的宅子。

剛回到學校宿舍,手機響了,那個躲也躲不掉的號碼再次打來,約他見面,說是有緊急的事。

謝茗心煩意亂,那個人找他唯一的事就是要錢,以及逼迫他用盡辦法去賺錢。

可如果不見他,他逼急了會闖進學校,謝茗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有個這樣糟糕的血緣父親,只能疲累地再度出門,趕往那人約定的地點,這次是一間隐蔽的閣樓。

“你腿怎麽了?”謝茗皺眉問。

“這個你先別管。”男人很急,有一種狗急跳牆的迫切,“我需要一大筆錢,還清最近欠下的賭債,你手頭還有多少,現在轉給我,全部。”

“我沒有錢了,你不是知道嗎?新的財路也被人斷了,我還有什麽辦法。”

謝茗有些自暴自棄地說,他想過很多可能性,都否決了,不可能是崔景澄做的,崔景澄早就不要他了,又怎麽會管他的事。

“是這樣,”男人帶着懇求,像過去無數次要錢時真誠那面的嘴臉,“我這次可能惹到大人物了,他們沒有追債,卻來了很多人,直接打斷了我的腿,他們沒有給出期限,但那全都是特種兵的身手,訓練有素,我毫不懷疑,如果我不能盡快還清這筆錢,下一次,他們會直接取走我的命,并且做得悄無聲息。”

謝茗握着杯子,低頭,沒說話。他太了解這個男人,既然約他見面,一定是從他身上想到了新的搞錢法子,想勸他同意。

“爸爸是你唯一的親人,你總不希望爸爸慘死在這些人手裏吧,到時候警察都不會管。”

“我說過,不要用這個稱呼,你再說一句,我馬上離開。”謝茗總算開口了,他只對這個稱呼敏感,這是他最後的眷戀。

“行行我不說,”男人雙手合十,“只要你幫我這最近一次,我保證馬上離開這裏,以後再也不來找你。”

謝茗臉上毫無波瀾,這樣的話,過去每一次他都這麽說的,從來沒有結束的一天。

三年前,他這個父親興許是看到網上的傳聞,知道他“傍上”了大富豪,從來只有書信往來的人,居然冒着被追債的風險約他見面,讓他總算想起了這個缺席他成長的血緣父親的臉,原本在記憶中早就模糊一片。

崔景澄告訴他,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所以他一次次慷慨地給這個男人錢,用最短時間打發他離開,好不被崔景澄發現。

但是現在他沒有錢了,所以每一個問題都成了跨越不過的高山。

“說吧,你又想我怎麽賺錢?”

他沒有虛與委蛇的耐心,只想速戰速決。

男人也不裝了:“你之前工作過那家俱樂部,你還記得嗎?就是鋼管舞那家。”

謝茗皺眉聽他說。

“你現在雖然社交賬號和粉絲沒了,但畢竟火過,人氣還在,那個俱樂部現在願意高薪聘用你。”

“你要我回去跳鋼管舞?”謝茗打斷他,崔景澄教會了他什麽是體面,他現在雖然一無所有,可是已經不願意再回頭去做那些不體面不入流的事了。

他終于明白了崔景澄曾跟他說的矜持與驕傲。

“不是跳舞,以你的條件跳舞太浪費了。那個俱樂部有很多富豪都是常客,他們……”

男人可能也覺得羞愧,一時間開不了口,最後還是心一橫,恬不知恥地說:“你懂的,富豪之間的品位其實很相似,而且你那個前任爸爸在圈子裏頗有名氣,據說他向來是個驕傲的人,所有人都知道,他有潔癖,從不允許任何人近身接觸,但他寵幸過你,寶貝兒——”

男人忽然激動起來,兩眼放光:“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你是他唯一寵幸過的人,三年。”

“你的價值難以估量,雖然他抛棄了你,但全城的富豪都躍躍欲試,他們好奇能讓崔景澄迷戀三年的寶寶是什麽滋味。”

謝茗猛地摔了杯子:“你瘋了!”

他的父親,居然為了還賭債,勸他去賣身。一個畜生都不如的東西。

男人一點都不介意他發脾氣,畢竟現在有求于他:“你不用擔心傳出去,這個俱樂部有保密協議,而且也不是要你獻身很多人,他們會舉辦一個秘密的拍賣會,你只需要服務到時出價最高的富豪,這不是賣身,這是包養。”

“一個金主沒了,趁年輕再找一個,也是人之常情。”

“即便不想當成買賣,你也可以當作是談一次戀愛,能有什麽損失呢,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你不要再寄希望于你前任爸爸回來找你了,他們有錢人心特別狠,玩膩了的東西是不會再回頭稀罕的,你死了那條心吧,沒有必要為他守身如玉,這毫無意義。”

“就算你餓死街頭,他也不會再管你,你又何必鑽牛角尖,跟自己過不去呢?”

謝茗只感覺這些話像萬箭穿心一樣,尤其是崔景澄再也不會憐惜他,再也不會見他,這很可能是事實,他不得不面對和認命。

否則,昨天一整夜,為什麽崔景澄連院子鐵門都不肯打開,哪怕只是讓他進院子暫避一宿呢?

“他們給了你多少錢?是一次支付還是有什麽約定?這些錢夠你還清賭債嗎?你還完了債,真的會永遠離開?”

謝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男人眼見看到了希望,無比配合:“他們承諾給我一筆高額傭金,一次支付,這些錢不僅夠我償還賭債,還能讓我找個海島安度餘生。”

“我保證,你跟他們簽了協議,我拿到錢就立刻消失,往後餘生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那個協議是多久?”謝茗問,他感覺整個生命的意志都被眼前的禽獸父親耗空,有一種人活着其實毫無意義的衰敗感,“我是指,包養關系需要維持幾年?”

“只有一年。”男人迫切地回答他,“一年之後,你跟俱樂部解除合作,至于和新的金主要不要續約,只看你自己。”

“你是自由的,不用害怕。”

謝茗望着那雙沉迷賭博而渾濁癫狂的眼睛,最後筋疲力盡地說:“給我一天時間考慮。”

謝茗走出了閣樓,回到學校。

在宿舍心神不寧熬到了晚上,才想起這一天都忘了吃飯,躺在大床上,他的胃和他的心都在想念崔景澄給他做的美食。

想念曾經共處的畫面,想念崔景澄……

他都不知道,原來他現在這麽有價值,不用實際付出,光憑一份協議就可以提前支取巨款。

可想到他價值的由來,心裏那一直壓抑的痛苦瞬息間就像潮水,鋪天蓋地朝他湧來,将他淹沒。

所有人都以為他唱歌走紅是為了賺錢,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害怕崔景澄将他遺忘,才費盡力氣做一些并不擅長并不喜歡的事,只為了維持一點熱度,為了崔景澄偶爾看手機能看見他,能想一想他……

黑夜來臨前,陷在傷感和彷徨之中的謝茗,鼓起勇氣給崔景澄發了分別以來第一條消息:

「我知道,現在還給你發消息是一種冒犯。請相信我,這不是挑釁,也不是為了惡心你,而是這些話我無人可說。

我有一個賭鬼父親,在我的世界陰魂不散,在我成長中,他不斷地逼我賺錢,向我要錢,像一只扼住咽喉的手,總是一副透不過氣的樣子。

這次他又欠了一筆賭債,惹到了不該惹的人,被打斷了腿,接下來償還不了可能會沒命。

他承諾,只要我能替他還清這筆錢,以後就再不會來找我。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但我沒有別的選擇。

他想出來的辦法,就是讓我去俱樂部接客,尋找一個出手最闊綽的富豪當做金主。

我想了整整一天,想你過去教我的做人道理,可是我們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所以我不知道我該怎麽選擇。

是見死不救,還是陷入泥潭從此洗不幹淨。

我想不出你的解決思路,所以我只有用我的思路,這一身血肉是他賜予我的,就這樣償還了他吧,只求從此兩不相欠。

崔景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簽了協議,我就髒了,以後永遠做不了體面的人。我終究還是讓你失望了,只是不知道你現在還會不會在意。

我保證我不會再打擾你,即便走投無路死在外面,也不會再打擾你的生活,我知道你讨厭我。

但我還是希望你記得一點,跟你在一起的我是幹淨的,那三年,我全身心屬于你,沒做過半點會讓你失望的事。

那是我最後的純潔,只給你。再見了,崔景澄,想說一句我愛你,但我知道我不配。」

信息發出後,謝茗有一種害怕到想要哭泣的感覺,一種被撕碎了的絕望在黑夜籠罩着他,因為他說出來了,說出再也不打擾崔景澄了,這段時間一直逃避不聯系,就是害怕說出這句話,最後的希望也切斷了,真的就此生不能再見了。

心那麽痛,忽然屏幕亮了,那條剛剛發出的信息顯示:已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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