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楔子

楔子

公子不白/作品

楔子

她伸出五指小心翼翼的撫摸自己的臉頰。當手指滑到太陽穴時,她停下動作。

她有些怕了,試着深呼吸。一嗅,消毒水味道中夾雜着一絲絲煙草味道。

她放下手,微笑。咧嘴時,嘴裏發出因為隐忍疼痛而溢出的嘶嘶聲。

“大哥哥,你來了?”

他有些煩躁的掐斷煙頭,将煙攥在手心裏。煙頭燙着手,他略略皺眉。

他靠在門框旁,沒有回答她。

她又擡起手,這一次終于前進了幾步。

他站在一邊,眼睛無意間掃到她的動作。原本浮躁的心情突然有些複雜。

他本來是跑現場的,卻被主任安排來照顧她。

他不是冷血的人,卻也不是好人。

就算這個孩子因為一起突發事故失去雙親,并且面臨失去光明的可能性。

他做記者四年,已經練就了一顆鐵石心腸。

他将手裏的煙頭揉成一團,抛向門口的垃圾桶。

護士剛好進來查房,而煙頭好死不死的就躺在垃圾桶旁。

護士皺眉,語氣帶着責備之意。

“不是說過醫院裏不準吸煙嗎?你要是想抽也別當着病人啊!”

他不以為意。

她想要睜開眼睛,才意識到眼睛被白布蒙着。

接着,腦子裏跳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她是個瞎子了。

護士例行檢查完後,病房裏又只剩下他們兩人。護士走之前将窗簾拉開。

他兩天沒有睡個好覺,現在胡子拉碴老了十歲。

“大哥哥,你走了嗎?”

好久沒有回複,她有些失望。她想,不知道爸爸媽媽現在怎麽樣?

他們一家本來打算去旅游的。

爸爸媽媽好不容易有時間陪她,卻出了意外。剛出高速,一輛車從岔道駛入,兩車相撞。

她坐在後座,身子往前俯沖。模糊的瞬間,她只感覺有溫溫的液體從額頭流到眼皮上。

再次醒來,她已經沒有辦法再睜開眼睛了。

不止眼睛,她的整個腦袋都纏上了厚厚的紗布。

她自言自語道:“今天的天氣好嗎?”

“一定不好。”

他看不下去,終于不耐煩地開口,“天氣很好。”

原來他還在啊!

她接着說,“等我好了,我一定要仔細看看天空。”

可是,她好不了了。

醫生說,手術風險很大,成功率對半。

他走到床邊,拉上窗簾。然後掏出包裏的煙盒,剛點燃打火機,又想起什麽似的,将煙塞了回去。

警方已經介入事故,肇事司機也已經被捕。

車禍這種事,每天大大小小的不知道多少起。

節目組也獲取了想要的材料,他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裏。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留在這裏。

人都說瞎子的聽力強過正常人,她以前不信,現在倒是有了感覺。

腳步聲不斷變小,她突然問道:“你明天還來嗎?”

明天她要做手術,她想要再見他一面。

聽聽聲音就好。因為,他是她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

他點燃煙,猛地吸了一口。胸中的郁悶被煙氣給漂白。

“不來了。”已經沒有來的必要了。

他要走,轉身又被她叫住。

“大哥哥,你能不能給我講個笑話?”

笑話?

他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窗簾一角的陽光傾灑在她稚嫩的臉蛋上,蒼白的有些過分。

她央求道:“好嗎?”

那股莫名其妙又複雜的情愫又悄悄的升起。

“好。”

如果臺裏的人知道他居然給一個15歲的小女孩講笑話估計得笑掉大牙。女孩果真是不管處于哪個年紀都是不讓人省心的啊!

“你能坐到床邊嗎?”

他感覺自己僅存的一點耐心已經要被小女孩磨盡。

他猛吸一口煙,将剩下的半支煙扔進垃圾桶。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座森林裏住着一只兔子和狼。”

“有一天,兔子經過狼的家,狼抓住兔子一頓暴打。”

他生怕她會問為什麽,于是加快語速。

“它一邊打一邊罵道‘叫你帶帽子!’”

她聽得很仔細,嘴角帶着似有若無的微笑。

“後來,兔子戴着帽子經過狼的家。狼又抓住它一頓暴打。”

“一邊打,一邊罵‘叫你戴帽子!’”

“兔子很憋屈于是去找老虎。向老虎訴說了這件事。”

“老虎找到狼,規勸它,并告訴它一個好辦法。”

“然而,它們的談話內容都被兔子聽到了。”

“下一次,狼抓住兔子讓它去買肥肉想要教訓它。”

“兔子兩只手都拿着肉。一邊肥肉,一邊瘦肉。”

“狼于是又讓兔子去抓公蟋蟀。兔子回來時一只手公蟋蟀一只手母蟋蟀。”

“狼無計可施,于是抓住兔子罵道‘叫你不戴帽子!’”

他講完了,從凳子上站起來。連他自己都覺得這笑話實在無聊。

她好奇地問,“後來呢?”

他頭疼的揉太陽穴,該來的還是來了。

這就是他為什麽讨厭小孩子的原因吧!

無時無刻不像一本《十萬個為什麽》。

他克制着煩躁,說:“然後沒有然後了。”

她噗的笑出聲。如果不是蒙着紗布,她一定笑的流淚了。

“有這麽好笑嗎?”

她沒有回答,一直笑。

※※

走到醫院大門口,臺裏同事已經來接他了。

他坐上車,将剛才的故事又講了一遍。

開車的是比他小一屆的學弟,剛到臺裏工作。小學弟聽完故事,摸不着頭腦。問道:“然後呢?”

他搖下車窗,風鑽進車廂。

“完了。”

“學長你在哪兒看的故事?”

他遞過去一只煙,小學弟搖手拒絕說不抽煙。他點燃煙,吸上一口才回答。

“笑話書上。”

小學弟愣住,“這是個笑話啊?”

他不做聲。

小學弟尴尬的笑了幾聲,“這個笑話可真冷,學長你看的一定是冷笑話書。”

他一反常态地說,“或許吧!”

車子駛入高速,他關上車窗。

窗外呼呼的風聲拍打着車窗,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出事路段就在這段高速路的出口,幾天前還圍滿了人,現在已經恢複常态。

如果仔細看,還能看到灰白色地面上的斑斑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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