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徐志宇已經有一上午沒有見到衛魚。中午吃飯前,他特意繞道走方令越辦公室過。
不出所料,衛魚果然在。
方令越不在,徐志宇推門而入。
“小魚兒。”
衛魚擡頭, “嗯”
徐志宇見她一臉愁容,問: “你怎麽啦”
衛魚尴尬地笑, “沒什麽。就是,總是寫不好。”
徐志宇再一見她面前寫滿字的筆記本,這才明了。
他安慰道: “別擔心,多寫幾次就有感覺了。再說,這次鐵定不會用我們的稿子。不過是練筆而已。”
即使徐志宇這麽說,衛魚仍舊不死心。對她而言,态度很重要。
徐志宇見衛魚不吭聲,又問道: “你吃飯了沒”
衛魚搖頭。
徐志宇: “吃了飯再寫吧!你這樣餓着,反而寫不出來。”
衛魚仍舊搖頭。
沉默。
徐志宇: “小魚兒,你呆在這兒。我一會兒來找你。”
衛魚呆呆地望着徐志宇走遠的背影。
徐志宇火速奔到餐廳,點了兩個餐。兩菜一湯,應該夠了。
他兩手滿滿當當,走得急,撞上身後的人。徐志宇一手護住湯盒,生怕會灑掉。
方令越看到他手裏提着的兩份盒飯,眸光一凜。
徐志宇擡頭, “方主任。”
方令越面無表情, “嗯。”
徐志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半天擠出一句: “對不起。”他走得飛快,走出餐廳後,長舒一口氣。
方令越走到窗口前。
打菜的小哥還記得他,說: “剛才的盒飯已經裝好了。”
方令越: “不要了。”
小哥沒聽見, “什麽”
方令越: “不要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
徐志宇把飯盒放到衛魚面前, “小魚兒,快,趁熱吃!”
衛魚犯難, “你吃。”
徐志宇拉開衛魚身邊的座位,坐下後,說: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他從塑料袋中取出飯盒, “我打了兩份。”
徐志宇拆開飯盒,熱氣就噴灼在他的臉上。他稍用力一吸,鼻子裏便全都是飯菜香味。
他其實很少在臺裏的餐廳吃飯。不過,偶爾換個口味也不錯。
徐志宇将一次性木筷遞到衛魚面前。
“小魚兒,趕緊吃。”末了,他又說, “趁着方主任還沒回來。”
衛魚雖左右為難,最後還是接過竹筷。在吃和不吃之間,她選擇快速消滅現場。
未經上司同意,擅自使用上司辦公室用餐。會被怎麽罰,她連想都不敢想。
徐志宇跟衛魚吃過幾次飯,他記性好,對她的口味算是摸得比較清。衛魚的那份盒飯,味道偏淡。為了營養,他仍舊給她打了肉。
黃瓜片炒肉絲。
他看過,這算是餐廳二樓最清淡的菜色了。
衛魚吃得很認真。偶爾徐志宇想要跟她說句話,也完全找不到機會。最後,他選擇默默地陪她吃飯。
這樣安靜的用餐,似乎只有在跟衛魚一起時才會有。
飯間,徐志宇接到前輩電話。挂上電話後,徐志宇對衛魚說: “小魚兒,你先吃着。我還有點事,先走了啊!”
衛魚放下筷子, “徐志宇,下次讓我請你。”
徐志宇笑,下一秒手掌幾乎就要觸碰到衛魚的發絲了。
他收回手,有些尴尬。
“好!”
天臺。
方令越迎風站着,手裏還夾着燃燒到一半的煙。第三支了,仍舊無法讓他冷靜下來。
方令越掐斷煙。
他想,他或許應該再努力些。
他的藥啊。
就該是他的。
方令越打開辦公室門,飯菜味道迎面而來。他皺了皺眉。先前的那些心理暗示,不需要導火索就全部土崩瓦解。
他走到衛魚面前, “稿子寫好了”
衛魚早就收拾幹淨桌子,她以為自己隐藏的很好。
“寫好了。”
她把稿子遞給方令越。
方令越根本不看, “重寫。”
衛魚: “······”
方令越從辦公桌上拿出一疊白紙。
“用這個寫。”
衛魚: “我有紙。”還是昨天新買的。
方令越不理會,将白紙扔到衛魚面前。
“沾着飯粒和油漬的紙,別讓我看見第二次。”
衛魚: “······”
被發現了。
一下午,衛魚都提心吊膽的。稿子寫了很多次,總是不行。第五次了。方令越嘆氣, “你當初到底是怎麽考進來的”
衛魚也很無奈, “筆試然後面試······”
方令越盯着衛魚,最後拿起一旁的筆。
“細節,特點,深度。懂了嗎”
衛魚似懂非懂地點頭。
方令越: “一味的追求修辭,只會讓你顯得更愚蠢。”
衛魚的臉一下變得燒呼呼的。
方令越放下筆, “删去不必要的修辭。觀衆們想要看到的是事實,不是表演。”
衛魚: “好。”
方令越的話雖然直接且有些傷人,但是這些話都很受用。衛魚找到方向後,又重新開始修改。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過了很久,衛魚終于放下筆。
“方,”
衛魚剛要喊出口,又馬上噤聲。
方令越睡着了。他低垂着頭,右手蜷成拳頭撐住下颌。方令越的袖口敞開着,衛魚稍微走進一些,甚至能看到他因為用力而格外明顯的青筋。
從手指一直蔓延到手臂。
衛魚俯下身體,雖然隔着辦公桌,卻仍然能感受到他每一次呼吸時鼻翼輕輕地煽動。而她自己的呼吸,也漸漸地變得和他在同一個頻率上。
衛魚凝神認真的端詳着方令越的臉龐。
她想,這世間又有誰配得上和他一起天荒地老的呢
衛魚這樣想着,竟出了神。下一秒她回過神,眼睛就和方令越的對上。
他顯然剛醒來,眼中藏不住的疲憊。
衛魚愣了愣,才跳出去老遠。
方令越: “寫好了”
衛魚耳朵紅透, “寫好了。”
這一次,可千萬不要再出錯了。
良久,方令越放下稿紙。他從辦公椅上取下外套,套上後往外走。
方令越停下, “怎麽不走”
衛魚: “诶”
方令越扣上最後一顆袖扣, “下班了。”
衛魚擡頭一看,牆上的時鐘竟已經指向了7點。
方令越: “再不走,就留下來加班。”
衛魚艱難地挪動腳步。
其實,相比于跟方老師一起走,她更願意加班。
真的。
上車後,兩人都沒有說話。
冬天,北方天黑的很早。七點,天空已經黑得像能滴出墨來。
車子行駛在夜色之中。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方令越将車子停在路旁。
“坐着,別亂走。”
衛魚: “嗯。”
因為工作,方令越曾來過這裏。他記得這裏開有一家星巴克。
方令越點了一杯咖啡和牛奶,最後又要了一塊巧克力羊角面包。
巧克力的東西,女生應該會喜歡吃。
前後耗時不過十幾分鐘。
方令越打開車門,将牛奶和羊角包遞給衛魚。
衛魚遲疑地接過。
方令越關上門,将咖啡放下。他臉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變化。
“人情。”
衛魚疑惑, “嗯”
方令越打開車載音響,伴着悠揚的輕音樂,他的聲音似乎也帶上了一些溫度。
“肉松面包。”
衛魚臉上一熱, “哦。”她握緊面包和牛奶,抿緊唇。
方令越和衛魚都不是擅長言談的人。這樣兩個人遇到一起,大多數時候都在冷場。
車子很快就到了小區,衛魚下車後走到方令越面前。她一派嚴肅地說: “方老師,我有一句話要跟你說。”
方令越: “說。”
衛魚糾結半晌,說: “你不要給我買東西。”
方令越不耐煩, “不是說了嗎,還人情而已。”
衛魚: “可是不公平。”
這樣的人情,累積到最後完不還的都是她。而她不願意占便宜。
方令越從包裏掏出打火機, “過來。”
衛魚走近一些後,他把打火機遞給她。衛魚疑惑地看向方令越。方令越站在衛魚面前,手裏夾着煙。
他說: “不想欠我”
衛魚老老實實地點頭, “嗯。”她剛說完,方令越突然靠近她。
“點燃。”
方令越比衛魚高出很多。衛魚努力踮起腳尖,才勉強夠到煙頭。嘗試了幾次,終于點燃。
方令越深吸了一口後,将煙用右手食指和拇指夾住。而空出的左手則從煙盒裏抽出第二支煙。
“用嘴銜着。”
衛魚: “······”
雖然心裏一片淩亂,衛魚還是照做了。只是原本看上去很簡單的動作,她做起來卻滑稽不已。
方令越的聲音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沉郁, “做好準備了嗎”
衛魚: “嗯”
方令越: “還我。”
衛魚一頭霧水,愣愣地點頭。
方令越往前一步,兩人就貼的更近。他用嘴銜着煙,俯身靠近衛魚。衛魚被迫擡起頭面對他。
黑暗中,兩支煙碰到一起。
起先只有一點火光,後來另一只也被點燃。兩束光芒彙聚到一起,像一顆星。
衛魚這下是真的愣住了。
她不抽煙,也不懂怎麽抽。只任由白色煙霧從眼前飄過,最後與黑夜融為一體。
衛魚輕輕地呼吸,煙味便一股腦地鑽進鼻息和口腔中。她沒有吸煙,單單煙味就讓她咳嗽地厲害。
衛魚笨拙地用手拿着煙。
方令越掐滅煙頭,丢在地上。他從衛魚手中奪過香煙, “還要還我”
衛魚搖頭不是點頭也不是,很為難。
方令越将煙放到嘴邊,想起什麽,手一頓。只是這種停頓沒有持續多久,,他銜着煙狠狠地吸了一口。
放下煙後,他說: “別再說還我。”
衛魚望着絕塵而去的越野車,心裏怪怪的。
剛才,她看到了。
方老師抽的煙是她的。
衛魚原本沒有吸煙,嘴裏還是留下了淡淡的味道。所謂的煙草香味,其實什麽也沒有。
那種言語所不能表達的感覺,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方令越下車後,将那煙扔進了垃圾桶。乘電梯到達18樓時,他停下。
沈珈瑜穿着一條絲綢質地的落地長裙站在他家門口。
“師兄。”
方令越從包裏掏出鑰匙。沈珈瑜走到方令越身邊。
“師兄,我在等你。”
方令越: “你找我有什麽事”
沈珈瑜苦笑: “師兄,你一定要這樣嗎”
方令越皺眉, “如果沒事,就回去吧。”
沈珈瑜拽住方令越的袖口: “師兄,今天早上很抱歉。”
方令越給她的資料,她都一一看過了。他真的沒有在敷衍她。
方令越抽回手, “不用。”
沈珈瑜還要說什麽,方令越已經打開門。
“師兄,”沈珈瑜用手抵住門, “這些年,你把我當做什麽”
方令越有些煩了,眉心皺成一團。
“你是我師妹。”從他成為沈教授的學生那天起,一日師兄,便終生只是師兄。
沈珈瑜終于放開禁锢着大門的雙手。
方令越推開門,說: “回去吧。”
沈珈瑜看着緊閉的門,心裏一陣酸楚。
這些年,她伴在他身,每每總喚一聲師兄。
每一聲,都用盡全力。
她也曾希冀過,某一天這一聲師兄會換來另一重身份。
唉。
到底,是她太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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