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馬裏諾裏空缺了很久的人事主管的位置終于有人來填補了。

今天，餘爽見到了奧爾罕，一個裹着頭巾、中東面孔的中年男人。

第一件事，他就來問餘爽是否攜帶了自己移民相關的證件，因為公司系統裏顯示他的工作許可過期了。

“我沒帶在身上，能不能明天再看？”餘爽說。

男人一臉嚴肅：“如果不能核實，你現在就不能繼續工作，多一個小時都不行，不然會被視為違法。”

餘爽愣怔了幾秒，看到對方似乎是認真的，想了一會兒：“我的郵件中有移民局發給我的綠卡批準信，可以嗎？”

“那你轉發給我，我看一下。”

餘爽拿着手機擺弄了一會兒，把移民局的信發給了奧爾罕。

奧爾罕核實了上面的有效期：“嗯，看上去沒有問題。我把這個上傳到公司系統更新一下你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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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餘爽是上午十點到下午六點的班。

來到店裏的時候，發現平時負責搞衛生的艾格尼絲大媽正站在店門口發放小塊奶酪樣品和小杯的果蔬汁讓顧客試嘗。

艾格尼絲大媽有一只眼睛有點殘疾，腿腳也不是特別靈便。她平時的工作是打掃員工休息處，為衛生間換衛生紙之類的。偶爾，店裏人手不夠的時候，她還會被派去幹些其他力所能及的活。比如今天店裏在宣傳自營的奶酪和鮮榨果蔬汁，她就站在門口端着盤子發放。

熟食部的鮑勃爺爺沒事的時候就在艾格尼絲眼前晃來晃去，餘爽懷疑他對她有意思。

鮑勃爺爺雖然有70歲了，但是打扮得非常摩登，銀白的頭發在後面紮成辮子，腳上穿着搖滾範兒十足的尖頭鉚釘皮鞋。經常和大家聊他年輕時的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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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顧客不多不少，餘爽按部就班地接待着。

一個漂亮優雅的老奶奶在刷卡機上操作後，收銀臺這邊顯示結賬失敗。

“恐怕您要重新刷一下卡。”餘爽說。

“哦天啊，我又搞砸了是不是？”說着，她從背包裏掏出一個很大的放大鏡，“哎，這就是不戴花鏡瞎操作一番的後果，真是對不起。”

餘爽覺得她很可愛，一邊笑一邊說：“不要緊的，再刷一下卡，然後點擊綠色确認那個按鈕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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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高峰的時候，店裏的客人有點多。

一個年輕小夥子買了兩盒酸奶和一包烤肉醬。餘爽等待他結賬的時候，只見男人從褲兜摸到上衣兜，又從上衣兜一路摸回去，一臉焦慮：“哎喲不好，我錢包落在車上了，你能不能等一下我去拿？”

還不等餘爽回答，小夥子就轉身離開了。

看着後面長長的隊伍，餘爽正考慮把他的款單取消，排在後面的中年男人突然開口：“他那個多少錢？我幫他結了吧！”

“啊？”餘爽呆楞了幾秒，男人再次催促：“沒事的，應該沒多少錢，別讓後面那麽多人等了。”

于是餘爽為他結了帳。心想，反正一會兒另外那個顧客就回來了，到時他們自己再去協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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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下班，奧爾罕走過來，告訴餘爽，經過凱倫等人的評估，決定讓他升級為二級員工。

“首先你要到後面的辦公室登錄公司的員工系統，進行一個考試。考核通過後，就會在第二周正式升級。”

餘爽點頭。和奧爾罕約了下個周一進行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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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餘爽和陶暖再次來看望依慈。

依慈進步神速，已經會含糊地發音了。

醫生問她的姓名，孩子的名字，讓她對着日歷說出今天的日期，她都能答上來。

餘爽在旁邊高興得直鼓掌。

做腿部訓練的時候，理療師為依慈套上了專門為她定做的套筒，目的是幫助她的腿和腳擺正位置。

她的手臂肌肉依然僵硬無法伸展。醫生建議下周開始注射肉毒素以幫助過度收縮的肌肉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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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出來，陶暖摟着餘爽的腰，問他要不要去藝術館看看，因為最近有梵高的特展。

餘爽很激動：“哇，你還關注這個？我一直很想去！”

“嗯，每次看望完依慈，都看到你很郁悶。去完藝術館，我們可以沿湖邊走走，換換心情吧。”

“好。”餘爽向陶暖的懷中依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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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學院藝術館成立于1879年，是世界上最古老、最大的藝術博物館之一。

“你知道嗎？這裏是我們這些藝術生的聖地之一，”餘爽高興得轉圈，“它擁有除盧浮宮外，世界上最大的印象派和後印象派藝術收藏。之前一直想來都沒有機會。”

“繪畫上你是專家，給我講講吧。”陶暖跟在餘爽後面。

“好的，沒問題。”

他們先去參觀了藝術館裏一些舉世聞名的傑作，包括倫勃朗的《戴金鏈的老人》，喬治·修拉的《大碗島的星期天下午》，莫奈的《睡蓮》，畢加索的《老吉他手》，愛德華·霍普的《夜鷹》以及格蘭特·伍德的《美國哥特式》等等。

餘爽的嘴像打開的水龍頭，滔滔不絕給陶暖介紹各個畫作的創作背景、繪畫風格和技術手法。陶暖從來沒見他如此充滿熱情。

最後他們來到了梵高特展的大廳。除了自己的館藏，芝加哥藝術館還從荷蘭、法國、英國、德國等地的著名博物館借來了幾十幅梵高的作品，讓餘爽大飽了眼福。

“你知道嗎？梵高也是白羊座。”餘爽盯着其中一幅《向日葵》，“這個星座的人充滿了熱情，像極了追逐太陽、盛情綻放的向日葵。”

稍作停頓，餘爽繼續說：“而有時候，可能是熱情過了火，讓身邊的人感到害怕，想遠離他。”

餘爽走到了那幅耳朵纏着繃帶的《自畫像》面前，臉上的笑意消失。

陶暖的目光凝在餘爽的臉上，心中百感交集。他深吸了一口氣，從後面環住餘爽，輕輕在他的耳邊說：“爽，你想搬去一個幾乎每天都能見到太陽的地方嗎？”

餘爽游離的神思逐漸聚焦回來，慢慢轉頭看向陶暖，眼睛裏充盈着水汽。

“我對亞利桑那州的鳳凰城做了調研，那裏以晴天聞名，每年大約有300天都陽光明媚。”陶暖認真地看着餘爽，“我在那裏選中了一個房子和一個待出租的店鋪，已經讓我在那邊的表哥去看過，交了定金。”

兩人走出特展大廳，離開藝術館，來到密歇根湖邊。一路上，餘爽都沒有說話。

“當你說想搬到一個每天都是晴天的地方，我就開始着手調研了。”陶暖有點忐忑，“如果你願意……”

“如果我不願意呢？”餘爽打斷他，湖面吹來一陣涼風。

陶暖眼睛微微張大：“如果你不願意，我就把簽約取消，陪你留下來。”

“你工作找好了？”

“只是聯系了那邊最好的梅奧醫院，他們說歡迎我過去，但是沒有定下來。”陶暖的心有些失落。

“那個店鋪是什麽意思？”

“你不是說要開咖啡館嘛，所以我......”陶暖略帶委屈地看着餘爽，不知道他為什麽不高興。

餘爽喉結滾動，附身坐在了岸邊的石階上。

“我以為……”餘爽聲音哽咽。

“什麽？”

“我以為你要丢下我了。”餘爽低頭看自己的鞋。

陶暖呼吸一滞：“我怎麽會丢下你？”

“我不喜歡別人背着我幹事情。”餘爽面容難過，“我真的很害怕，很沒有安全感。”

“對不起。”陶暖吐了一口氣，單手摟着餘爽的脖子，扭臉親他的額頭，“一開始還不确定，後來有眉目了依慈又出了事情。我看你每天心情都不是很好，所以也沒有提這個事情。”

餘爽把頭埋向他的頸窩，兩行眼淚流出來。

“作為一個醫生，本看慣了生離死別，但是我看到了依慈對你産生的巨大影響，而你的每一個情緒上的變化都觸動、牽扯着我的心。”陶暖把他摟得更緊了，“所以我想盡可能快地去實現愛人的夢想。”

*****

周一上午，是餘爽的升級考核時間。

他提前二十分鐘來到辦公室，向奧爾罕遞交了辭呈。

“怎麽突然要辭職？”

“嗯，我突然決定要搬家了。”餘爽笑着說。

“搬家啊？去哪裏呢？”

“鳳凰城。”

“嚯，那麽遠？為什麽？”

“我愛人調了工作。”

“哦哦，那就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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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核過程還算順利，題目無外乎是一些法律章程，前臺服務的規則，收銀機的操作，以及一些情景問答等。

達到85分就算通過，餘爽最後得了96分。

“嚯，你竟然得了這麽高分？！很少有人能一次性通過的。”奧爾罕非常吃驚，“我之前在另外兩家分店待過，很多人進行二級職員考核的時候都得至少經歷兩到三次的補考，還得是我在旁邊幫忙的情況下。”

餘爽笑笑，不知道是真的題目不簡單，還是那些人太笨了。

“不過你下周就辭職了，就算通過了考核，也來不及享受二級的工資和待遇了。”

“嗯，沒關系。”

*****

傍晚，陶暖領餘爽進了書房。

“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陶暖扶着餘爽的肩讓他坐在椅子上，“但是你不願意我瞞着你做事情。所以現在就給你看看。”

“什麽啊？”

“店鋪已經重新裝修好了。”陶暖打開電腦上的一個文件夾，裏面是十幾張照片，“是我想象中的你應該喜歡的風格。”

餘爽張大眼睛，看到他未來的咖啡館，以藍色和黃色作為主色調，複古、文藝，好似梵高的畫。設計精致的桌椅、舒适的沙發、可愛的吊燈，角落的綠植生機勃勃，吧臺的後方還懸挂着百老彙音樂劇的海報。

餘爽的心跳加速，這完全就是自己夢想中的樣子。

“你是不是趁我睡着鑽進了我的腦子裏？”餘爽揪着陶暖的衣角。

陶暖愣了一下，然後笑着附身親吻他。

餘爽看到一面被刷成白色的磚牆，說：“這面牆什麽都不要挂，給我留着。”

“嗯，好。”

*****

周五，是餘爽最後一天上班了。他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勞瑞、芭芭拉、黛安、瑪麗莎等人，紛紛給他留了自己的電話、社交網絡賬號，以及住址，說希望還能常常保持聯絡，聖誕節互寄禮物什麽的。

餘爽點頭。

*****

周末，餘爽和陶暖在家裏收拾東西、打包裝箱。

這次搬家，跟幾年前和丁翰在一起的時候完全不同。餘爽的心情格外舒暢，他滿臉滿心都是喜悅和滿足，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陶暖不想讓他太辛苦，承擔了大部分的工作。剩餘的家具拆卸和搬運，就交給搬家公司了。

搬家公司會在周二過來。而餘爽和陶暖，會在周二傍晚最後去看望依慈一次，然後住在市中心的酒店，周三一早啓程去鳳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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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慈的恢複狀況非常喜人。大腦的功能恢複得很好，認人、做簡單的計算，都完全不成問題。口齒也越來越清晰。狀态好的時候，甚至可以在唐烨的攙扶下慢慢挪動前行。

“說實話，等依慈再恢複一些，我們也考慮搬家呢。”唐烨最近終于恢複了些往日的神采，“波特蘭的天氣太差了。”

“那太好了，你們也搬去鳳凰城吧！”餘爽激動地站起身，“那裏每天都陽光明媚，肯定有利于依慈的恢複！”

“依慈雖然在好轉，但是康健之路還很漫長。”唐烨嘆口氣，“我想在大學裏找個教職，這樣工作時間比較固定，福利和醫療保險什麽的也有保障。”

“你可以考慮亞利桑那州立大學。”陶暖開口，“這是一所公立大學，科研活躍度也很高。”

唐烨擡眼，他沒想到，這兩個人這麽快就連他的工作地點都給想好了。

“搬吧搬吧，我可是想親眼看着我的幹女兒一點點長大哦。”餘爽抓住唐烨的胳膊搖晃。

“嗯，我考慮考慮。”唐烨淺笑。

*****

來到鳳凰城，餘爽見到了陶暖的舅舅和表哥。兩個人很熱情，對待餘爽像家人一樣。

“在這裏，可要注意防曬和保濕哦！”表哥憨厚地笑着。

餘爽眯眼望天，伸了一個懶腰：“太陽真好！”

陶暖在這裏買的房子，比他在芝加哥的那棟還要大，不但有一個巨大的陽光房，還為餘爽專門裝修了一個畫室。房子的後院還有一個一畝大的花園，園丁在裏面種滿了各式花卉，美不勝收。

餘爽想，以後寫生，坐在自己家後院裏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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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館開業的這天，門庭若市。很多客人都是被它漂亮獨特的裝修風格吸引來的。

店門口的木牌子上，用俏皮的字體寫着“Sunny Café”，下面是一行小小的中文：晴天咖啡館。

白牆邊，放着一個架子，上面蓋了一塊布。在衆人的注視下，餘爽将布揭開，是一個英俊男人的畫像。

男人站在隊伍中，個子很高，氣宇不凡。他的眼神向畫面外注視，溫柔、深邃。

微笑向暖，安之若素。有你相伴，便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