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匡放。”格子言明顯無奈。
“親一下嘛,又不會死。”匡放明顯無賴。
吳棟将頭探到桌面上方,別扭地看着格子言旁邊的匡放,“放哥你還不如親我,公主有潔癖你忘了?”
匡放想象了一下自己親吳棟的場景,惡心的感覺在心底油然生出。
他只能接受親格子言,親別的人不行,男的女的都挺惡心。
連與他有着父子關系的匡晟,他們倆都不算特別親密,別的小孩至少在長大以前,還會跟老爸親親抱抱舉高高,而這些在匡放的記憶當中,從來都沒有過。
匡晟不喜歡,他也不喜歡。
匡放小時候覺得格子言長得一點都不像許萬林,加上家屬院許多碎嘴子說格子言沒跟許萬林姓,一定不是許萬林的孩子。
他當時沒去思考格子言到底是不是許萬林的孩子,他當時主要是懷疑自己可能不是匡晟的孩子,他将這個猜測告訴給別人,企圖讓大家一塊給總結總結:
“怎麽可能呢?你們脾氣都好臭哦!”
“格子言可能不是許萬林的小孩,但放放你一定是匡晟的孩子,你們發起火來都很吓人。”
“你們喜歡吃的食物都差不多哎。”
“肯定是啊,你吃奶時候的樣子我們都見過。”
“匡總這麽大的家業,你要不是他親生的,他能不給自己再找個老婆再生一個,豈不都便宜了外人?”
格子言在邊上看見雪碧從半桌子人的受衆輪了過去,又好幾個人各被“刁難”了一把,年紀輕放得開,什麽奇怪的問題都敢問,什麽奇怪的事情都敢要求去做。
他們玩不膩,雪碧傳了一圈又一圈,夏娅都被抓到了兩次,格子言還一次都沒中過招。
就在格子言感嘆自己今晚運氣真好的時候,那罐雪碧“砰”一聲立到了他眼前的桌面上。
“……”
旁邊幾人不約而同,“唰”一下都看向格子言。只是眼神各代表着不同的意味。
夏汽水興奮地跳了起來,他看學委一直在那兒悶頭幹飯已經很不爽了,聚餐主要是為了什麽?為了培養同學間感情對不對!一直吃個沒玩那叫什麽事兒?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格子言想了想,“真心話吧。”他正在吃飯的時候不喜歡動彈,那樣太容易積食。
“我來問我來問!”
“讓我問!”
夏汽水和他旁邊的幾人為了誰來提問争搶起來,最後這個機會被吳棟給搶走了,吳棟環視一圈,問道:“公主,你在我們這個屋子裏挑一個你喜歡的類型,不論性別,主要是挑類型。”
匡放踩在椅子下邊那一橫杠上邊的腳慢慢放到了地上。
格子言第一個看的就是他,在匡放心底升騰起狂喜時,靜靜地掠過了他。
?
匡放恍然想起,格子言說過他喜歡乖的。
那與他無關了。
匡放沒精打采地靠回椅背上,但被格子言瞧過一眼的人,都要被他盯上幾秒鐘,對上他眼神的話,整個後背都會發毛。
“鐘琦琦,”格子言看着對方白嫩的娃娃臉,金魚一樣的大眼睛,“我喜歡他這個類型的。”
鐘琦琦張大了嘴巴,筷子從手中掉落,換成是別的男生說自己是他的理想型,鐘琦琦就該覺得真惡心了,但學委的話……學委不讓人感到惡心,因為學委只是拿他類比而已。
他甚至還站了起來,受寵若驚道:“謝、謝謝,我、我好榮幸。”
“哈哈哈哈哈,”夏汽水在對面捧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死我了,琦琦你怎麽跟個小媳婦兒似的,咋啦,你真想給格子言做媳婦兒啊?”
同性之間嘛,就算開這樣的玩笑也不會有人說什麽,好幾個人一塊兒敲碗起哄,把鐘琦琦從椅子上抓起來往格子言的方向推。
“娶媳婦兒!嫁新娘!夫妻雙雙把歌兒唱~”
“你一杯,我一杯,喝了交杯酒啊就成雙對~”
鐘琦琦跟格子言也不是很熟,他個子瘦小,一個勁兒往後縮,“別鬧別鬧,我不是開玩笑的啊,真別鬧!”
格子言本來只是笑看着那群人鬧作一團,耳畔傳來液體倒入杯中的嘩啦啦聲,他回了下頭,看見匡放面色不虞地把那罐雪碧給打開了,裏頭的汽載着液體噴出來,濺了匡放滿手,但他渾然不覺地将格子言的杯子給倒滿了。
“交杯酒,”匡放把易拉罐一磕,“你跟他喝不如跟我喝。”
玻璃杯裏的汽水還在往上面冒氣泡,遠看全是氣孔,在燈光的照耀下,杯子裏像是正好被塞入了一塊與杯型一模一樣的水晶。
格子言奇怪地瞧了匡放一眼,“誰興跟兄弟喝這個?”
匡放朝不遠處的鐘琦琦抛去一眼,“那就興跟他喝?”
“我說我要跟他喝了?”格子言覺得匡放的反應有點奇怪,他以前不管這麽多,他頂多怕自己突然挂了,怕生病麻煩。其他的不過問,更不插手管。
格子言之所以敏感地察覺到了不對,就是因為他平時對他人和自己的領域之間的分界線劃分得尤其清晰。
一旦有人越界,他身體裏的警報器就會驟然拉響。
但對象如果是匡放,他跟匡放之間的界線一直就比跟其他人要模糊得多,他跟匡放待在一起的時間比跟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包括許萬林,都要更長更久。
界線自然而然就模糊了,但也不是不存在。
只是不會像其他人越界一般使人感到冒犯和反感,連不适感都只在最開始出現了幾秒鐘,接着就像一縷煙似的消失了。
鐘琦琦已經被夏汽水那夥人給扛到了格子言旁邊。
吳棟怕酒水灑自己身上,抓着還在拍手看熱鬧的夏娅迅速退離戰場。
格子言不擅交際,更多的是不喜交際,他還在想怎麽應對,肩膀就被扒了一下,沒來得及回頭,一旁的匡放捏着格子言的酒杯站了起來。
匡放從格子言旁邊罩過來,他傾身。格子言的側臉貼在了匡放胸腹部,隔着衣料,匡放身上那陣熱度居然也傳遞到了他的面皮上。
“來,我陪你交個杯。”匡放慢悠悠地說道。
那夥人一愣,更來勁,把鐘琦琦使勁往前推,“跟放哥那更得喝了,放哥杯子都舉起來了,琦琦,快點的。”
本身就在掙紮的鐘琦琦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匡放,頓時掙紮得更加劇烈,他仰着脖子,脖子通紅,嘶喊得青筋暴起,“你們要我死!你們想我死!”
夏汽水覺得鐘琦琦真是不上道,學校裏能有幾個人跟匡放格子言搭上關系啊,深藍科技這兩年一年比一年往上竄得厲害,匡晟搖身一變從打工人變成股東。
能跟匡放把關系巴近點兒,多美妙的事兒啊,多來之不易的機會啊。
“那碰一個碰一個,碰一個行了吧!”盧小文擡着鐘琦琦直哆嗦的膀子,杯子跟匡放手裏的杯子撞上。
匡放沒看鐘琦琦,仰頭把被子裏的雪碧一飲而盡。
格子言一直擡着頭,看着頭頂上方的匡放,匡放仰頭時,脖頸拉長,喉結在脖頸表面凸起一個顯眼和性感的弧度。
性感?
格子言捂着眼睛垂下頭,掌下的眼皮滾燙,他酒量不好,果酒的後勁上了頭,他居然将性感這種詞語往匡放身上套。
不是形容詞不合适,是人不合适。
.
翌日是周六,可勁兒鬧騰到快十點,大夥才吆喝着同路的一塊兒打道回府。
格子言看着飯店門口的馬路逐漸變得冷清,路燈在他眼裏變得模糊,他怕等會走不穩摔倒摔壞眼鏡,在包廂裏提前摘下放進書包。
此刻,酒醉疊上沒了眼鏡,馬路在他跟前耀武揚威甩成了兩根面條。
“我們也回?”吳棟舉着杯飯店送的酸梅湯。
夏娅也拿了一杯,“真晦氣,說了都少喝點,我還想唱歌呢。”
“我們自己去唱?”吳棟提議着。
“你陪夏娅去吧,我不去了,”匡放指了指旁邊默不作聲的格子言,“公主喝醉了,你們沒發現?”
喝醉了?
夏娅跟吳棟都明顯一愣。
“沒發現。”
“看不出來。”
少年雙手揣在兜裏,身體沒軟沒彎,站得筆直,跟平時一樣令人覺得高不可攀。
夏娅推開吳棟,“我來試試。”
她站到臺階下,“嘿!嘿!”兩聲讓格子言看向她,接着問道:“公主,人家想去唱歌,陪我去,好不好?”
吳棟被酸梅湯嗆了一口,憋得臉通紅看向邊上。
格子言眼神看起來跟平時沒什麽區別,只是思考的時間比平時略微要長幾秒鐘,“好啊。”他說。
夏娅打了個響指,“ok,真醉了,咱也回吧。”
格子言怕吵,他很怕吵,特別怕吵。據許叔叔給他們透露的,好像是因為格星星過世那天,風刮得很特別,鬼哭狼嚎的。
格星星的葬禮不是在殡儀館,而是在她從小長大的鄉下,請了她最喜歡的喪樂隊,鑼鼓喧天,敲打了整整三天三夜,格子言就在靈堂裏披麻戴孝跪了三天三夜,之後就很怕那些太吵鬧的場合了,尤其是KTV這樣的地方。
要不是醉了,格子言肯定不會答應跟他們一塊兒去唱歌的。
更何況,格子言拉的小提琴可比他們唱的歌要可聽多了,他們那不是唱歌,那是發洩。格子言的小提琴那是藝術。
四人一塊走回家,從豪美飯店到深藍家屬院,慢慢悠悠地晃回去也就二十分鐘不到的路程,時間不算晚,人行道上卻一個人影都見不着了。
風把四個人熱騰騰的臉吹涼,等再熱起來,再吹涼,周而複始,樂此不疲。
吳棟倒退着走在前面,在講他看過的一本書。
“……所以我支持人類制造出類人類來模拟未來一百年後的世界,那樣我們就可以提前針對各種自然災難制定應急措施。”
夏娅翻了個白眼,“哦,然後呢?”
吳棟又滔滔不絕地演說起來。
匡放覺得吳棟真傻逼,平時看着很精明的一個人,現在擱着看就像為了吸引某人注意從而賣力表演的孔雀。
就,很不正常。
還特別明顯,不過夏娅好像完全看不出來,哪怕其他的人都看得出來。
匡放時不時掃一眼吳棟,看樣子吳棟是成功不了了,他試圖從吳棟身上汲取失敗的經驗。
他在格子言面前應該沒這麽賣力地表演過吧?
不過他那是喜歡嗎?
匡放眼底出現寥寥的煩躁之意,他要是個女的就好了,那就算摸不準這到底是一種什麽感情,随便找個人讨論讨論,也能得出答案。
但他是個男的,格子言也是個男的,他們還是兄弟,他能去找誰說道?
不過他總想着親公主一口,勉強也算是個同性戀吧。
他在網上倒是說過,可那些人讓他歇了心思,有想法也給憋着。
其實他也沒什麽心思,他沒想過讓格子言也喜歡男的,就像那些人說的,這條路太辛苦。他犯不着扯着格子言一塊兒。
操蛋的世界,人們可以接受他們的小孩喊着要化身怪獸,但是卻沒辦法接受小孩喊着我是同性戀。變成怪獸明明要比變成同性戀要不可理喻得多。
“放哥?”格子言突然出聲叫了匡放一聲。
夏娅已經跟吳棟走到了前邊幾步。
匡放跟着格子言停下來,等着格子言的下文。
格子言抿抿唇,濃黑的眼睫只有在向別人提出不合理的請求時才會示弱地震顫,“背我回去吧,我有點,走不了了。”
換做平時,“憑什麽”三個字早就從匡放嘴裏脫口而出了。
現在四下無人,上趕着就上趕着呗,再說了,等格子言回頭找了對象……
匡放知道,這種日子會越來越少。
除非格子也是同性戀。
“能跳上來不?”匡放在格子言身前半蹲下來,彎下腰。
格子言把手搭上匡放的肩膀,“差不多能。”
但喝醉了的人,說一套做一套才是真。匡放等格子言在後頭磨蹭了半天,爬上去又滑下來,蹭上蹭下好幾回。
匡放眼皮耷拉,視線朝下看了眼,慶幸自己今天穿了條特寬松的褲子,哪怕那木倉支棱成直角估計也看不出來。
格子言在後邊要第五次滑下去時,匡放即使用手掌兜住格子言朝下掉的屁股,接住那團肉的瞬間,摁在眼底的群魔掙紮着探出雙臂瘋狂叫嚣,匡放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
對于匡放來說,格子言很輕,他背着走都犯不上喘氣。但他卻在喘。
之前體育課他也背過格子言,但那時候趕時間,不像現在,慢悠悠的,每分每秒都好像被拉長了幾倍。
格子言還喝醉了。
喝醉了的人是軟的,格子言像是被抽掉了骨頭一樣趴在匡放的背上,這讓兩個人的一部分身體嚴絲合縫地緊緊貼着。
“匡放,你剛剛捏我屁股了?”格子言的聲音慢吞吞地在匡放的耳畔響起。
本來不應該感覺到的,喝醉之後反應會變得遲鈍。
但格子言身體嬌氣,他怕疼,匡放那一下捏得他尾椎骨都麻了一下。
匡放眼皮抖了抖,“誰捏你屁股了?你自己往下掉,要不是我接着你你就摔地上了。”
“哦,是這樣嗎?”格子言眨了眨眼睛。
“不然還能是什麽,”月黑風高人膽大,匡放把格子言往上掂了掂,“再說了,都是男的,我怎麽不能捏你屁股了?”
“別人的可以,我的不行。”格子言口齒不清地說道。
匡放冷笑一聲,“我沒那到處捏別人屁股的癖好,你的怎麽就不行,你屁股比別人金貴?”
男生說完,一想,公主的屁股确實比別人的金貴。
匡放沒等到格子言的下一句話,匡放喊了他幾聲,背後也沒吱聲。
估計是睡着了。
夏娅在前面聽吳棟演講聽煩了,蹦蹦跳跳着跑回來,看見并排走的兩道身影變成了一道,“哎喲,醉得走不了了?”
匡放後背上趴着的人沒反應,夏娅踮起腳,好奇地擡手将格子言的劉海輕輕掀開,食指從格子言的鼻梁上滑下去,“我的親娘,放哥你有沒有覺得,公主越長越漂亮,他鼻梁好高,還不是我和你這種有小駝峰的……”
“別動手動腳,”匡放往旁邊走了幾步,“你自己沒鼻子?”
“沒這麽漂亮嘛~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公主,給我摸一摸嘛~”
“滾。”
匡放背着格子言小跑起來,夏娅跟在後邊追。
“好朋友就是要懂得分享的呀!”夏娅伸着雙手使勁追,“5棟,攔住放哥!!快!!!”
匡放背着格子言,身手變得沒平時矯健,但躲閃夏娅和吳棟的攔截還是沒問題。
只是幾人都氣喘籲籲,只有本來都快睡着的格子言被颠醒,用手臂抱住匡放的脖子□□。
快到家屬院門口了,他們幾人從門口的左邊而來,而對面也有兩道人影,一道認識,一道不認識。
兩道身影,一道是許萬林的,一道是一個陌生女人的。
女人長發及腰,雙手拎着一只白色小皮包,白底粉花的連衣裙顯得她整個人溫柔極了。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着話,距離不遠不近。
長了眼睛的人都知道這是在幹嘛。
剛剛歡樂的氣氛迅速就消失不見,連樹葉落在地上的聲音都使人聽得清晰。
幾個少年愣在原地,尤其是夏娅和吳棟,不知道要怎麽辦?
夏娅雖然不知道具體要怎麽辦,但第一反應是擡手擋在格子言眼前。
匡放的眸子動也不動地看着前方半天,待許萬林發覺之後,匡放才朝夏娅看過去。
夏娅立刻接收到了匡放的意思,她拍拍吳棟肩膀,“我跟放哥走後門兒,你斷後。”
吳棟:“沒問題。”
吳棟答應完,理了理衣服,吹吹嘴裏的酒氣,大步朝前走去。
而匡放則背着格子言,一言不發地轉身朝家屬院後門的方向走,夏娅小跑着跟在兩人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