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匡放想了想,還是沒說,“最丢臉的事情也就是拿着壓歲錢去找我媽了吧。”
格子言輕笑了聲,慢慢閉上了眼睛。
他們這邊不怎麽歲月靜好,路子陽那邊卻在跟劉橙悠閑地逛着超市。
劉橙一直在向路子陽打聽格子言的事情。
“那他身體這麽不好,也不去找醫生看看嗎?身體不好是可以調理的。”劉橙說道。
路子陽擡頭掃視着貨架,在牛奶餅幹和夾心餅幹之間猶豫不決,“看過,是底子差,只能好好養,因為說要治病,其實也沒什麽病可治。”
“啊,好可憐啊。”劉橙的表情看起來心痛不已。
“你是在給公主買吃的嗎?”劉橙記得路子陽并不喜歡吃零食。
“他不是沒吃飯,我順便買點。”路子陽眼神閃了閃,“放哥帶的那點哪夠。”
劉橙看四下無人,擡手挽住路子陽的手臂,“你對公主真好,我好喜歡你。”
路子陽和劉橙一塊兒買了餅幹和熱牛奶,拎着去教室,教室裏沒見着格子言也沒見着匡放,問了班裏的同學,才得知都去了醫務室。
醫務室這邊,平時人都很少。它獨立于其他樓棟,是一棟尖頂的精致小洋房,背後種着幾棵粗壯的泡桐樹。
這個季節,泡桐樹剛開過花,小喇叭似的淺紫色花朵,落了一地,每天掃,每天掉。
劉橙拉着路子陽的衣角,正好站在一棵泡桐樹下,站在醫務室的輸液室背後——窗戶沒掩緊,格子言跟匡放靠在一起的腦袋正好使人看見。
格子言和匡放的腦袋很好辨認,大小是差不多的,但格子言的腦袋要圓一點,看起來像是每天會花四五個小時做養護的發質,烏黑油潤。匡放的發質就跟他這人一樣,硬茬,匡放的頭發留不長,長大了後好歹還軟了些,小時候一長,就跟板栗殼似的朝天沖,所以匡放一直都留着寸頭,發型使他看起來更不好招惹。
路子陽和劉橙不約而同站在原地看。
劉橙抽了抽嘴角,“他倆關系好像比跟你要好。”
路子陽手心濕熱,嘴角上揚的弧度讓他自己都覺得勉強,“這不挺正常,他倆一直特要好,惡心死人了。”
兩個人的表情分明都或多或少有些怪異,年紀小,心裏藏不住多少事兒,其實心裏可能根本就不明白,但身體會做出下意識的反應。
但凡劉橙在這時候看路子陽一眼,或者路子陽看劉橙一眼,彼此都會瞬間發覺對方的不對勁。
但他們誰也不看對方,都看着窗戶裏邊的那兩顆依偎在一起的腦袋。
挂完了水,匡放拽着格子言去了食堂,那盒蛋花全涼了,沒法吃,匡放趴在窗口纏着阿姨讓給格子言下碗面條。
食堂阿姨和師傅就那麽幾位,幹了許多年,記學生的臉是一把好手,更何況,匡放跟格子言都是學校的“名人”。
阿姨本來是在準備下午的飯菜,被匡放纏得腦仁疼,“下!我下!要多少?”
“格子言一個人吃,他胃口又不大,您看着給下一小碗,再鋪個蛋,別放蔥花。”匡放伏在臺面,“幾塊錢?”
“5塊。”阿姨沒好氣地按了五塊錢。
面條煮起來不費時間,不到十分鐘,阿姨就讓去端。
“謝了啊,您今天可真漂亮。”匡放取了雙一次性筷子,順帶誇了句阿姨。
阿姨雖然垮着嘴角,但臉上的笑卻是藏都藏不住,“走走走,吃了趕緊去上課。”
格子言靜靜地看着食堂窗外,直到匡放在他眼前搓了個響指,匡放跨坐到對面凳子上,把面條推到他面前,“我就說她們幾個的心是偏的,平時給我們打菜那手抖的,跟食堂是她家開的一樣,給你下個面......”
匡放豎起兩根手指,“我說鋪一個蛋,她給鋪了兩個。”
格子言接過筷子,将面條挑開,“我其實沒多餓。”
“不餓也吃點呗,不然你又疼,萬一走不了路,又得是我背着回。”
“夏娅和路子陽......”
“他們?就扯吧。”匡放托着腮,看着格子言一口一口往嘴裏喂進去食物,格子言臉色好了些,他吃飯一直都很斯文,反正跟家屬院的其他小孩不像一個世界裏的。
小時候,誰家大人撒一把糖果給小孩子們,其他小孩都去哄搶,格子言卻絕對不會成為其中的一員。
他通常是站在原地,等別人捧着糖果來問他,要不要吃,要吃哪一種。
東城風土人情粗犷爽朗,在家屬院得此小心翼翼對待的小孩,也就格子言了。
最後,格子言還剩小半碗面和一個雞蛋沒吃掉,他胃口小,強塞下去只會更難受,常常都是點到即止。
“不吃了?”
“不吃了。”
“筷子給我。”
格子言一怔,“你吃?”
“我不吃你指望我端着碗去挨罵?”匡放從格子言手裏把筷子抽走,他吃東西就跟格子言是完全不同的畫風,小半碗面他攪成一團,筷子在手裏轉了兩圈,低頭将剩下的面條一口就塞進了嘴裏,接着雞蛋和面湯全部都給灌進了肚子裏。
匡放其實也有點潔癖,但他那潔癖有選擇性,他以前喜歡籃球的時候,還會把籃球放在枕頭邊上跟他一塊兒睡。
可他如果不喜歡,哪怕是一個搓洗得幹幹淨淨的穿着整身新衣的人,光是衣服挨着了,他都嫌髒。
吃別人的剩飯更是從來都沒有過,因為他連匡晟都照嫌不誤。
趙想成算膽兒肥的,他敢從格子言嘴裏搶吃的,卻不敢搶匡放的。小時候搶過一次熱狗,匡放舉着根熱狗在吃,趙想成直接跳起來咬了一口,結果被匡放掰着下巴把剩下半根熱狗直接全給怼嘴裏,又燙又噎。
正是因為熟知匡放堪稱惡劣的自我,所以格子言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以前關系其實也挺親近的,但好像也沒現在這麽親近。
回到教室,匡放看見格子言桌子上的牛奶和餅幹,他伸手翻了翻,“誰買的?”
他自然地警覺起來,以前女生送吃的送喝的,不管是給誰,最後都是心安理得地一塊享用,現在匡放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吃,而是誰他媽又看上格子言了。
前桌小王扭頭,“路子陽跟劉橙買的。”
“哦,他們啊。”匡放眼底翻起來的淩冽又潛藏了下去,“兩口子不好好搞對象,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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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言一直蔫到了夏天,期間學校和家裏兩點一線,他還看出吳棟這段時間神出鬼沒,不太經常跟他們一塊進進出出,他隐約感覺到可能是跟夏娅有關。但這種事情,別人也管不着。
學校裏緊張萬分地着手備戰期末考,高一除了期末考之外,還要發愁文理分科的事兒。
“我肯定文科了,”趙想成咬着冰棍兒,“我看見數字我就頭疼。”
路子陽也是文科。
其他人就都是理科,夏娅情況特殊點,“我文理成績差不多,我媽希望我選文科,以後當個老師好嫁人,那我就選理科了。”
“不過,公主你作文寫那麽好,我還以為你會學文呢。”夏娅趴在桌子上,戳着盒子裏的冰淇淋。
格子言往嘴裏喂了塊薯片,他懶懶地“嗯”了聲,“學什麽都一樣。”
“那是你!”趙想成完全不認同,“如果我物化生和政史地都能考兩百八,我也覺得學什麽都一樣!”
夏娅:“物化生一百和政史地一百五,區別也不是很大。”
趙想成:“......你不覺得這是偏科嗎?”
格子言薯片沒咽下去,聽趙想成說得眉眼彎起來。
“小言?”身後響起一道溫柔的女聲。
格子言臉色笑意隐去,他回了下頭,“伊阿姨。”
見格子言叫了人,其他幾人也紛紛叫了聲“阿姨好”,只有趴在桌子上睡午覺的匡放動也沒動。
“還真是你,我在馬路對面一開始還沒認出來,”伊笛穿着條淡粉色連衣裙,她肩上挎着一只小包,手裏拎着大包小包,漂亮得似乎有了仙氣,但手中幾個大塑料袋又讓她接上了地氣,“我剛從棉城回來,你外公托我給你捎了些吃的,我自己也從家裏給你帶了些,你拿回家去吃。”
“許工說你不愛吃太甜的,我做的時候特別注意少放了糖。”她把幾大包牛皮紙包着的零食小吃放到桌子上,笑眼彎彎,“你們幾個都可以嘗嘗,外面都買不到呢。”
伊笛将距離把握得特別好,期間格子言見過她幾次,她不像以前那些人上來就捏臉摸頭。她好像還很年輕似的,看不出實際年齡,很難讓人生出惡感,溫柔又不失活潑。
“我還得去公司,小言你別在外面呆太久,太熱了。”
除了格子言和匡放,其他三人的腦袋一塊跟着伊笛的身影轉動,看見女人裙擺飛揚着鑽上車驅車離開,趙想成磕巴着說:“她、她人還挺好的,公主,她跟許叔發展到哪一步了啊?”
“什麽都沒有,她還在追我爸。”格子言用手指抽走那些被包裹上夾帶的标簽,除了兩張上面寫着的字體是沒見過的,其餘的的确是外公的筆跡。
夏娅:“我還以為他們在一起了!”
“太難了。”格子言輕聲道。
格子言後來在伊笛身上恍然見到過一兩次格星星的影子,他那時候比許萬林自己還清楚,極大可能是許萬林将對格星星的懷念誤以為是對伊阿姨的心動。可惜當局者迷。
許萬林明白過來之後,飛快與伊笛拉開了比之前還要遠的距離。
所以格子言說太難了。許萬林哪怕是接納一個與格星星完全背道而馳的人,也不會接納一個與格星星相像的人。
但經過此事,格子言也深切地悟得,格星星只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場告別課。
他很依賴別人,心理上的。
格星星的去世也沒能讓格子言一夜長大,反而是讓他永遠地停留在了那個天蕭瑟風呼嘯的下午。
陰影一直存在着,他不能聽太喧鬧的風聲,怕吵怕鬧,任何在乎的人産生一絲一毫可能離開的可能性,就可以将格子言迅速拉回到與格星星告別的那個下午。
格子言本來以為自己挺厲害也挺強大的,他在周圍人糖衣炮彈的轟炸裏,認為自己無堅不摧。
實際上,他還是那個一旦感覺到別人要走就會偷偷哭然後的小孩兒。
“甜的?吃了爛牙齒。”匡放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一臉沒睡好的不耐煩,掃了幾眼桌子上的包裹,更不耐煩。
看出趙想成想吃,格子言主動說:“你們可以拿自己想吃的,剩一些我給我爸交差就可以。”
“耶!公主你超好!”趙想成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細致地選着自己愛吃的。
夏娅拿了一塊板栗糕,直接拆開就往嘴裏喂,“我不往家裏帶,我吃一塊就行了,不然劉文武那小雜毛也吵着要吃,煩。”
劉文武就是夏娅的便宜弟弟,比路子陽弟弟路燦大兩三歲,但是由于繼承了劉繼雄暴力的人渣基因,劉文武可比路燦讨人厭多了,十來歲的年紀,壯實得很,在家屬院經常欺負同齡小孩,幻想和匡放一樣,當老大。
“5棟最近出來活動少了,”板栗糕黏牙,夏娅含糊不清地問,“我之前發微信讓他出來玩兒,他說他媽讓他在家寫作業,搞笑,以前他媽讓他待在家,也沒見他聽他媽的話。”
“是不是跟放哥一樣,聽聽媽媽的話聽多了,就變這樣了?”
匡放:“滾一邊去。”
“蘭花苑那邊新開了家游泳館,”趙想成一邊吃一邊翻手機,“開業前三天辦會員打五折,我們班有人去了,說那池子特大,水特清!去不去?”
匡放想往格子言肩上靠,被推開了,他又換成之前的姿勢,愛理不理的,“那是剛開業,還沒什麽人尿,多尿幾泡,水就沒那麽清了。”
趙想成:“對啊,我們現在就是要趁剛開業幹淨去尿,哦不,是去游幾回。”
夏娅:“辦個季卡挺劃算的。”
路子陽舉了手:“我沒問題。”
匡放卻看向格子言,“你去不去?”
“我啊?”格子言見都等着自己回答,“我不去,有什麽問題?”
匡放挺期待格子言去的,上一次游泳還是前年,那時候他還不是同性戀,雖然那時候對女生也不是很感興趣,但當時在讨論未來對象類似話題的時候,腦海裏出現的輪廓是女生的輪廓。現在別提出現輪廓,直接蹦出來的是格子言的臉。
他知道自己估計是沒辦法再當個所謂的正常人了,以前那會兒周傑倫還在為許多人所瞧不上,他聽他的歌聽得義無反顧,到現在也沒膩。
他估計會惦記上公主一輩子了。
“你不去我也不去。”匡放現在沒興趣跟這幾人一起鬧。
路子陽:“放哥不去我也不去。”
趙想成:“你們不去我也不去。”
夏娅傻眼:“那我一個人,你們有勁沒勁?”
路邊樹幹上知了叽叽哇哇叫得比去年還響,樹蔭下擺着幾張桌子,好幾個老人圍在一塊下象棋,好不容易吹拂過來的一絲涼風在半路就被烈日給曬成了一縷煙。
格子言被對面三人灼灼的目光盯得別開眼,過了半晌,他才無奈地開口,“你們這跟強迫有什麽區別?”
“我開口了嗎?”
“我也沒說啊。”
“公主這算是答應了吧?”
在看見格子言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之後,對面幾人歡呼起來,匡放掏出手機,“老趙把地址給我一個,我讓他們提前清一個池子出來。”
趙想成口不擇言,“公主是我老婆,放哥是我老公,你們一個用溫柔溫暖我,一個用金錢溫暖我,我感覺我好幸......嗷!嗷嗷!嗷嗷嗷!放哥放哥,別別別,疼疼疼!”
他被唰一下站起來的匡放拽着衣領按到桌子上,趙想成哎喲直叫喚,“不是老公不是老公,我錯了我錯了!”
匡放又弄清楚了一點,他接受不了格子言成為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人的伴侶,光是聽見老婆這樣的稱呼,他便感覺自己天靈感被掀開後被淋進去一瓢岩漿,白氣蒸騰,燒得他理智盡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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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言把伊笛送的吃的放在了客廳桌子,晚上許萬林下班回家看見了,臉色變得十分複雜。
“下次伊阿姨再送東西,你不想收可以不收,跟有沒有禮貌沒關系。”許萬林将格子言外公捎來的和伊笛手作的分開,“我在樓下遇見了路路,他說你們明天要去游泳館?
“昂,”格子言靠進沙發裏,“伊阿姨做的板栗糕很好吃,爸,你可以嘗嘗。”
“不了,我不喜歡板栗。”許萬林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他眼底青色明顯。
格子言打開電視。
“要哭回房間哭。”
“......”
許萬林猛地回過頭來,他似乎是在打量格子言,又重新認識了一回自己兒子,但許萬林嘴上功夫很弱,過了半天,才擠出一句,“壞的不要學。”
翌日,格子言出門準備整理游泳要帶的物品時,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許萬林已經給他整理好了,泳褲泳帽毛巾全是分開裝放,沐浴露防曬霜等也都備齊了。
許萬林還給包裏丢了幾塊巧克力,估計是覺得游泳太消耗體力。
他們幾個約好了出門的時間,格子言到樓下時,夏娅和匡放在家屬院門口倚着。
匡放手中拎着一大瓶礦泉水,低頭踢着腳下的石子,聽見夏娅在一旁喊公主,他才懶洋洋地撩起眼朝眼前的路徑看過去。
格子言穿着一件非常寬松的白襯衫,看起來能裝得下兩個他了,風一吹,白蝴蝶翅膀似的。
他怕曬,所以從來不在夏天穿短褲涼鞋,這麽熱的天,他也穿着長褲,可卻一點都不顯厚實,反而輕盈清靈。
格子言走到兩人跟前,他現在需要微微昂頭看匡放,他看了幾秒鐘匡放,“放哥,你是不是比之前要高一點?”格子言發覺自己這段時間好像沒長。
夏娅從後面探出頭來,“放哥186了!”
“......”格子言就比之前多了1cm,現在179,他前段時間食欲被搞得很差,營養估計沒跟上。
匡放望見格子言蹙眉,“你那什麽表情?”
格子言:“羨慕吧。”
夏娅又補上一句,“放哥現在都比晟叔高了,他家主要是基因好。”
格子言看着沒比自己矮多少的夏娅,“你家基因也不錯。”
“那是我爸基因好啦,你看劉文武那雜毛,又胖又矮。”夏娅很不屑地說道。
很快,剩下三人也到了,匡放嫌曬,搭着格子言的肩膀,很自然地就把人劃拉進了自己的臂彎裏帶走。
游泳館距離家屬院不算特別遠,二十分鐘車程,匡放一個人出了所有人的打車費。
匡放也不是擺闊,非要把錢往外面撒不可,坐公車也能到。
只是這會兒站在公交車等車,估計不出十分鐘,就會把人曬成人幹,其他幾個曬曬更健康,可格子言扛不住,他索性就順帶把所有人都打包塞進出租車了。
游泳館裝潢得與其他像極了澡堂子的游泳館不一樣,新開業的這一家顯然是請過設計師專業打造,不論是空間布局還是美術方面,都很具有實用性和觀賞性。
格子言本來興致缺缺,一進入游泳館,興致比剛出發時高多了。
“我去買個泳帽,前邊那個不能用了。”
“我也是我也是,咱一塊兒!”
趙想成和夏娅往另一個方向跑去,匡放領着剩下的人去拿鑰匙。
館內接受預訂和包場,反正池子夠多,一個池子包出去,其他池子照常營業,但因為每個池子的面積都不算小,所以包下來的費用也不菲。
匡放将門打開,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是翠綠的草坪,日光從斜面的玻璃外面照射進來,泳池的水波光粼粼,宛如金箔在水面上漂浮着。
“草,放哥,你花了多少錢?”這堪比他們學校半個操場的池子,池邊男女更衣室和茶水間配備齊全,落地窗旁放置着躺椅與遮陽傘,一看就是有底氣讓老板獅子大開口的裝潢和設施。
吳棟彎腰看了看水裏,“不錯。”
匡放把包直接丢在椅子上,“我爸的一頓飯錢。”
那這就摸不準到底是多少了,因為匡晟雖然經常出入高級大飯店,但是有時候也會在家屬院外邊吃麻辣燙。
不過匡晟已經不再是打工人,路子陽他們聽家屬院有些人吹捧說,匡晟去年年底的分紅,都是吓死人的一大筆。
所以匡放的零花錢水漲船高也不奇怪,再加上匡晟給零花錢本就大方,匡晟跟其他家長不一樣,他将錢看得不重,更沒在匡放身上圖過等價回報,萬八千跟灑着玩兒似的。
“喲喲喲一頓飯錢~”趙想成從後邊掐着嗓子過來,他挽起袖子,給吳棟和路子陽一人丢了一個眼神。
匡放猝不及防被沖過來的趙想成一把抱住腰,吳棟和路子陽各朝旁邊讓了兩步,但路子陽沒完全避讓開,匡放眼疾手快,把路子陽也給捎帶上了。
三人一齊摔入池子裏,館內寧靜被打破,泳池濺起巨大的水花,層層的波浪撞擊着岸邊。
格子言背着包站在岸邊,看着三人在池子裏打成一團,趙想成今年也冒了點個頭,但完全比不過匡放。路子陽倒是只比匡放矮一點,隊內身高排第二,可下手一直學不到匡放狠的精髓,直接被匡放壓着腦袋摁進水裏。
直到蹲着看戲的夏娅被趙想成一把拖入水裏,夏娅喊了句老娘的小裙子,她剛喊完,就喝了一大口泳池水,咕嚕不清,吳棟撲通一聲跳進池子裏加入了戰鬥。
格子言索性也在岸邊蹲下來,看池子裏的人糾纏在一起。
每次說好一起游泳,最後都會發展成在水裏互毆。
小時候他們通常用水槍滋,以前游泳水平不高,戴着個游泳圈你推我搡,現在好多了,什麽武器和輔助工具都沒有也能在水裏大戰三百個回合。
格子言掏出手機,打開相機,許萬林提前給他手機套上了防水袋,正好避免了此時被濺上水。
視頻裏,匡放由于實力太強,其餘四人很有默契地聯起手來對付匡放一個人。
水中對體力的消耗要比在岸上快,四個人對付一個人還是綽綽有餘,匡放應接不暇,被趙想成從後面箍住脖子,拖向岸邊。
“快,放哥,叫我哥,叫我趙哥。”趙想成噗出一口水,表情嘚瑟得不得了。
匡放擡頭朝上看了眼,正好看見跟着他們在移動的手機鏡頭。
“......”某人還擱這兒拍上了?
其他人摩拳擦掌,準備繼續向他們的老大進攻。
“放哥,”格子言拿開手機,那一刻露在匡放視野裏的臉昳麗無邊,“我幫你一把。”
說完,格子言将手機從右手給到左手,空出來的右手毫不猶豫将趙想成的腦袋摁入池子裏,一連串兒的水泡冒出水面,趙想成迫不得已松開了匡放。
夏娅在遠處愣住,“卧槽公主你怎麽這樣?你背叛了農民!”
吳棟很冷靜,公主都不叫了,“把格子言弄下來。”
匡放抹了把臉上的水,語氣帶着威脅,“你們拖一個試試。”
“沖!沖沖!”趙想成怒拍水面,“給我沖!”
雙拳難敵四手,惡虎也怕群狼。
盡管有匡放在前面抵擋,格子言的手臂還是被喜歡搞偷襲的趙想成給一把抓住。
“下來吧你!”
格子言面朝泳池摔下去,他閉嘴屏息防止嗆水,耳畔是巨大的水浪聲和笑鬧聲,池子裏的水不涼,迅速地包裹住了他的身體,浸透衣服和發間。
失重的感覺來得快去得快,瞬間的缺氧約等于瀕死。
一只修長有力的手臂自上而下穿透池水,格子言的腰被箍住,一下就被帶離了水中。
匡放把人撈起來,掐着腰丢到岸上坐着,他面無表情地喘着氣,從發根往下淌的水柱穿過眉眼睫根,沿着清晰的骨骼蜿蜒而下。
他內眼眦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涼水刺激到了,血紅的兩道。
而他沒人注意到的左手,探到水中摸了一把。
很好,只是一般般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