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重逢
第1章 一 重逢
這是一間十平米左右的房間,簡陋得說是土坯房也不為過,四面牆體、地板乃至天花板都只糊了一層水泥,頭頂上的正中央釘上一枚鈎子,粗糙懸挂着一盞慘白的白熾燈。
房間的東北角砌了一個廁所,裏頭有簡單的便池和淋浴噴頭,出入口卻沒有安裝門,大大咧咧地敞開着隐私。西北角則是置放了一張鐵架床,被褥枕頭都是純白,床邊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床頭櫃。除此之外,房間沒有其餘物品,簡單又空蕩。
沒有窗戶,焊着鐵欄杆的門開在廁所對面,上頭落了一個沉甸甸的大鎖,門外還關着另一道實心的木門,讓房間裏的人無法探查外頭的環境。
顯然是一間單人牢房。
尤利·裏蘭斯絕望地跪坐在床上,心疼地捂着自己手上發紅淤青的幾道捆痕,漂亮的藍色眼睛裏蓄滿了淚水。
從他被綁架到現在,這一路他吃遍了前二十一年從未吃過的苦。
前兩天,綁匪把他藏在一個廢棄倉庫裏,他被吓壞了,哭着命令綁匪放開自己,承諾裏蘭斯家會送來很多很多錢,卻換來綁匪一頓拳腳相向,幾個人輪流扇他耳光,一邊嘲諷裏蘭斯家族的敗落,以折磨他為樂,也不給他飯吃,把他折磨得狼狽不堪;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三天,當他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眼睛被布條蒙住,身下一陣又一陣的颠簸,耳邊充滿廉價的引擎發出巨大的聲音——顯然是身處車上。綁匪不知為何換了一批,不怎麽說話,也不打他,他不哭的時候就能得到一頓飯,他一哭就直接被乙醚迷暈,昏昏醒醒間,估摸着走了四五天,再一次醒來就到了這件牢房裏。
他又害怕,又難過,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在膝蓋上。
對比果然是格外殘酷的。
半個月前他還是裏蘭斯家族尊貴的小少爺,住的是金碧輝煌的莊園,吃的是頂級大廚做的西餐,穿的是高端絲綢做成的套裝,可是不過半月光景,這一切全都被善妒的上帝收了回去,讓他一夜之間失去所有,讓他從天上高高摔下,最後淪落成為人人都能欺辱一番的階下囚。
于是等赫爾曼開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小少爺倉皇起身後退,身子哆嗦着緊緊靠進牆角,單薄的衣服讓他顯得更加瘦小,未幹的淚痕挂在昔日不可一世的臉上,眼尾發紅,裏頭盛滿了濃濃的惶恐。
看起來真是可憐……
可憐得令人開懷。
赫爾曼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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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蘭斯家的小少爺。”他擡腳慢步走近:“——噢,我倒是差點忘了,裏蘭斯姓氏已經被女王收回……尤利殿下,別來無恙,對您的新住處可還滿意?”
他話裏有話,語氣是陰陽怪氣的嘲弄,像有過什麽陳年的過節,任是靠在牆角的人再怎麽遲鈍也感受到了,遲疑地看了他好幾眼,總覺得似乎有一點點眼熟,但又怎麽想也想不起來,警惕着不敢貿然開口。
“怎麽?殿下果然貴人多忘事。”見他表情裏的疑惑,赫爾曼臉上惡意的笑容擴得更大,露出一嘴陰森白牙,“當年把我家逐出皇都的時候,我不是吩咐過你,別忘記你的赫爾曼哥哥嗎?”
男人在小少爺身前站定,燈光投下的陰影把青年的身體籠罩在其中,戴着白手套的右手狀似溫柔地搭在他的頸側,輕輕地摩挲皮膚下象征生命的大動脈。
尤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赫爾曼……你是赫爾曼·戴!”
“是我。”
“那這裏是哪裏?我為什麽會在這裏?你快通知我他們來接我回家!” 得知對面果真是童年熟悉的夥伴,頹喪多日的尤利不由得激動起來,急切地想為滿腦子的問號找一個解答,語氣間也不自覺帶上了還是小少爺時候的頤指氣使。
那男人倒也不在意,甚至是對這樣的語氣産生了詭異的愉悅,眯着眼睛回味了一小會兒,才慢悠悠地開口:
“這裏是隸屬于威克元帥的第三城軍營,你被剔除了貴族身份,以娼籍合法販賣到這裏……”他說到這裏,故意拖長了尾音稍微停頓,看着對面小少爺表情凝固、連瞳孔都在顫抖的模樣,笑容愈發肆意,嘴角咧開到英俊的臉都有些猙獰。
“簡而言之,你現在是第三城軍營裏的軍妓。”
話音剛落,一雙手猛地握住了赫爾曼的右手小臂。
男人低頭,只見那雙手嫩滑纖細,圓潤的指甲把軍裝抓出皺褶,手背上隐隐約約透出青灰的血管,一看便知是嬌寵長大的少爺;再往下,手腕上幾圈觸目驚心的捆痕,把皮膚襯得更白,也帶上了幾抹難以言說的淩虐美感。
“赫赫赫爾曼!你快救我出去,就現在,馬上!我們裏蘭斯家族的衰落只是暫時的,不日就會重回昔日光輝,只要你救我出去,想要什麽都可以!我的哥哥伯伯們都會感謝你的!”
似乎是赫爾曼方才溫和的态度,讓尤利産生了自己還是小少爺的錯覺,明明慌張地說話都在哆嗦,但卻一點都不影響遣詞用句裏高高在上的命令。
可惜這一次他可不再那麽幸運。
赫爾曼終于失去了演戲的耐心,笑容一收,一直藏在眼底厭惡瞬間被釋放。原本輕輕搭在小少爺頸側的右手猛地掐住了那脆弱的脖子,把他未說完的話都扼在喉嚨裏,左手嫌棄地掰開兩只搭在自己右臂上的手扔開,隔着白手套跟掃掉什麽髒東西一樣撫平袖上的皺褶。
“嗚……!嗚嗚嗚!!”
小少爺被掐到臉都紅了,無力的手根本挪不動那鐵鉗般的禁锢,只能踮着腳掙紮,艱難地發出求饒的嗚咽。
“尤利殿下,你似乎到現在還沒搞懂自己的身份。”赫爾曼俯下身湊近欣賞小少爺痛苦的表情,純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盯近他蔚藍的眼睛,“你現在是最低賤的軍妓,而我,是你第一個恩客。”
說完,似乎覺得有趣,又神經質地笑了起來,邊笑邊大發慈悲地放開了自己的右手。
小少爺癱坐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喘氣,沒喘兩口,眼淚又湧了上來,半是屈辱半是害怕,腦子裏亂哄哄的。
赫爾曼自顧自地笑完,又居高臨下地欣賞了一會他的狼狽姿态,欣賞夠了,才微微俯下身,單手抓起他單薄的肩膀把他拖行幾步,粗暴地扔到床上。
鐵架床被撞擊搖晃,發出“哐當——”的一聲,在靜谧的空間裏回蕩,蓋住了煩人的抽泣聲。
“赫爾曼……赫爾曼哥哥!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要當軍妓,嗚嗚嗚……”
小少爺如夢初醒,抖着手爬起來跪坐在床上,抱住男人肌肉結實的大腿,沾滿淚水的小臉卑微地貼在他的腰上,乞求着擡頭看他。
赫爾曼的手心隔着粗糙的白手套拖住他的下巴,手指把玩物件似的捏住兩頰嫩肉。
“把我伺候高興了,我就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