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 談心
第29章 二十九 談心
厚實的隔音門從裏頭被打開,小少爺在五步外站定。
從外頭看進去,卧室裏是一團壓抑的昏暗。有一個影子在其中緩緩滑了出來,明暗分界線随着他的移動從腳邊劃到身上,最後被抛之腦後。
他逐漸脫離陰影的覆蓋,來到了光線下。
尤利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瞪大,連睫毛帶上了細微的顫抖,直勾勾地盯着對面的人。或者說,盯着他身下的輪椅。
素色的毯子蓋在膝上,順着垂了下來,從底下露出的小半截腿上正纏着厚厚的繃帶。
他腦子裏亂哄哄的,閃過當初赫爾曼拿槍指着陳蘇簌腳邊的畫面,又自動插進了洛克把他扛起來塞進車裏的片段;耳邊一會兒是之前陳蘇簌親口述說洛克在他身上施加虐待的聲音,一會兒又是赫爾曼說的那句“洛克先生不會在意”。
“你的腿……”尤利往前半步,目光也從陳蘇簌雙腿移到他臉上。
陳蘇簌臉色卻未見憔悴,一派風平浪靜,甚至還因為對面的人過于明顯的恐慌而浮起一抹笑意。
“別多想,不是赫爾曼少将打的,不關你的事。”他說着,驅動輪椅靠近了一點,拍拍尤利垂在身側的手,“推我到客廳去。”
小少爺有點轉不過腦,愣愣地,下意識照着他的話做。
茶幾上那杯沒喝完的紅茶果然是他的,他端起來喝了一口,動作不甚文雅,至少不是西方品茶該有的禮儀,但卻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韻味。
又順手把那盤點心往尤利那邊推了推:“嘗一嘗?我家鄉的特産。”
“啊……?哦。”尤利反應過來,就已經見他用兩只手指拈起一小口遞到他嘴邊,眼神溫和慈愛。
貴族家庭講究教養,從來沒有人會這樣喂他吃食,他愣了一下才張嘴含下,竟也沒有生出嫌棄的念頭。
外皮是酥脆的口感,入口即化,随即漏出裏頭花生與麥芽交織的香氣,清甜不膩,是從來沒有嘗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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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嗎?”陳蘇簌問。
“好吃。”他點頭。
那人便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雙眼往下彎成一對月牙,嘴邊塌下兩個淺淺的梨渦。
“之前聽說你病了一個月,我總擔心你是被虐待了,後來醫生上門換藥我就向她打聽,她總是語焉不詳,卻又叫我放心。我左右都放心不下,所有一聽說你好了,就跟洛克說想見你。”他解釋道。
他不主動提自己的腿,尤利只好忍住發問的欲望,簡單地說了說自己所謂的生病情況。他自己只大概知道那是催情藥劑的殘留作用,但那段時間意識混亂,記憶也是斷斷續續的,醒來後回看那些記憶片段,像蒙了層紗一樣朦胧,沒什麽切實的體會。
陳蘇簌聽罷舒了一口氣,道:“沒吃苦就好。本來就是我的行蹤暴露才導致整個越獄計劃被他們知曉,後來你都逃出去了,又因為我才被迫重新回來,是我對不起你。”
尤利見他眼底漫上濃濃的愧疚,不由得有點難為情的不自在:“你不用道歉,是我自願的。”
好在陳蘇簌一貫也不是個矯情的人,揉了揉小少爺的頭,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起了自己受傷的原由。
他那日先一步被洛克帶走,少将許是氣極了,等不到回歡樂園或者宿舍,直接扛着人就近走進了辦公樓,把他壓在自己辦公室裏搞。
辦公桌上原本堆滿的文件被推落到地上,窗簾緊閉,燈也沒人顧得上打開,周身一片昏暗。紅發的男人一邊在陳蘇簌腿間馳騁,一邊逼問他與柏格的關系。
陳蘇簌痛得不行,沒有聽清楚他的問話,他便勾住他陰莖上的銀環狠狠往外扯,逼得人痛苦地蜷起身子。
一雙盛滿瘋狂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線裏異常顯眼,他突然抽出自己的性器,轉身打開了身後的檔案櫃。沒費多少功夫就準确地抽出一個文件夾,翻開拿出其中一頁,啪地一聲按到了趴在桌面上沒動的陳蘇簌面前,青筋暴起的手把那張A4紙都捏出好幾道皺痕。
姓名:柏格·裏森
性別:男
身份證號碼:……
右上角貼着清晰的一寸證件照,顯示着這是柏格的檔案資料。規整的表格将柏格所有個人信息都羅列其上,詳細到家庭住址與成員,白紙黑字,醒目異常。
陳蘇簌看了幾眼,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只是在洛克翻過他的身體再一次進入他時皺着眉呻吟了一聲,抓緊了男人放在他臉側的手。
這是一場沒有任何快意的性愛,洛克只顧着自己的橫沖直撞,刻意扯弄挂在敏感部位的銀環,讓他疼得發出不成調的呻吟,然後像個被背叛的丈夫一樣對着他痛苦的臉連聲質問。
陳蘇簌全程緊咬着下唇承受他的粗暴,無暇回答,直到被內射的時候,才喘着氣抱緊了身上的男人,趁着對方得到滿足時短暫的平靜,貼近他的耳朵,告訴他自己對柏格從頭到尾只是一場單純的欺騙和利用。
洛克直起身來,盯着他的眼睛問他和那獄警有沒有做愛。
陳蘇簌搖頭說沒有。
洛克又繼續追問為什麽要逃離。
他艱難地撐起身子,輕輕推開對方,然後歪頭露出一個笑,用絕望又無奈的語氣說道:“因為你對我太差了啊,哪有情侶我們是這樣的?”
幾年前洛克用暴力強迫陳蘇簌接受他的求愛,而後在所謂“情侶”相處中,但凡他有表現出一點的不順從,都會被按在床上折磨一通。
他故意這樣說,讓洛克有短暫的愣神,然後趁機踏着一地的文件轉身,直接用身體破開窗簾,從大敞着的窗戶一躍而下。
二樓,摔斷了左腿。
上來的時候是坐的電梯,陳蘇簌全程被按在懷裏,洛克以為陳蘇簌不知道自己只在二樓,以為他是報了尋死的心跳下去的。
其實早在他被按在桌子上後入侵犯時,就已經知道自己所處的樓層很低了。當時風揚起窗簾的一角,餘光大概瞥到了窗外的景色,一個想法瞬間在心中成了型。
陳蘇簌向來聰明,心思缜密,在歡樂園備受折磨的幾年裏,已經十分懂得利用各種小心思為自己争取最有利的局面。
左腳落地被震得揪心的痛,他仰面躺在水泥地上,幾秒後看見洛克的臉從窗戶內探出來,眼神裏寫滿震驚和焦急。
他知道自己贏了。
故事說到這裏,尤利整個人都已經驚呆了,他沒想到還可以這樣,故意讓自己處于危險的境地來換取對方的退步。
陳蘇簌又喝了一口紅茶,嘆了口氣道:“我這麽做的前提是他一開始就從來沒有掩飾過對我的愛意——雖然他愛人的方式不敢恭維。”
溫室裏長大的小少爺心思異常單純,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眼睛裏寫滿了敬佩。
他頓時有些無奈,放下茶杯拍拍尤利的臉,笑着說:“我說得這麽詳細,是想讓你學着點,回去以後有機會也好給自己讨些好處。不是讓你崇拜我的。”
“我也要跳樓嗎?”尤利回神,愣愣地問。
“跳什麽跳?這裏是五樓!”對方恨鐵不成鋼地用食指在他眉心用力點了一下,“我那是迫不得已,你可不要刻意傷害自己。說的是以後若是有機會,就順勢好好發揮,讓那少将對你多些憐愛,懂嗎?”
尤利只好揉揉自己的額頭,應道:“哦……我記住了。”
說着又突然想起越獄那一天,柏格在他的勸說下帶着其他人先行逃離,臨走前托付自己轉告給陳蘇簌的話。便将前因後果大致說了一邊,并把對方的話原封不動地說給他聽:“若有機會,轉告他,‘等我回來接你’。”
卻沒想到陳蘇簌聽完并無波瀾,坦然地說:“軍方追過來之前,當時你們先上木筏,我獨自等下一趟,他也對我說了這句話。”
說完看見小少爺迷惑不解的眼神,聳聳肩,又接着補充:“我對洛克沒有說謊,一開始勾引他就是抱着利用的目的,只是沒想到他陷得那麽深……我也不想害他的,希望他跑遠點,不要因為虛假的愛情回來找我。”
尤利覺得自己的內心再一次受到深深的震撼,甚至于到了認知崩塌的地步。在他所接受的教育裏,與愛情挂鈎的詞語從來都是真誠與忠貞,從沒想到還有欺騙與玩弄的選項。
陳蘇簌卻毫不在意,反過來問他:“赫爾曼少将說過喜歡你嗎?”
尤利認真想了想,搖頭。
他又問:“那你覺得他喜歡你嗎?”
“不喜歡。”
“可是剛剛我隔着門鋒看,感覺他對你挺溫柔的……?”陳蘇簌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小少爺低下頭,攪着自己的手指,慢慢說道:“當年我爺爺把他們一家驅逐出第一城,他好像因此很記恨裏蘭斯這個姓氏,最開始經常用皮帶打我……後來我被打怕了,不敢反抗了,他就讓我像小時候一樣叫他‘哥哥’,有時候把我當小孩子一樣哄,有時候又莫名其妙地暴怒。我住進這裏的時候腦子不清楚,很粘他,他那段時間就沒再那樣,我以為他真的要對我好。但前幾天說要給我紋身,我不願意,他又生氣了,把我綁起來強行紋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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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一個無情的男人,嘻嘻。
雖然今天一整章都主要在說蘇蘇,但副CP的每一次出場都是對主CP有推動作用的,真的不是喧賓奪主哦
以及昨天有一個鐵子說我短小,所以今天比平時多了1000字,希望大家不要不識好歹(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