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一 回歸

第41章 四十一 回歸

看着自家小弟這般模樣,大哥弗洛西心痛如刀絞,只能放輕聲音哄他,卻起不到任何作用。小孩的神智被夢魇困住了,大腦進入應激狀态,根本分不清眼前是敵是友,只知道本能地逃避與排斥,拒絕外界的一切靠近自己。

冬末時節,乍暖還寒,尤利的身體因為情緒激動而出出了一層薄汗,被冰涼的地板一貼便冷得不斷發抖。眼看他哭到快要斷氣,弗洛西別無他法,最後只得轉身出去敲響隔壁的房門,把四妹叫了起來。

或許小孩是因為某些經歷而單純地抗拒同性的接觸,又或許終歸是女性獨有的溫和與無害能讓人感到安全,當老四艾瑞兒跪在地上展臂把他抱緊懷裏的時候,尤利竟也沒有掙紮,反而是死死抓着被角的手慢慢松開了一些,身體也不像方才顫抖得那麽厲害了。

弗洛西站在五步遠的地方,心裏的石頭稍稍往下放了放。

裏蘭斯家裏沒有人是傻的,從幾個小時前小弟被接回家的那一刻,看見他脖子上遮不住的吻痕、右腳腕的斷鏈以及白得不正常的皮膚,大家便都對他被綁這一年的經歷有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猜測。但現下看來,這段經歷遠比想象中還要殘酷,竟把從小浸在愛與寵溺中長大的裏蘭斯小少爺,昔日驕傲活潑的尤利,折磨到如今這般凄慘卑微的境地。

這一刻,滔天怒氣與酸澀發苦的憐愛交織纏繞在一起,像兩道互相博弈的龍卷風,無情地肆虐過他心髒每一個角落,不僅掀倒滿地建築,更是卷起無數樹木花卉又抛下,最後只留下一地狼藉不堪。又像是兩種化學性質極為活潑的試劑溶合到一起,激烈反應爆炸出一股刺人發淚的氣體,那氣體又多又濃,卻無處可散,直把心室撐得發脹發疼,最後爆裂開來,血肉模糊。

弗洛西知道這股氣體正在裏蘭斯家中每一個人的心髒裏發酵,但除了折磨自己外,沒有其他作用。

他們現在不是皇室貴族裏蘭斯,而是無權無勢的商人家庭裏蘭斯。

那頭,在老四輕聲細語的安慰下,小少爺終于緩了過來,神智慢慢恢複清醒,但身體一時半會還未能平靜,現下正蜷着身子埋在姐姐的肩膀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抽泣。

他小時候體質并不好,全靠裏蘭斯老爺子十幾年如一日地砸錢為他調養才擁有了基本合格的身體素質,但體格始終還是比不上成年男性那樣健壯。如今被擄一年後回家,更是瘦得過分,即使是被女性抱進懷裏也不見得有任何違和感,只讓任何鐵石心腸的人看了都忍不住眼中發酸,可憐得緊。

不知不覺,外頭天色微微泛青,這一通折騰竟已經一個多小時過去。

六點,艾瑞兒給尤利擦幹了眼淚,牽着人回到床上,弗洛西則到樓下廚房給弟弟妹妹倒水,恰巧遇見早起的母親,便将昨晚的事情說了一遍。

母親與他一起端着牛奶送到樓上,将兩個年輕人趕回去補覺,而後關上房門,轉身坐到床邊,給瞪着眼睛不敢入睡的小孩掖了掖被子,手心輕輕拍着被面:“上帝會保護你,裏蘭斯家的每一位成員都會保護你,放心睡吧,我可憐的孩子。”

給他喝的那一杯牛奶添了些鎮定助眠的藥物,很快,困意洶湧來襲,萬般掙紮之後還是宣布戰敗,尤利閉上了漂亮的蔚藍色眼睛。

七點半,其他長輩陸續起床,先後不約而同地到小孩的房門口張望一眼,又悄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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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朝陽正好,溫暖柔和,大伯母拉開了對着床尾的那一邊窗簾,坐在床邊打起了毛線。她打算為熟睡的小孩織一個可愛的毛絨帽子,作為遲來的聖誕禮物。

九點,她有些累了,摘下眼鏡正打算休息一番,擡頭便見自己的二兒子在房門外招手示意她出去,似乎是有事商談。

她點頭,正想回頭再最後确認一次小孩睡得安穩與否,卻正巧瞧見他喘着氣驚醒,頭發亂糟糟的,臉上還帶着幾個小時前的淚痕,眨眼間便已經一頭撞進她懷裏。

“有定位……!腳、腳鏈上!幫我解開……他要來抓我了……”

語序颠倒混亂,聽得出濃濃的害怕與慌張,在場的另外兩人聞言,表情都出現了僵硬。

半個小時後,專業的團隊被請到裏蘭斯莊園裏。由于鎖扣位置與皮膚相貼,操作難度大,最後足足花了兩個小時才把鐐铐打開,細白的腳腕就此被解救出來。技術人員當場用儀器探測,果然發現其中藏着一枚定位芯片,并即刻送往郊外進行銷毀。

弗洛西在一片沉默中掏出電話,安排加強莊園安保的系列事宜。

當日下午,另一批來訪者進入家中,對尤利進行心理治療,但基于病人的病情過于複雜,并且存在抗拒的心理,短期內無法取得明顯成效,醫生只得留下防止夢魇的鎮定藥物,約定兩日一次進行長期療愈。

傭人在尤利房間裏另支了一張床,由幾位兄長每夜輪流陪伴,暖黃色的小夜燈徹夜亮着,安眠的牛奶與熏香也從不落下,加之細水長流的心理治療,如此過了足足一個月後,小孩才逐漸可以自主入眠。雖然夜半時分還是時常會驚醒,但好在驚醒後的反應也随着時間而不再那麽激烈,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發展。

就像他們的日子,雖然有仍有諸多困難,但一家人團聚,生活也終于還是逐漸邁回正軌。

三月,許是政治方面出現了某些動蕩,皇室突然宣布了一道跨城管制的法令,他城居民進入第一城,皆要提交申請并經過嚴厲的審查,得到許可後才可放行,非正當理由不得随意出入首都。

商人們最是叫苦連天,唯獨裏蘭斯家松了一口氣,這意味着那個另自家小孩恐懼的存在也會被限制住,其帶來的威脅大大降低。

同周,二哥驚喜地發現尤利第一次沒有被噩夢困擾,安穩睡到天亮。一家人開了香槟慶祝,尤利如同小王子一般被擁簇在人群中間,手裏捧着牛奶,養回一點肉的臉上出現了難得的笑容,有幾位感性的長輩見狀甚至偷偷抹了抹開心的眼淚。

但只有尤利自己知道,他靈魂中其實有兩個窟窿。有一個被慢慢填補上了,另一個卻還空蕩蕩地漏着風。每個看似安穩的夜裏,他的潛意識裏好像總在渴望着什麽,這種渴望每每在醒來的一瞬間達到頂峰,然後即刻消散,再去回想,确是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他生理性地抗拒去努力搜尋那個答案,但渴望消散之後留下的失落卻日日壓在他的心頭,讓他不得半刻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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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寶貝依舊好可憐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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