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 重逢
第42章 四十二 重逢
尤利開始試着主動和心理醫生交談。
主治醫師本以為這是一個好兆頭,但嘗試深入治療後,卻發覺病人的狀況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複雜,即使是在病人全力配合,治療也沒有取得任何進展。他不得不開始思索另外一種可能性,并最終向病人家屬提出委婉的建議——病人尤利·裏蘭斯或許需要到醫院裏進行更專業全面的腦部檢查。
好在這一家的長輩們在小孩的事情上向來十分上心,次日便聯系到當地最有名氣的醫院,親自陪着病人來來去去折騰了一下午,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末節的項目。
當夜,醫院集結了一屋德高望重的腦科與精神科醫生進行會診,對着檢查結果的種種圖像與數據研究了整整一個通宵,最終認定病人大腦皮層某些神經着位點受過不明藥物的侵蝕,直接導致其接受、處理及判斷信息的方式産生錯位,并伴随有一定的幻覺與異常情緒。
而心理醫生收到診斷結果後,則認為這種生理上的病象與病人本身的心理存在一定沖突,如果長期放任兩者博弈,可能會導致患者病情加重,或許有演變成人格分裂症的風險。
在場的家屬被接二連三的宣判弄慌了神,半響沒有開口,尤利卻靜靜地坐着,思索片刻後,突然擡頭問:“如果,把我的記憶都洗掉呢?”
提議被醫生一口拒絕,理由是就算洗掉了記憶,生理上的病竈依舊存在,并不能起到什麽作用。但卻算弄巧成拙,提供另外了一個劍走偏鋒的思路——在弄清控制腦部神經的致幻藥物是什麽之前,可以試着改變心理治療的方向。
于是醫生開始嘗試對尤利進行催眠治療,并順利獲取到他意識深層部分關于受幻狀态的記憶,不多,但也可以窺見其中對某個對象全心全意的依賴、親近與渴望,其份量甚至超過了自我的存在,令人心驚,間或還夾雜着對外物的逃避與排斥。結合過去對這位患者進行治療疏導時得到的碎片信息,醫生重新制定了心理疏導計劃,并着手進行治療,疏導排解病人潛意識裏對“那位對象”的恐懼,幫助他正視自己生理上的病竈,逐步減少他不斷否定自我而産生的人格撕裂感。
四月,吞并兩座城後權勢翻倍的波利巒斯城正式宣布脫離皇室的掌控,自立為波利巒斯國,一時間人人自危,安逸了數百年的皇室終于感受到來自敵人的威脅,但終究手腕無能,只能在形勢推動下草草頒布了數項粗糙的法案勉強彌補國家分裂帶來的陣痛。
時局動蕩帶來的沖擊對各地經濟都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但裏蘭斯家卻抓住這個機會一躍而上,大面積占領了市場,商業規模迅速壯大,一夜之間跻身富商榜前,風光無限。
五月,波利巒斯國虎視眈眈,在皇室低聲下氣的哀求下,裏蘭斯家與其達成了白紙黑字的協議——裏蘭斯家為皇室抵禦外敵提供穩定的資金支持,而皇室則會在戰争中盡自己最大限度保全裏蘭斯每一位家庭成員,必要時可以向其開放皇宮作為庇護所。
倒也不是仍然對皇室存在什麽幻想,只是若真國破,對他們自己也沒有任何益處,再加上自家小孩的特殊情況,他們與第一城的存亡在某些程度上是綁在一起的。
此時尤利的病情已經得到很好的控制,晚上睡覺時不再需要陪床,不再象受驚過度的小動物一樣一驚一乍,雖然不會主動出門,但也不會抗拒适當的外出,甚至偶爾提及失蹤一年的話題時,還可以說上一兩句過去的經歷。
不過也僅僅只是不痛不癢的一兩句,除了提及自己大部分時間不能外出、遇到過一個腦子很好的朋友、吃穿用度其實還可以,以及“那個對象”正是昔年被趕走的鄰居赫爾曼之外,就沒有再多的內容了。
他還問過當年兩家糾紛的具體細節,但長輩們最終還是沒有回答,只說确實是裏蘭斯家有錯在先,但這一切都與當年還小的尤利無關,無論如何,那都不是他受到如此折磨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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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應了一聲便沉默下去,也不再繼續追問。
六月,街市上嚴肅的氣氛濃郁到幾乎有了實體,空氣也仿佛停滞了流動,就連小少爺也察覺得到,苦心相瞞的家人們終于嘆了口氣,摸摸他柔軟的金發,坦白了戰争在即的事實。
為了萬無一失,也為了最大限度地保護尤利的情緒,第二天,小少爺與家裏幾位身體不好的長輩就被一同送進皇宮。
細數下來,裏蘭斯家被無辜撤爵抄家的事情才過去一年多,皇家心知肚明自己在這大金主面前早已經沒有信用,但出于維護雙方的協議的需要,又或者說為了讨好金主,他們只能費心費力地接待這幾位進來暫住的裏蘭斯家人,故而安排的住所與待遇都是上等貴客級別,生怕有所怠慢。于是裏蘭斯家暫時擁有了這棟建在禦花園旁的獨棟小別墅,內裏裝修金碧輝映,極盡奢靡,仆人傭工也一應俱全。
只是終歸不是自己家,也僅僅只是暫時容身而已,尤利對新環境依舊有些無法避免的抗拒,更談不上住得舒适與否。
住進皇宮裏的第五天,他被大伯母領着逛花園。已是初夏,灌木叢中零零散散有好些不知名的花朵開放,争奇鬥豔的勢頭已經乍顯,整個花園中飄蕩着一股淡淡清香,樹冠中偶有清脆的鳥叫響起,就連見慣大場面的老人家也忍不住贊嘆了幾句,确實是一個令人放松的好地方。
轉過彎,入眼是一片造價不菲的人工湖,小少爺還未來得及游逛,卻先意外在湖邊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略顯消瘦,看起來無比孤單。
驚疑之下走近一看,竟果真是當日被柏格帶走後便再也沒有音訊的陳蘇簌——他并沒有多大變化,只是一頭标志性的黑色長發已經剪短,此時正坐在湖邊的大石頭上,盤着腿,托着腮,百無聊賴地抓了一把飼料逗弄滿池錦鯉。
陳蘇簌見他也是驚訝,卻也并沒有很大熱情,只是随手招了招呼,懶洋洋問道:“要來和我一起坐會兒嗎?”
尤利面露緊張,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家長,得到鼓勵的點頭之後,才邁步慢慢走過去,挨着陳蘇簌坐下來。
他的心跳略快了些。回到家的這幾個月來,他一直在避免接觸到與被囚經歷有關的事物,說到底,陳蘇簌也是那段經歷中的一部分,他怕對方一提起舊事,自己會控制不住病情的複發。
“我之前一直有在打聽你的狀況。”黑發黑眼的青年還是先開口了,他揚手一揮,把手中的魚食盡數撒向湖面,動作間有股小少爺從來沒見過的英豪俠氣,“後來聽說你家人都對你很好,我就沒再多過問,沒想到現今會在這裏碰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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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病情的一切描述都是我瞎編的,如有不科學, 那就是我的私設。
這是昨晚的更新,淩晨發了之後覺得關于病情的不必要描述确實太多了,所以删了重新改,對不起給我留言的幾位好兄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