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No.1來到吉爾鎮

No.1來到吉爾鎮

草原上的清晨冷風陣陣,比起炎熱的午後更令人舒心。

辛集端身坐在木制吊椅上呆滞地望向遠方,手裏緊緊攥着一盒新買的煙。

而這時,他身後跑過來一個小女孩,她一身白色長紗裙,臉上洋溢着歡笑,天真無邪,頭發紮成了兩個圓鬏頂在頭頂,離得遠一看如同草原上正吃草的小羊,她悄悄湊到辛集身後,手裏拿着一張錄取通知書。

錄取通知上印着清華大學,名字是辛棠。

其實辛集早已經察覺到身後的辛心,可他并不想動,他知道這幾天家裏都很開心,就因為辛棠考上了清華大學,再過不久,辛棠就要離開這個偏僻的小鎮,去北京讀大學......可能再過幾年之後,辛棠就會成為一名優秀的心理醫生,為很多人排憂解難。

想到這些辛集唉聲嘆氣地将煙盒放回自己的褲兜裏,他不想只因為嫉妒而染上煙瘾。

“哥哥,你怎麽啦?”辛心稚嫩的聲音傳來,她還用手指輕輕戳了戳辛集的手背。

而聽見了他也沒有說話,還是木讷地望着草原。

“哥哥,哥哥,你快看!這是姐姐的錄取通知書,姐姐很快就要去北京讀書啦!北京一定很繁華。”辛心臉上映着喜悅,她也坐在木制吊椅上,歪過頭靠住辛集的肩膀,雙手擺弄着那張錄取通知書仔細看了起來。

僅憑這張紙,全家都有了驕傲的底氣。

可過了一會兒,辛心又略顯悲戚地說:“哥哥,姐姐去上學......是不是要很久才會回來啊?”

辛集聞聲苦笑了起來,“是啊。”

去上大學,最短也要四個月才會回來。

“啊......”辛心頓時就将錄取通知書有字的那一面朝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她像只小貓似的蹭蹭辛集肩膀,頭頂上的其中一個圓鬏還頂着辛集的胸口,臉上卻沒了笑意,“為什麽長大了就要離開我們呢?”

這個問題似乎無解,辛集無力一笑,左臂摟住辛心的肩,“小丫頭,你要是想姐姐,可以給姐姐打視頻電話,那樣你就可以見到姐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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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想和姐姐玩兒該怎麽辦呢?”辛心也望向了草原。

此時此刻草原上空蕩蕩的,羊群像是浮在青草之上的一幅畫,卻還是逃不過這麽多令人煩惱的問題......

小丫頭剛剛還滿心歡喜呢,一轉眼,就不高興了。

辛集無奈地笑了笑,擡手摟着辛心的肩膀,安慰道:“小丫頭,姐姐她的未來會很美好,而美好也是需要努力的,你......聽沒聽過付出才會有回報這句話?”辛集也歪過頭,看着懷裏小丫頭那一雙閃閃發亮的眸子。

一陣晨風襲來,辛心眨眨眼睛,她那雙眼睛裏透着不解,可随即又點了點頭。

“對啊,付出才會有回報,這麽多年姐姐付出了很多的努力,離開家鄉、離開我們她也會難過,但我們不能讓姐姐因為我們而改變選擇,因為人生是姐姐自己的,姐姐自己做的選擇,我們就要支持她,這樣姐姐才會勇往直前,無懼、無畏,因為我們是她最堅強的後盾。”辛集雙眼盯着腳下,搖晃雙腳撥弄着那些綠草,他多想也能夠不顧一切離開這裏,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哥哥,我去給姐姐買很多的棒棒糖,如果姐姐難過吃糖就會開心了,你說好嗎?”

辛集點了點頭,“好呀,快去吧,一會兒姐姐起床了,你給姐姐一個驚喜,和林叔說,拿一罐子棒棒糖,到時候我給林叔發錢。”

“好的!”然後辛心就拿着那張錄取通知書,興高采烈地朝民宿旁邊的小賣部跑了過去。

看着小丫頭無憂無慮的背影,辛集很是羨慕,只可惜人都是要長大的。

長大了,得到很多,同時也會失去很多,這是時光的魅力......剛開始它讓你恨不得将自己的人生按下二倍速加快、再加快!可慢慢的它又讓你想要停下來慢一點、再慢一點,最後處于時而快時而慢的生活之中,恍恍惚惚地你才發現最終已然來了。

他輕輕嘆氣,起身離開了。

整理好心情,等會兒他還要去接民宿新來的客人。待老金開大巴車過來時,都已經七點半了,辛集正在餐廳裏吃飯呢,一看見大巴車他仰頭喝了一大口水将口腔裏的食物順下去,便起身開始往外跑,邊跑邊喊道:“老辛,我走了!”

“啊!”餐廳裏也不知道從哪兒傳來的一聲。

老金一看見辛集跑過來就将車門打開,吼道:“辛集啊,你慢點兒跑!別他媽摔了!”

此時車裏只有三個人,老金和另外兩個民宿的老板。

剛踩上大巴車的臺階,辛集腳一滑差點兒臉朝地撲倒在大巴車的臺階上,幸好他及時伸出手撐住臺階,目不轉睛地盯着身下臺階的棱角,不禁也心裏一驚。

“哎呦,這一大早就行這麽大禮?我可受不起。”老金笑着搖了搖頭,啓動車子,“趕緊上來,我關車門了啊!”

話一說完,還沒等辛集從地上爬起來,老金就按了車門的開關。

辛集吓得趕忙抽回腿站起了身,随即沖着老金喊道:“老金你跟我有仇啊?”

“沒仇啊。”老金雲淡風輕地笑了,雙手握住方向盤,立馬喊道:“等會兒不趕趟兒了,你他媽快點兒啊!一天天好像智障兒童似的,腿腳都不利索了?提前步入老年階段,我看你體格還不如我呢!要不我給你聯系個精神病院看看去吧?”

聽見這番話辛集都愣了,一時沒反應過來,腿腳不利索和精神病院有什麽關系?

旁邊的另外兩家民宿老板似乎也聽出了其中的不對茬兒,搖頭笑了。

“老金,腿腳不利索啥時候得去精神病院就醫了?”辛集扶着老金駕駛位座椅靠背問道。

“誰知道你是不是腦袋不好使,才腿腳不利索。”睡一覺似乎還是有點兒迷糊,老金擡手用力抹了把臉,與辛集緩緩道來:“前天晚上跟我兒子喝了大半宿,我都沒發現我兒子進了城裏打工幾年,歷練得酒量竟然這麽好!二鍋頭幹了一瓶啥事兒沒有,我他媽喝完一瓶我都懵了,這小兔崽子太能喝,把他老子喝得找不着北!昨天睡一天今天還迷糊呢。”

一聽老金的兒子幹了一瓶二鍋頭啥事兒沒有辛集也有些不可思議,想到老金的兒子也就二十出頭,比自己大了幾歲,酒量竟然這麽好......辛集湊近了略顯不信地笑了起來:“你這話也太玄乎了,誰信啊?”

而老金直接來了一句:“要不一會兒我拉你去我家跟他喝點兒?較個高低!”

聞聲辛集趕緊擺手,“別別別!我一瓶啤酒就倒,一瓶二鍋頭?那我就直接得撞牆了,可能連家都找不着......”說完,辛集轉身坐在了駕駛位後面的座位上,拿出手機插上耳機開始聽音樂。

[在那座陰雨的小城裏,我從未忘記你。]

[成都,帶不走的只有你。]

果然,人是不會滿足的,永遠不會滿足。

聽到這兩句歌詞,辛集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這些,可他就是想到了這些。

也許......以後自己能有幸去成都的街頭走一走,也許一輩子也不可能。

他呆呆地偏過頭,看向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草原,來到這裏多少年了?仔細想想他都記不清自己剛剛來到這兒是什麽樣子了,也許這就是歲月的魔力吧,“它”增添了許多成熟與穩重在你身上,同時也減去所有稚嫩與天真。

吉爾鎮車站裏,姜陶坐在座位上傻傻地等待。望着空無一人的訂票窗口,他沒想到,這裏好歹也是一個車站,大廳裏除了他竟然一個人都沒有?方才訂票窗口裏還有一個工作人員,現在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姜陶垂頭嘆了口氣,他擡起左手瞥一眼手表,已經七點五十三分了,關于他訂的民宿老板究竟什麽時候來接他,他也不知道,不過距離上一次他給民宿老板打電話詢問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整整半個小時,讓他更加無奈的是,民宿老板說了馬上到。

結果半個小時後,也沒到。

“呼,冷靜。”姜陶長籲一口氣後小聲勸着自己要冷靜,他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畢竟來到這裏做支教老師是他自己選擇的,所以來到這裏無論是受了苦、受了委屈還是生了氣......一切不順心他也只能自己承受。

姜陶無奈地閉上雙眸,狠狠吸了一大口氣,再慢慢地呼出、直至全部呼出,他才再次睜開雙眸。距離開學還有半個月左右,所以他訂了民宿,在三家民宿中他堅定地選擇了這家的原因,僅僅只是因為他在攜程旅行軟件上看照片時,看到了一張牛肉幹和其他一些內蒙特産時饞得直咽口水,他覺得這家的飯菜很好吃,所以他就一時沖動選擇了這家。

畢竟人是鐵飯是鋼。

如果選擇了另外兩家會不會自己現在已經坐上了車?

沖動了......姜陶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按開屏幕再關上,按開屏幕再關上,他已經百無聊賴到了這種地步。

出發之前姜陽還同自己說,“要是堅持不住了就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哦親愛的哥哥!”

姜陶沉默地看着已經黑屏的手機,要不打電話?

打什麽電話!心裏還有一個聲音喊了起來。

要回家就自己訂車票回家,還用姜陽那個小羊崽子接什麽接!這麽大人了難道找不到家嗎?那個聲音又喊了起來,這一次明顯更加憤怒。

随後心裏又有另一個略顯委屈的聲音響了起來,大丈夫能屈能伸......

姜陶唉聲嘆氣地搖了搖頭,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去找陶醫生聊一聊,自己竟然和自己心裏幻想出來的聲音吵起來了?自己是不是壓力太大出現幻覺了?焦慮症?抑郁症?還是精神分裂症?又或者是幻想症?

但心理學疾病太多太多,總之姜陶是覺得自己有病了。

小時候自己總是跟着陶醫生一起去面對那些心理疾病患者......可眼前一晃而過那些患者的臉,你有病嗎?心底裏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姜陶點了點頭。

有什麽病?你就是沒有耐心而已!心裏另一個聲音響起。

“是嗎?”姜陶也有些懷疑地問自己,他覺得自己有病也覺得沒病,看來自己跟精神分裂症果然是沾邊兒的。

正當姜陶和心底裏的另一個自己聊得投機,而這時電話卻響了,姜陶還被突然這一聲吓得一哆嗦。

他一看,是個陌生號碼,又有些熟悉,先前來過電話。

可他剛準備接聽的時候,這個電話卻被挂斷了。

“哎......”姜陶十分震驚地皺起了眉,“這他媽什麽鬼?”

“你好,”這時身後又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聲音,他的聲音很低沉,聽着似乎不怎麽開心。

聞聲姜陶轉過了身,看見這個人他先是愣了一下,之後笑着應聲:“你好。”

“是姜陶先生嗎?”辛集将他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文绉绉的,看起來有點兒弱不禁風,但是又不太靠譜的樣子。

姜陶點點頭。

“我是哈達民宿過來接你的,跟我走吧。”說完,辛集就朝着姜陶走了過來,然後伸手搶過姜陶手上拎着的手提旅行包。

“我......”姜陶看着已經拎着他的手提旅行包轉身走了的那個人,想說什麽卻又發現似乎沒什麽好說的。

他訂的民宿确實是叫哈達民宿,但剛剛那個打來電話的陌生號碼也就是眼前這個人确實讓他有點兒發怵,不過應該不會是綁架犯什麽的吧?自己也沒什麽優點,綁架犯哪可能盯上自己?想了想姜陶确信地點點頭,跟着那個人走了。

走了差不多兩三分鐘,一直到跟着那個人上了大巴車,那個人都沒有說一句話。

那個人不說話,姜陶也就不好意思說什麽了。

不過一般的民宿老板不都應該話多嗎?姜陶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那個人就坐在自己旁邊,姜陶還偷偷地睨了他幾眼,看着應該就不是什麽好相處的人......看着自己的手提旅行包被他緊緊抱在懷裏,姜陶也沒說什麽,歪過頭靠着車窗,汽車、飛機、大巴車幾經輾轉已經讓他很累了。

車子啓動之後,車上幾個人在聊着,不過也不包括那個人,姜陶閉上眼睛裝睡。

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麽和這些人相處,畢竟他是亓州人,現在到了內蒙古自治區單陽市......科爾沁左翼後旗的......吉爾鎮,還是需要适應一段時間的。

而他最拿手的相處方式就是裝睡。

只不過大巴車晃來晃去的真讓他有點兒迷糊,他悄悄睜開眼睛往窗外瞟了一眼,窄窄的街道上許多的人、許多的車......這樣的景色讓他心裏一陣悶,也不知道還有多久才到,再晃一會兒他就真要睡着了!不用裝睡了。

姜陶又一次閉上眼睛,可他沒想到,他真的就......睡着了。

還睡得特別沉,連夢都沒做。

再睜開眼,他就看見車窗外面一望無際的綠色,到草原上了。

草原上成群的牛羊,碧藍的天空上飄着幾朵慵懶的白雲,猶如風中的哈達一般彎彎繞繞的河水,還有最顯眼的一座又一座蒙古包,姜陶看向車窗外所有引起他好奇心的東西,不禁有些後悔,既然來到草原就應該選擇蒙古包住住啊......

姜陶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人,他也不知道這個人叫什麽名字,就是看着年齡挺小,那張臉他恨不得伸手掐一把,好像稍稍用力就能掐出水兒來。

那個人還是抱着他的手提旅行包,跟他剛上車那會兒一樣坐姿。

那個人不累嗎?姜陶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

他還看見了幾個生面孔,應該是在他睡着之後接到的旅客吧,他擡起左手看一眼手表,這都快十點了。

看了時間之後他輕聲問一句:“還有多久才到?”

“馬上。”辛集冷冷地應一聲。

聽見馬上二字,姜陶就覺得窩火,他實在是不能理解這個地方的人對于時間的形容。

差不多半個小時也能說成馬上?

這次的馬上又要多久?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一天?

姜陶繃着臉憤恨地瞪着窗外,他只能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車窗外的美景之上。

這時,車卻停了。

車停了之後姜陶很震驚,“這是......怎麽了?”

可以說他完全沒有想到這次的馬上竟然這麽快,也就一兩分鐘,就到了。

姜陶半信半疑地看向那個人,可突然停下車确實讓他心裏的怒氣全部消失。

“下車。”而那個人立馬就給了他一個答案,确實到了。

那個人起身朝大巴車前門走去,臨下車前,還和司機道了謝,“老金,這趟辛苦了,有空來我家吃飯,到時候給你準備二鍋頭。”

老金瞪他一眼,“滾蛋,跟我見外啊?”

然後那個人就下了車,姜陶也緊跟着下了車。

等車開走,兩個人就開始朝一個方向走去。

走啊走啊走,一望無際的草原讓姜陶很是疲憊。

跟着那個人走的時候,姜陶真想問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因為有很多事情想問卻不知道該怎麽開頭,一般開頭不都是名字嗎?

可姜陶似乎只能用喂來開頭。

“喂,”姜陶喊了一聲,他擡頭盯着那個人的背影,卻覺得自己很沒禮貌。

就這一聲,那個人立馬停下來轉過身,盯着姜陶,沉默不語。

那個眼神讓姜陶有些後悔,一雙充斥着平靜與審視的雙眸直勾勾望向他。

他的心怦怦怦一直跳。

可那個人的眼神似乎在等他說下文。

“那個......”姜陶想了半天,才開口問:“還有多久到?”

姜陶确實已經很累了,而且還很餓,餓得前胸貼後背。

“馬上。”

聽見馬上姜陶撇嘴笑了,厲聲問道:“你們這兒對‘馬上’是不是有什麽誤解啊?半個小時也叫馬上!一兩分鐘也叫馬上?馬他媽什麽上啊?你就告訴我還有多久才到?我他媽要餓死了!能不能靠譜點兒啊大哥?”姜陶看着那個人将心底裏的不滿徹徹底底地發洩了出來。

這一喊也将他從早上在車站等人直到現在心裏堆積的所有怒氣吼了出去。

然而那個人就這麽打量着他,冷靜沉穩,嘴角還勾起了一抹微笑。

姜陶也打量起了那個人,對于一個還不知道名字的人,他十分無奈。

兩個人就這麽對視了将近一分鐘,辛集抱着他的手提旅行包,又很平淡地說:“馬上。”

說完辛集就轉過身繼續走。

“哎呦卧槽!”姜陶氣得雙手叉腰,要是有超能力直接就欻的一聲變出一身铠甲廢了這個家夥!心裏湧出如此幼稚的想法,可他還是在餘光中掃到了那個人的背影,看着朝前走背影中還帶着些許倔強的那個人,他唉聲嘆氣了起來。

那個人走了挺遠了,姜陶一看也沒打算停下來,所以最後還是跟了上去。

“你他媽能不能等我一會兒啊?”姜陶跑了好幾步才湊到他身旁,瞄一眼他那雙桀骜不馴的眸子,姜陶很怕在這空無一人的大草原上明天就會出現一樁殺人案,沒準兒還得分屍肢解......像殺豬似的。

會嗎?應該不會這麽殘暴,姜陶輕輕咳嗽一聲,默默偏過頭不再看他。

可下一秒姜陶又轉回頭看了他一眼,心裏不安的情緒穩定了一些,因為此時他的眼神似乎沒那麽淩厲了。

幸好自己練過散打。

“我很好奇,”辛集注視着他,然後很認真地問:“你是不是近視?或者遠視?反正就是眼睛不怎麽好吧?”

“你怎麽這麽問?”姜陶很是不悅,但他還是會好好問一句,因為他屬實是不理解這位年輕人的腦回路。

畢竟他和這位年輕人還是有幾年差距的,九零後的該怎麽和零零後拼吶?

拼誰活得時間更久?

姜陶還記着出門前老媽是怎麽囑咐自己的。

孩子們年紀還小,就算不禮貌你作為教師也應該好好教導,要時刻記得換位思考......

姜陶雙手叉腰努力壓制着自己胸腔中的怒火,他狠狠吸一口氣。

努力了是真的,但壓不下去也是真的。

“因為民宿就在眼前,你看不見嗎?還問我?”辛集不解地沖他朝民宿方向擡了擡下巴,“就在那兒,我說馬上有什麽錯嗎?”

随着那個人下巴的方向看過去,确實有一家民宿,可那之後姜陶又喊了起來:“那我剛剛在那兒我就是沒看見啊!我一直看見的都是草原!況且我第一次來我他媽哪知道哪家民宿是你開的民宿啊?”

“你能不能禮貌一點兒?他媽什麽?”那個人狠狠瞪他一眼,然後就朝民宿走去。

就這麽被數落了一頓之後,還被人瞪了一眼,姜陶硬是一點兒反駁的話都沒說出口,只好憋着氣還有些委屈地跟着走過去。

辛集停在民宿門口,透過玻璃門緊盯着姜陶的一舉一動,他不禁覺得這個人有點兒傻乎乎。

沒一會兒姜陶就停在距離辛集差不多一步遠的地方。

“喂,”辛集背對着姜陶喊道。

“幹嘛?”

聲音中都透着不願。

“有仇必報啊。”說完辛集轉過身就沖他陰笑着,然後還雙手一松,他的手提旅行包就這麽掉在了地上,嘭一聲之後辛集臉上又浮現出一抹嘲諷的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知道嗎?跟個少爺似的,錢都給了,我他媽才不伺候你,以為你是皇上?”

辛集轉身推開門就進去了。

“哎我......”姜陶特別不理解地看向辛集的背影,他又看了看地上可憐巴巴的手提旅行包,又看了看玻璃門上映着的自己那張委屈的臉,這時胸腔裏所有的怒火騰的燃了起來,他張牙舞爪地撿起行李,咆哮道:“這他媽黑店吧?中國人還欺騙中國人?這都什麽鬼啊!”

姜陶拍了拍手提旅行包上面沾的土,氣得轉身就要走。

可步子還沒邁出去門就開了,辛集拿着一串鑰匙,“少爺,跑什麽啊?黑店就怕了?”

姜陶已經很壓制自己的脾氣了,可這小子就是故意的,怎麽着?難道他長了一張好欺負的臉?任人欺負?他聞聲轉過身,就看見那個小子懷裏抱着一個小女孩,腦袋上還頂着兩個鬏,一臉天真地沖自己笑,手裏還攥着好幾根不同顏色的棒棒糖。

“哥哥,這位哥哥是生氣了嗎?”辛心小聲地貼在辛集耳朵邊問道。

“小丫頭,這位哥哥就只是不愛笑而已。”辛集沖姜陶挑眉一笑。

看着那個看起來只有八九歲的小姑娘,姜陶的眼神頓時就溫柔了起來,他只怕自己會吓到她,趕忙改了兇神惡煞的眼神,可是雖然這個小姑娘他很喜歡,但她的那個哥哥就不怎麽樣了!

“走吧少爺,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你他媽叫誰少爺呢!姜陶氣得攥緊拳頭,在心底裏怒吼一聲。

“哥哥,你是從哪裏來的呀?”辛心甜美的笑容展示在姜陶眼前時,姜陶的心似乎都要化了!

小姑娘怎麽可以這麽可愛呢?記得姜陽小時候......姜陽咋就那麽煩人呢?一天天上蹿下跳一會兒都不消停!

“遼寧亓州。”

“東北人啊,”辛集轉過頭,眼神意味不明,“東北人脾氣不是都很暴躁嗎?我看你......”

還沒等辛集說完話,姜陶就瞪着他咬牙切齒地狠狠說道:“脾氣不好,但度量大,能容人!”

辛集聽見度量大能容人的時候就笑了,蹲下來将辛心放在地上,溫柔地說:“小丫頭,哥哥胳膊酸了,你自己走一會兒。”

“好呀,哥哥!”

姜陶看着前面兄妹兩個人就心生羨慕,自己的妹妹要是也才八九歲就好了。

但偏偏自己的妹妹已經二十七了!已經到了能欺負他的年紀了。

唉!

想到這裏,姜陶不禁感嘆,這人雖然挺讓人冒火的,但運氣不錯。

“喂,你叫什麽名字?”

“辛集。”辛集邊說邊将鑰匙插進鎖孔裏,打開了門。

“那小丫頭呢?”姜陶指着一旁正吃棒棒糖的小丫頭。

辛集瞟了他一眼,然後用力推開門,沒說話。

對于他這個舉動,姜陶十分不理解,就問個名字而已,自己又惹到他了?他咋那麽多氣?自己還沒生氣呢!難道目前這種情況不是他更容易生氣嗎?況且目前這種情況不是他更有權利生氣嗎!

姜陶拎着手提旅行包緊跟着走進去,進屋他還特意瞥了一眼門外的小丫頭,她似乎并不打算進來,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研究着手裏其他幾只不同顏色的棒棒糖。

見狀姜陶輕輕将門關上了。

“房間裏也沒什麽可介紹的,”辛集坐在沙發扶手上,指向床頭櫃上的座機電話,“那裏有電話,有什麽問題就直接打電話,號碼宣傳冊上有寫,宣傳冊上還有關于活動和附近景區的介紹,想了解這些你就看一下,還有什麽其他問題嗎?”

“嗯?”被問的姜陶愣了,他沒想到關于房間的介紹就這麽幾句話就直接進入了尾聲。

“還有什麽問題嗎?”辛集不耐煩地雙手環胸,又問一遍。

“哦,”姜陶掃了一眼房間裏,似乎也沒什麽可問的,但他又想問些什麽,最後經過了近一分鐘的思想鬥争,他才開口:“怎麽吃飯?”

辛集對于想了這麽久最後卻只問了怎麽吃飯這個問題的姜陶有些意外,但他還是很認真地說:“剛剛我們去拿鑰匙的那間房間是餐廳,餓了可以去那裏吃飯,還有別的問題嗎?”

姜陶搖搖頭。

然後辛集站起身就離開了,姜陶在房間裏很羨慕地看向落地窗外辛集牽着小丫頭的手一起離開的背影,他心裏驀然間有點兒遺憾,自己和姜陽從小到大好像都是吵着鬧着度過的,似乎從來沒有像辛集和小丫頭之間這麽和諧過。

可能這一切都是注定了的,他和姜陽的脾氣都是一點就着,完全沒有遺傳爸媽的好脾氣。

再次看向窗外時,窗外只剩下了一望無際的草原,還有不遠處木板圍成的很簡單的“牆”。

姜陶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他整個人都向後靠去,感覺靠到沙發靠背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輕了許多。

好像下一秒閉上眼睛就能飛起來了。

将衣服和一些日用品簡單收拾一下,他掃了一眼房間裏,确實沒什麽可收拾的了,他這才從衣架上拿了一件黑色防曬衣,穿上準備去餐廳。

“小丫頭,哥哥跟你說的記住了嗎?”辛集坐在木制吊椅上,怔怔地遙望遠處的藍天。

辛心點點頭,“記住了,哥哥。”

“給哥哥重複一遍。”辛集側過頭注視着她那雙眼睛,她的眼睛十分純淨,就像是草原上的卡爾湖,辛集只希望她能夠一直這麽天真單純下去,哪怕這個世界已經是一灘渾水,但只要她不摻雜其中,也是可以這麽一直天真單純下去......

不對,自己怎麽能夠給辛心做決定呢?

一旁的辛心已經開始重複起來,“要遠離陌生人,陌生人給東西不能要,不可以和陌生人走,不可以讓陌生人碰自己。”

“嗯,小丫頭真棒。”辛集擡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了起來:“走吧,我們要去吃飯了,吃完飯睡一覺好嗎?哥哥很累。”

“哥哥,”辛心白皙的小手摸了摸辛集的額頭,随後輕輕拍一拍,“痛痛飛走啦!”

辛集無奈地勾唇笑着,“可是哥哥是累,很累很累......”

“哥哥,那要怎麽辦呀?”

辛集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故作輕松地搖了搖頭,“哥哥吃了飯就不會累了,走吧,陪哥哥去吃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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