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賈雲花并不害怕江允宣回來罵她一頓，她剛剛明明瞧見了，江允宣見到她的第一眼時，眼中是有驚喜的，口嫌體正直，其實她能回來江允宣是高興的吧。
青鳶看到賈雲花倒是真的高興，她給賈雲花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說道：“小姐您快往裏面走走，這身上的雪都烘化了，到時候寒氣入了體可會傷了身子骨。”
一邊給賈雲花解身上的披風，一邊囑咐丫鬟給賈雲花準備熱水。
在熱水中捂了半刻鐘，賈雲花才感覺四肢都舒展開來，一路由南向北，天氣愈發的寒冷，之前不覺得，一進了屋才感受到溫差。
京師的形勢比她想象中差多了，沒想到離開才半月，就已經是如此境地了，不知道蘇鹽怎麽樣了。
這一夜，江允宣沒有回來，第二日賈雲花醒來的時候，見青鳶已經着了素衣，才知道江允宣的祖父陳烈大将軍已經戰死雎州，将軍府的血脈只剩下江允宣。
陳烈讓最信賴的部下帶着二十歲以下的将士退守穗州，二十歲以上的跟随他死守雎州。
然雎州失守，陳将軍的首級被北原國将領懸于城門上，也是那日開始天降暴雪，穗州與雎州之間橫貫了歲山，歲山十分險要，大雪封山，阻攔了敵軍前進的步伐。
戰敗比想象中來得快，雎州城滅，穗州的百姓一路南下，甚至有流民跨過兆喜山脈，到達京師。
自然是不能放進來，但朝廷還是搭了棚，施了粥，可天氣嚴寒又持續降雪，凍死的人還是有不少，随着流民數量的增多，已經開始出現沖卡的現象了。
在外面也會凍死，慢性死亡反而難受，流民中似乎是混入了一些人在刻意地煽動情緒，民憤更加的激烈。
“賈小姐，今日的早膳簡單了一些，四皇子殿下近來精簡了居所的膳食。”丫鬟将早膳端上來的時候，給賈雲花解釋了一番，賈雲花點頭表示理解，京師的糧倉儲備驚人，但城門口的施粥從未停止過，遲早撐不住。
賈雲花估摸着不足半月，不是城門口出簍子，就是糧倉出簍子，還不知道穗州的情況，這還是以穗州能撐住為前提。
将碗中的粥喝完，賈雲花打算先去找一趟于鳳瓊，他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目前穗州的狀況，可以找他打聽一下。
賈雲花先聯系上了于鳳蓮，結果還是跑了一趟空，京官輪值去城外主持施粥，今日正式于鳳瓊當值，要找他只能去城外，但那些事情也不方便在外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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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換了輕便的常服，賈雲花還是去了西邊城門口尋找于鳳瓊。
人還未到達城門口，先是聞到了味道，賈雲花皺了皺眉頭，空氣中摻雜着各種味道，除了食物的味道，還有不少描述不出來的臭味。
明明冬雪這麽大，卻沒能掩蓋掉這些味道，若是等天氣轉暖，只怕會有疫病。
賈雲花遠遠地就看到了于鳳瓊，他穿着暗棕色束口長衫，披風已經不見了，棚內的溫度也不算高，但他臉色緋紅，勾着腰将桶裏的粥分發到排着隊的流民碗裏。
“你披上，我來。”賈雲花将自己的披風解開，走到于鳳瓊身後，要去接他的碗。
“賈小姐，你不是去康寧了嗎？”于鳳瓊怎麽可能讓她來做這種事，他稍微将碗端高一點，賈雲花就拿不到了，氣得賈雲花原地跺腳。
于鳳瓊臉上凝重的表情也化開，被眼前矮個子少女逗笑了，将碗遞給旁人才領着賈雲花走開。
“你怎麽跑這兒來了，這裏風大冷得很。”于鳳瓊過來的時候稍微巡視了一下，見到個衣衫單薄的小孩，就将自己的披風給了出去，剛站在烹調食物的地方不覺得冷，這會兒到是感覺哪裏都灌風了。
“我就知道。”賈雲花把解下的披風直接環過于鳳瓊的箭頭給他系上。
剛坐下的于鳳瓊懵了，這個動作已是十分暧昧了，可眼前的少女渾然不知，還在絮絮叨叨：“我就知道你一來就會将自己能給的東西都給出去。”
于鳳瓊剛要推辭，就聽到賈雲花拿手背探了一下他的額頭接着說道：“別亂動，你有點發熱，這裏忙完直接去下醫館。”
剛摸完于鳳瓊的額頭，賈雲花就發現他的臉更紅了，連忙說道：“要不現在就去醫館吧。”
“你先放開我……”于鳳瓊的聲音像是從牙齒裏擠出來的，賈雲花才發現自己還保持着剛才的動作。
“抱歉。”
賈雲花拉開身位，留了足夠的空間給于鳳瓊，她身體很好，就算把披風脫下來也沒感覺到冷。
冬雪持續了幾天，遠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附近搭的棚和帳篷報取暖效果有限，賈雲花時不時能聽到病痛之人幾聲呻哔吟，再往遠一點點，有幾個青年男子跟駐守在這裏的官兵産生了沖突。
“我過去看看。”于鳳瓊将披風解開塞到賈雲花手裏，又快步往沖突發生的地方走去，雪花落在他暗棕色的衣服上額外顯眼。
賈雲花頓了一下，拿着披風也跟了上去。
鬧事的是兩兄弟，原來是家中的老母生了病，雖然駐紮的大夫看過了，但在這樣的惡劣的環境下，即使喝下了藥，也熬不過幾天了，兄弟倆想讓老母親去城內。
外面的流民确實是多，但兩兄弟身強體壯，在這裏也受不到什麽欺負，所以數量較少的帳篷還被他們争到了一頂，但帳篷的保溫效果也依舊有限，躺在那裏的老人的呼吸已經快而淺了。
“官老爺，求求您，讓俺老娘去城內醫館，她快七十了，真的熬不過啊。”平時都是官兵過來阻難一下，好不容易看到了個說得上話的官差，兩兄弟連忙上來求情。
于鳳瓊真的沒辦法把人放進城裏去，上面是有明文規定的，于鳳瓊也知道一旦開了這個缺口的後果是什麽，更多的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看出于鳳瓊臉上的拒絕之意，兩兄弟對視了一眼，齊齊跪下磕頭，哀求道：“求求您了官老爺，我們父親死得早，全都是靠老娘把我們兩兄弟拉扯大的，我們還沒來得及盡孝，北邊就打了過來……”
兄弟倆在雪上磕了一下又一下，額頭沾到的地面都見着了地面的褐色，于鳳瓊心有不忍，卻無能為力，看到跟上來的賈雲花，給了她一個歉意的眼神，拿過披風蓋在了老人身上，又吩咐左右再囑咐大夫過來看看，并想辦法弄個暖袋來。
再次被拒絕，兩兄弟中間更為年輕的那個開始沉不住氣，仰起頭悲憤地看向于鳳瓊，罵道：“你別裝好心了，這樣有什麽用，根本就治不好俺娘，你們這些當官的根本不管我們老百姓的死活！”
“大膽！”旁邊的官兵抽出一半刀，大聲呵斥兄弟兩人。
那年輕些的男子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把胸膛對着前面頂，喊道：“砍啊，有本事砍死我啊，就算你砍死我，我身後還有千千萬萬的人站起來！”
官兵只是震懾，并不敢真的怎麽樣，就像男子說的，這裏的流民數量太多了，要不是官兵手裏有兵器，也是根本就鎮不住的。
賈雲花隐蔽的扶了一把被男子胸膛頂往後一退的于鳳瓊，然後她聽到破空聲，下意識拿起刀鞘一擋，原來是不知道哪裏扔來的石子，目标是于鳳瓊的腦袋。
危險雷達一下子就開始報警，賈雲花迅速拉着于鳳瓊往後退，果不其然，接二連三的石子砸落了，于鳳瓊還在愣神的時候，已經被賈雲花扯到了施粥棚。
這時于鳳瓊也反應過來，立刻讓人騎快馬通知城門郎，然後組織前來施粥的文職人員後撤，駐紮在此地的官兵也迅速集結，将流民擋在外面。
先前還只是幾個小石子，遠處的流民突然開始騷動起來，其中好幾處有人高喊“開城門，分糧食！”
喊了大概三五聲，慢慢地有人響應了，接着是震天響的喊口號，接連不斷，于鳳瓊的臉色難看了起來，出大事了。
“勞煩你幫我把她送回城內。”于鳳瓊強硬的将賈雲花拉到一個官兵後面，讓她先回城。
“喂，小鳳凰，你一點都不尊重我，你剛剛還是我救的呢。”賈雲花揚了揚手裏的刀，表示自己不再怕的，卻看到于鳳瓊的表情特別嚴肅。
賈雲花才及于鳳瓊的胸口，他稍微彎了一點腰，朝賈雲花說道：“雲花，你乖一點先回去，我不是不尊重你，我也是很相信你的能力，但是我不敢冒險。”
“那你呢？”賈雲花看向于鳳瓊，明明知道他的答案，卻還想要親口問一句。
“我不能走，這時我的職責。”眼見着前面的官兵已經攔不住了，于鳳瓊将賈雲花推了一把，然後堅定地回頭。
賈雲花被推了一踉跄，然後那被托付的官兵便拽着他往後走，直到城門裏面，才放輕了力氣。
城門郎帶着隊伍來的時候，賈雲花正進去，官兵拉着她站到旁邊，她看着馬蹄濺起的塵土，接着城門緩緩關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