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家
回家
奈何梁英眼疾手快，不給大家看熱鬧的機會，直接捂住女兒的嘴，額頭冒着虛汗：“曉梅這是累糊塗了，都散了散了，都回家吃飯吧。”
衆人唏噓：“你讓她說呗！”
“就是啊，這孩子明顯有話說。”
“肯定是梁英撒謊了，這當繼母的有幾個好的？能像人家周大媽一樣的，更是少見。”
周大媽是十裏八村都出了名的好後媽，雖然男人沒了，但對繼子繼女是費心費力，送他們讀書上學，繼子繼女們争氣也孝順，兩個繼子考上了中專分配了工作，繼女嫁了個好人家，三孩子争着搶着孝敬她。
至于梁英，哼哼……她和人家周大媽差的遠嘞，村民們撇撇嘴，尤其是幾個同為後媽的氣的不行，要說這後媽的名聲從誰這開始壞的，那就要從梁英一進門懷孕說起，仗着有肚子了作威作福的。可這當後媽的，也不全是壞的，也有好的，可因為梁英做的那些個事兒，有些女人一進門，婆婆男人就提防起來了，關于原配孩子的事兒不肯撒手，一吵架就是拿梁英做例子，兩邊關系僵的不行。要說誰最讨厭梁英，或許除了許綿綿兄妹外，就屬同大隊裏的後媽聯盟了。
這會兒子梁英顧不得許多，抹了把汗，拖拽着許曉梅就進門了。
許曉梅嗚嗚了幾聲，眼睛掙得老大，她積力掙脫了母親的束縛，大口大口喘着氣，這會兒倒是明白過來了。
她有點心虛地看着梁英，怯生生喊了句：“媽！”
“你還知道我是你媽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你敵人呢。”梁英沒好氣地擰了閨女胳膊幾下，算是出出氣，“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在外頭說的是啥話？你媽我早幾年在大隊裏名聲不好，這幾年好不容易好點了，可讓你給敗壞了！”
“媽，我、我也不是故意的。”許曉梅心虛也理虧，眼睛不敢擡，支支吾吾道，“以後我不敢了。”
門外的村民們見那母女倆回屋了，頗有些遺憾，今兒這熱鬧是看不成了。
許老太、許老漢相視一眼：“回家！”
喬蓮挽着孫曉紅的胳膊，噗嗤一聲：“這回吃了虧，回去可就不敢折騰了。”
孫曉紅道：“小蓮，咱們兩家可不摻和這些破事，沒得惹人煩。”
“那倒是。”
妯娌倆嘀嘀咕咕。
後頭的娃們也是嘀嘀咕咕。
許知遠、許知節一左一右在許綿綿身側，看得許曉娣、許招娣兩姐妹羨慕不已，她倆也不過是七八歲、八九歲的樣子，黑黑瘦瘦的，還沒有許曉梅漂亮，好歹許曉梅白淨又自信。
許知遠安慰着妹妹：“綿綿別怕，有大哥在，什麽都不用擔心。回去再好好說道說道。”
許綿綿：“大哥，你真好！虧得有你回來了。”
“小綿姐，大哥就是不在也還有我呢，你放心到時候我就去偷聽她們說話，可不會讓她算計了你。”許知節嘴上叨着一根狗尾巴草，痞痞道，“實在不行，我就替你捉弄許曉梅，讓她天天仰着下巴看人。”
許知節、許曉梅差不多大，但許知節從小就跟小尾巴一樣跟着許綿綿，因此從小跟許曉梅就不對付，沒少打架。
“噗嗤……”許綿綿、許知遠兩兄妹都被他張牙舞爪的模樣逗笑了，“你啊，你就好好長大就行了。”
“我已經長大了。”許知節挺直腰板，削瘦的下颌線同許知遠有些像，不仔細看還真覺得有幾分穩重的模樣，前提是別瞧見那雙烏溜溜的眼。
許知遠擡手摸了兩把他的頭發：“是，知遠已經長大了，可得好好保護你小綿姐。”
許知節揚起唇角：“那必須。”
一旁略微矮小的男孩許知秋撇了撇嘴，低頭踢了幾下石子，嘟囔：“等我回去就跟曉梅說。”
許知秋是大房的二兒子，因排在中間，既不是老大又不是老小最容易被忽視，平日裏最是沉默寡言，但偏偏跟二房嚣張跋扈的許曉梅關系最好，處處維護她。
“你要回去跟誰說？”許知節驀然回頭，沖着他攥緊拳頭，威脅似得道，“看來你是愛助纣為虐啊。”
許知秋吓得後退兩步，警惕地看着他和許知遠，沒辦法誰讓他雖和許知節同歲卻發育地比較晚，還跟個小孩一樣，于是只能隐忍下來：“我、我又沒說什麽。”
“最好是這樣。”許知節哼了兩聲，這才拉着許知遠、許綿綿進了門。
一個家裏這麽多小孩，難免有小團體，大堂姐早年沒了，二堂姐剛出嫁，女孩子也就剩下許綿綿、許曉梅、許來娣、許招娣四姐妹，也是巧了她們都是二房的，只是剩下三個都是梁英生的，雖然如此，但梁英最喜歡的卻是像自己的曉梅，剩下倆閨女是愛答不理的。
大人們早就進了屋，小孩子也是緊跟着就進門了，如今在家的小孩子也就九個，大房的長子在許知遠的幫助下，在公社廠裏做着臨時工的工作，雖然離轉正還遠，但好歹是份體面的工作，大隊裏不少人都羨慕呢，也未必大房心裏跟許知遠兄妹走得近些。
剛剛梁英板着一張臉拉着閨女就進堂屋了，心情差勁極了，她已經開始懷疑這閨女是不是她克星了，早前做下的錯事兒就是懷着曉梅時坐下的，眼下又是因為曉梅被鄰居們懷疑，她是有口難言啊！
許曉梅也不敢再吭聲，只得老老實實坐在硬板凳上，眼睛倒是直勾勾往飯菜上瞅，口水都快留下來了。
有肉！有肉，今兒的菜居然有肉！
“媽，今天的菜居然有肉，還有這麽多肉。”許曉梅咽了咽口水，他們家日子在大隊裏算是過得很好了，勞動力多不說還有個大哥在廠裏上班，每個月給家裏交錢，一個月能吃一回肉呢。
梁英瞪了她一眼：“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都半大姑娘了，還饞得要死。你要是聽媽的讨好讨好你哥，要啥沒有？你看看許綿綿，要啥你哥買啥，上回還有人說在公社大食堂見你哥還帶許綿綿吃飯呢。你有這本事嗎？”
許曉梅嘟嘟囔囔，攪拌着手指：“誰讓他不是我一個媽生的親大哥了，我也沒辦法啊。”她倒是想跟許綿綿一樣，可不管怎麽獻殷勤，大哥對她都是不冷不熱的。
“你還怪上你媽了！”梁英氣的站起身來，狠狠擰住她的耳朵，“許曉梅，你個沒良心的東西。”
“疼疼疼……”許曉梅龇牙咧嘴地歪着身子，生理性眼淚都擠出來了，“媽，你快松手！”
恰在這時，許老太夫妻進了屋，瞥了眼就坐下沒吭聲。
許曉梅呼救：“爺奶，我知道錯了。”
梁英讨好似得笑了笑：“爹娘，這曉梅說話不過腦子，老是聽風就是雨，我正教訓她呢。”
“只要不是你有壞點子就行。”許老太冷哼一聲，“好好的日子你不過，非要找事兒的話，許家可容不下你。”
孫曉紅、喬蓮夫妻也進了門，他們默不作聲去了自己的位置，只是那戲谑的眼神讓梁英心裏格外不得勁。
梁英抿了抿唇，看向自己男人，發現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地面，頓時心裏不高興了，卻也沒法子，只得跟婆婆保證：“娘，我能有啥歪點子，我想的都是為咱家好的事兒。您相信我，我真沒別的想法，我就是托我娘家人給曉梅看婆家，她、她你也知道，學習就那樣又沒她姐那樣的能耐，啥事有當哥的幫襯。我想着她考不上高中就嫁人算了，這女人一輩子不就是圖個好人家嘛。”
這話也不假，只是梁英心氣高，她看重的幾個小夥兒也都是正兒八經幹的，有正經工作的，可不能是地裏蠻幹的漢子。當然，這會兒她倒忘了自己娘家侄子可不是什麽正兒八經幹的人，光想着憑借許知遠這個大哥給侄子們弄個工作，到時候既拿捏住了許知遠，娘家侄子們又對她親近一舉兩得，偏偏這麽好的法子被人給破壞了。
一起進屋的許綿綿三人抿了抿唇，誰也不相信梁英的鬼話，但他們也清楚這事兒估摸着也就過去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誰讓梁英能自圓其說呢。只是他們心裏多少有點不得勁，就這麽放過她？
“事情就到此為止，以後誰也不許再提了。”許老太發話了，“要是再有問題，你就回家去吧，梁英。反正你娘家侄子多，養得活你。”
梁英聽到這，臉頰火辣辣的：“娘……”這話是她曾經吵架時威脅婆婆、丈夫說的，那時她只覺得丈夫都是二婚頭了，不說供着她，起碼是得聽她話才行，可惜她怎麽也拿捏不住丈夫，也就是這兩年才哄住點。她随口說說的話，哪裏真的想回娘家啊。
她可憐巴巴看向丈夫，心知丈夫就吃這一套。
果然，許國濤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娘，英子不敢的，你放心吧。過了這些年了，她也是個嘴硬心軟的，不可能想出那種害人的點子的。”
“最好是這樣。”許老太看向許知遠，“知遠，你咋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