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電風扇
電風扇
陸霄确實準備正常下班了。
最近宋廠長提防他提防的厲害, 每每見了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也不知道抽了什麽風。
陸霄垂下眼睑, 最近他一直在猜到底是因為什麽？這個宋廠一直對他不滿意, 挑剔比贊賞多，可從前也能好好相處，眼下就連好好說話都難, 總是陰陽怪氣的也是奇怪，當然了也可能是他吃鹽吃多了，給他閑的。
整理好衣服，他把文件一一鎖好，便拎起包準備回家。
“領導，現在就、就下班了？”陳秘書跌跌撞撞起身，不可思議問，“您今兒有事兒？”
陸霄挑了挑眉, 指了指鐘表：“已經下班了，我正常上下班有什麽問題嗎？”
陳秘書老實地搖搖頭：“沒問題。”
“嗯。”陸霄點了點頭，拎着包離開，“下班了, 你也趕緊收拾收拾吧。”
徒留下有些懷疑人生的小陳。
陳秘書開始反思：是我太不積極了嗎？
下班的點，工廠裏總是格外擁擠。
就是出了廠, 外頭更擁擠，制衣廠是廠區裏的邊緣地帶, 最靠裏的是鋼鐵廠等重型工業園, 這一片都屬于政/府規劃的廠區, 離住宅區不遠，平時十來分鐘的路程也就到了, 可一到下班的點幾乎走不動路。
陸霄還是頭一回見識到，被擠過來擠過去，根本沒動多少。
他不禁有些懷疑：他是按照正常下班時間，飛快往外跑的吧？制衣廠位置是在園區最外圍吧？他的飯菜還是陳秘書提前去打的，怎麽這一個個的動作都這麽快。
陸霄遲疑了一下，問了問身邊的大嬸。
大嬸瞥了他一眼：“小夥子，下班不積極，腦殼有問題哦。”
旁邊嫂子輕笑一聲，好脾氣道：“小夥子，誰會真的按下班點走啊，都急着回家做飯帶娃呢。”
陸霄恍然，原來如此。
正想說什麽呢，就聽見一陣自行車鳴笛聲，周圍的大嫂大娘們紛紛閃開。
陸霄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周圍一青年給拉了一下，幾輛自行車蹭蹭蹭騎了過去。
“謝啦。”
那小夥子調侃了一句：“哈哈，兄弟咋回事？年紀輕輕的，動作有點慢啊。”
陸霄嘴角微抽。
“陸霄？”
陸霄聞聲回頭，只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
許知遠三兩步湊進來：“你今兒下班挺早啊？”
“還成吧，早不早晚不晚都得堵這兒。”陸霄皺了皺眉頭，頗有些無奈，“也不知道怎麽就這麽多人。”
許知遠倒是熟門熟路調侃了一句：“這年頭，城裏什麽不多就工人多。怎麽？後悔沒去黨/政/機/關了？”
不等陸霄回答，他扯了扯陸霄的袖子，倆人鑽進一胡同裏，七拐八拐的竟是沒多少人，兩人小跑着順着小路走，在大部隊來臨前率先去了大道上。
進了大道，也就快到家了。
等他們到大院門口時，依稀能聽見胡同裏叮叮鈴鈴的自行車鈴的聲音，還有熙熙攘攘即将靠近的人群。
這條胡同的大院可不止這一排，曲裏拐彎的可老長呢，而且在哪個城區上班的工人都有，有些在西城、東城那邊，離這裏可老遠呢。
進了大院，兩人吭都沒吭。
這時候，做飯的做飯、看孩子的看孩子，沒一個閑人，就是回家的也光着急呢。
許知遠到了門口，剛拿出鑰匙要開門，冷不丁瞧見陸霄的影子，不禁回頭看他：“你怎麽在這兒？走錯門了？”
陸霄無辜臉，揚了揚手中的飯盒：“今天回來拿文件，綿綿邀請我中午來喝綠豆湯，我尋思着多從食堂打點菜，中午一起吃。”
許知遠詫異：“我怎麽不知道？”
他打開門，随意道：“行了，來吧。”
他們回來時，許綿綿剛醒沒多久。
綠豆湯正敞開着鍋蓋涼着，天一暖和，就想吃點涼東西。北冰洋、冰棍這時候賣的可好了！
許綿綿聽到動靜，掀開簾子：“哥，回來了。”
剛走兩步，就瞧見他身後的陸霄，不禁驚喜：“霄哥，你回來了。”
陸霄微微颔首：“是啊，正好和你哥一塊回來的，想着嘗嘗你的綠豆湯解解暑氣。”
許知遠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有些狐疑：“這才五月初，哪兒來的暑氣？”
許綿綿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中午去看了看知節，沒成想車上人太多了，有點暈車還有點中暑，虧得回來時碰見霄哥了，他給我整了個冰棍，吃完好多了。這不，為了以防萬一我又熬上綠豆湯了。”
許知遠關切問：“現在怎麽樣？哎，你是不是忘了每回坐公交都不舒服，要不然我接你也不會大老遠騎車去啊。”
說着，他拉着妹妹往屋裏坐下：“好好休息休息。”
陸霄跟在他身後進了屋：“今年眼看着要比去年熱點，咱們男的倒無所謂，綿綿是個女孩子多少是不耐熱。要不然……弄個電風扇在家裏？”
“家裏是得安電風扇了。”許知遠點點頭，四處瞅了瞅，“這幾天我就搗鼓點票，給家裏安上。”
這年頭電風扇可是新鮮玩意，屬于三大件呢，雖說是早三四十年就有，可距離出售給普通民衆卻沒多久，而且這風扇要用電，貴的很呢。不僅要錢還有電器票，錢好說，電器票卻不好弄，但對于陸霄、許知遠這個層次的人來說也不難，以前他們也分到過這些票，但總覺得用不上也就和別人換了，哪成想現在就用上了。
許綿綿眼睛一亮：“電風扇！”
這年頭能有電風扇都是好事兒，空調這等夏日作弊利器還得等好多年才會有呢，如果能有電風扇那就太好了！
她頓了頓，又問：“會不會很貴啊。”
這年頭，電尚且沒普及，電器就很難搞了。
許知遠：“還行，咱國産的差不多九十來塊，外國貨倒是貴點。綿綿，這些你不用操心，有哥哥在呢。而且家裏也是該弄些電器了。說起來了，家裏要不要備上個冰箱啊？聽說那雪花冰箱挺好用的。”
陸霄道，“對了，我這正好有一張電風扇卷，你拿着用吧。我家有電風扇，也用不到了。”
他從兜裏掏出電風扇卷，放到桌子上。
許知遠沒有遲疑，直接收下了：“成，回頭我有冰箱卷了再還你。”
他倆是鐵杆兄弟，又都沒結婚還沒經過任何影響感情的事兒，自然是不必客氣。
“成！”陸霄見他收下，也很高興，“別跟我客氣。”
許知遠挑眉：“我可不跟你客氣。”
“綿綿，你可別擔心你哥，他可富裕着呢。”陸霄看向許綿綿，笑着道，“他前些天還幫人翻譯過文章，得了一筆津貼呢。而且你哥給廠裏的機器技術更新也是有獎勵的，他工資可不低呢，買個電風扇也就是灑灑水。”
許綿綿看向自家哥哥，星星眼道：“哥，你好厲害。”
“小意思。”許知遠勾了勾唇，“吃飯吧。”
許綿綿其實想自己出這個錢，但實在是沒有理由能拿出這筆錢，哥哥給的零花錢其實她也沒怎麽動，這麽多年下來手頭也積攢了一筆錢，可哥哥肯定不會要。不管了，過幾天悄悄弄幾個西瓜來，只說是無意間碰見的。
三人一人一碗綠豆湯就着食堂的飯，可是香噴噴的，有說有笑。
下午，許綿綿就開始好好讀書了。
時間越來越緊，她不想也不敢再浪費時間了。
許知遠說幹就幹，第二天請了半天假就去買了電風扇，還買了冰箱呢。
虧得大院裏人不多，要不然讓有些人瞧見了，可是要來回借用放東西呢，到時候就成公用的了。
不過大院裏有些人家家裏其實已經有冰箱、電風扇了，只是比較少，也就那一兩戶而已。
冰箱運進來的早，那時候大院裏沒人。
等許知遠運電風扇的時候，院子裏倒是有不少大爺大媽了。
王大媽瞧見了問了一嘴：“許主任，家裏這是添置東西了？”
“呦，電風扇！”高嬸子驚訝了一下，“這還沒多熱呢，就買上電風扇了。”
許知遠：“前些年就我自己，家裏一直沒添置電器，現在多了綿綿，總得布置布置了。”
高嬸子感慨：“真是個好哥哥啊。”
“這電風扇回頭你家不用了，能給我家用用不？”有個抱孩子的嫂子笑盈盈道，“我家兒子小，受不得熱，一熱就起痱子。”
許知遠觑了她一眼：“既然這樣，那你家也買倆風扇不就成了？我家的，這一個還嫌不夠用呢。”
那嫂子尴尬一笑，嘟囔着：“都是鄰裏鄰居的，開個玩笑而已，怎麽這麽小氣啊。”
“哎呦，小林啊我就知道你大方，你家冰箱讓我家用用呗，我家肉剛買的一塊，生怕壞了。”孫婆子眼珠子一轉，笑眯眯道，“都是鄰裏鄰居的，你不會拒絕的，哦？”
小林：……
小林趕緊掐了把兒子的大腿肉，一歲多的孩子哇哇直哭，整個大院都是他的嗷嗷叫。
小林：“哎呦，你看這孩子怎麽哭這麽厲害？是不是餓了？媽帶你回家。”
孫婆子撇了撇嘴：“真小氣。”
高嬸子和王大媽相視一眼，啧啧了兩句，虧得這倆可都不是好相與的，要不然今兒得有一場罵戰了。
當然了，這許主任平時看着好說話，沒成想人家也會說不。想想也正常，許主任可不是軟柿子，不會讓人随便捏，自然不會輕易把家裏的貴重東西借出去。
譚秘書聽了一嘴，扭頭就告訴女兒了。
一家人感慨，就許知遠嬌慣妹妹的勁兒，想拿下他，怎麽也得先拿下他妹妹才成。
